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第