58

第 58 章

瞿棠啜泣的聲音很小。

幼貓被大貓趕出窩,滿身狼藉地流浪了許久,好不容易找到一處可以安神的車底,剛鑽進去,就被人給踢了出來。

幼貓知道,他一旦用鋒利的爪牙抓回去,就需要承擔更多的痛苦,所以他只能搖擺着尾巴,用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盯着來者,爪牙收的好好的,絲毫不敢放肆,兩個爪子撘在來人的手上,尾巴也是蜷縮着的。

幼貓看起來恨不得将自己卷成團,原先幹淨潔白的毛沾染上灰塵,變得髒兮兮的。

然而貓咪總是有一種魔力,就是哪怕看起來再髒,也容易讓人心生憐惜。

池星辭和狼王都聽到了這聲低低的嘟囔,兩人齊齊看着彼此,輕輕啧了一聲,送給對方一個白眼後,卻是都收回了手。

池星辭松開匕首,就在匕首即将落地時,他用腳往上一推,匕首被彈進他大腿上的刀鞘中。

原來他在他接近腰身的大腿處,藏着一處隐蔽的刀鞘,他外衣又長,輕而易舉地就能将其遮住,再說他自小在狼族裏生活,對狼族的習性一清二楚,竟通過裝扮幼崽的方式,真的混入了其中。

池星辭率先松手,狼王眼皮一跳,反倒有一種他被比下去的感覺。

……他明明聽到瞿棠第一聲低吟時,就準備松開手的,弄得他好像不心疼似的。

特別是看到池星辭挑釁的目光,狼王心裏更是不滿。

似是為了發洩心中的怒氣,他重重地将手甩開,故意将池星辭推向牆壁,沒好氣地說道:“松開了松開了,你別……”

他沒說過心疼人的話,聲音雖帶上了些不好意思的為難,但整句話說的還是格外有氣勢,讓在座的各位狼族聽得一清二楚。

狼王中氣十足地說道:“你別傷到他了。”

軍師一直微笑着的表情有了明顯的裂縫,他訝然地看向瞿棠,上下大量着,目光并不熾熱,而是一種夜晚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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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浪之下,卻是波濤洶湧,讓人無法承受。

在這個目光之下,瞿棠有一種全身衣服都被扒光了的感覺,他別扭地動了動身子,哪怕軍師手中的力道越來越重,他也不敢出聲。

但裸/露在外的皮膚上,被捏出明顯的紅痕,纖長的四肢被強硬地摁在身後,臉頰上也染上殷紅色,看起來沒有任何殺傷力,柔弱而又漂亮……

漂亮的讓軍師覺得,他或許此刻真的應該殺了手中的這只小狼。

狼王明顯開始被這只小狼所影響,他願意跟随狼王,最重要的就是看中了狼王的野心。

但有了弱點、有了貪念的狼王,膨脹的野心也會随着收斂,比如此刻,明明爪子已經抵在敵人的喉嚨之上,卻仍選擇放手。

——要知道,換做以往的來往,可不會這麽輕易就被威脅。

哪怕和敵人同歸于盡,也要勇往直前。

軍師看過不少因愛生恨,因愛而敗的例子,他知道,如果此刻一旦放開瞿棠,他就再也沒辦法殺死這只柔弱的小狼了。

多可笑啊,明明柔弱到仿佛一只手就能捏死,他卻莫名感到了一種威脅。

動手?

不動手?

軍師沉吟片刻,對上狼王狠戾和懷疑的雙眼。

如果他就此殺死小狼,恐怕緊接着獻祭的,就是他的性命。

軍師重新眯起眼,只一個呼吸的時間,已然理清心中的利弊。

沒必要再給自己添猜忌,大不了……

大不了就把小狼留在自己身邊随時看着,這樣也算是将狼王的把柄握在手中。

瞿棠不知道軍師在想什麽。

他感覺到陰冷的氣息覆蓋他全身,凍的他瑟瑟發抖,瞿棠深深呼吸了一口氣,緩緩閉上眼,感受着身後的人似刀一樣紮人。

他真是倒大黴了,莫名其妙的就被人仇視。

明明打架的又不是他,這個軍師腦子有坑嗎,不制止那兩個人,反而想殺了他。

瞿棠越想越絕望,越想越委屈,他分明什麽都沒有幹嘛。

瞿棠小聲罵道:“壞東西。”

他這次聲音壓的更低了,單純就是為了發洩心中的不滿,軍師又離得他那麽近,就算死,好歹也不要死的太痛苦,瞿棠害怕被軍師聽到,聲如蚊吶。

可惜他低估了狼族的聽力。

原處的兩位沒聽得到,可軍師離得多近啊,這聲抱怨便清晰地傳入了他耳中。

幼貓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于是奮力地用爪子……

撓了下來人的掌心。

甚至沒能撓出傷痕來,淺淺的傷口轉瞬即逝,一丁點痕跡都看不出來。

不過也讓軍師知道了,小幼貓被逼到極致,也是會咬人的。

軍師松開手,輕輕往前一推,瞿棠一個踉跄,又被狼王精準地扶住。

軍師緩緩說道:“有什麽事,可以坐下來慢慢談。”

然後,就真的坐下了。

大廳的狼族被統一安排到另一個房間,尤軍師派其親信一個個談話,看看族中到底是誰膽大包天包藏私心。

這件事本來和瞿棠沒什麽關系。

畢竟,雖說池星辭是為了他才闖入狼窩的,但他作為雙方都有牽扯的人,瞿棠想,怎麽也輪不到他坐下來慢慢談。

瞿棠這麽想着,就要跟着別的狼一起退到另一個房間,結果他剛動,在場的三個人,視線唰一下全都落在了他身上。

瞿棠一臉懵逼:“你、你們看着我幹什麽呀?”

“小狼,你走了,我們都沒有主人公了,還能談什麽?”

“這還不懂,當然意味着小狼後最後的選擇是我啊。”

兩人東一句,西一句,說着說着就攀比起來,也甭管瞿棠聽不聽得懂,跟心智不成熟的小孩似的,至少聲音要壓過對方。

聽的瞿棠耳朵疼。

還有點無措。

他将目光投向軍師,又很快收回,轉放在狼王身上,沒有吱聲。

安安靜靜得站在那裏,聽着狼王和池星辭的讨論。

——好乖巧啊。

這個想法突兀地誕生在軍師心底。

也怪不得像池星辭和狼王這樣的人會被吸引了。

越是看着瞿棠,軍師就越覺得可惜。

還不如當時就殺死這只小狼呢。

有一種什麽東西逐漸超出掌控的感覺,可惜軍師就算再後悔,也沒有反悔的機會了。

軍師笑着開口說道:“你也留下來吧,否則這兩個人恐怕沒有心情呆着。”

他打趣似得指了指兩個人。

瞿棠第六感很靈敏,軍師的對他的讨厭,瞿棠完全能感覺到。

就是不知道這個人明明那麽厭惡他,還願意幫他說話。

瞿棠當然不敢接,他呆呆地反問道:“是、是嗎?”

他這樣呆愣的樣子,讓池星辭和狼王都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反正是狼族的地盤,狼王幹脆上去戳了戳瞿棠臉頰的兩個酒窩,酒窩一戳就破,瞿棠的臉瞬間拉了下來。

瞿棠道:“別老碰我臉。”

在瞿棠認知裏,只有可愛的東西從才會老被戳,他當然不會覺得自己可愛。

“不碰,不碰。”狼王雙手舉起,作出投降的樣子,看着兩個酒窩消失,只剩下淺淺的兩個點,一邊一個。

心裏有點可惜,就是在惹小狼後,恐怕小狼後該要生氣了。

狼王能做到狼王這個位置,其眼色也不容小窺,只不過更多的時候,狼王不願意去看,不願意去體諒別人的心罷了。

可憐見的,明明好不容易當了狼王,反倒學會了去讀別人的心情。

狼王笑着解釋了前面的話:“那當然,雖然軍師說話難聽點,但說話還是可以信的,再說了,你不去,我們有什麽好商量的?”

“唔?”瞿棠沒懂,“我去,我去說什麽呢?”

狼王笑道:“當然是你想跟誰啊。”

瞿棠:……?

瞿棠還以為,是他們商量完,誰勝出了,他就跟着誰走呢。

他已經把自己擺到了戰利品的地位。

瞿棠是瞿家小少爺,自然是被寵着長大的,但他不是天真無邪的小少爺,當然也知道,別人對他的好,最後都需要一一回報回去。

他不知道狼王和池星辭為何會對他好,就像他也不理解軍師的惡意來的為何會如此猛烈一般。

但既然目标是他,瞿棠想,那就跟着他們最後的決定走好了。

瞿棠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不是難受,有點兒陌生,是以前從來沒有體驗過的感覺。

他備受寵愛,感受過親情,但從來不了解愛情,所以瞿棠只覺得,有那麽一點點委屈。

只有一點點。

如果能夠自己選擇就好了。

他就像是一只嬌弱的玫瑰花,能夠在溫室開放,也能在風吹雨打中盛開,璀璨而又美麗的玫瑰花,綻放出了只屬于她自己的色彩,不管旁人,一個勁的豔麗,一個勁的濃香。

可這樣精致的玫瑰花,又有着獨一無二的脆弱,只需要輕易的一折,就能立刻凋謝。

所以哪怕心中的惡念肆意生長,池星辭和狼王也沒有逼着瞿棠做什麽。

他們比玫瑰花本身還要清楚玫瑰花的嬌嫩。

——只能小心呵護着。

瞿棠怯怯地問道:“我做決定嗎?”

“小狼,你在害怕?”池星辭忽然問道。

明明小狼以前都沒有表現過害怕。

池星辭的矛頭直指狼王,斬釘截鐵道:“你是不是冷落小狼了?你跟你池哥哥說,池哥哥幫你出氣。”

狼王呸了一聲,迫不及待地将瞿棠拉到座位上。

池星辭自然而然地想要坐在瞿棠身旁,怎料被軍師橫插一腳。

行吧,別人的地盤,他退後。

池星辭退而求其次,坐到瞿棠的對面。

池星辭手撐着腦袋,笑着說道:“小狼——”

“嗯?”瞿棠轉過頭,看向池星辭。

池星辭道:“跟我吧,池哥哥從不說假話。”

什麽假話?

他說了什麽話嗎?

朦朦胧胧之中,瞿棠忽然想起了池星辭先前說的話。

——我要狼後當我的媳婦。

瞿棠道:“你才是媳婦!”

“嗯?”池星辭沒反應過來,“我說我幫你出氣的事。”

瞿棠……

瞿棠差點昏過去。

瞿棠:“噢。”

池星辭不急不慢地又接了一句:“當然,你要你池哥哥當媳婦,也不是不可以。”

軍師手抵着唇邊,重重咳嗽了一聲:“沒想到去了人族後,你還是不知廉恥。”

也不知道這小狼怎麽那麽笨,這都沒看出池星辭是故意這麽說的嗎?

看來不足為據。

軍師想,一只笨狼罷了,就算真想殺死,也總有辦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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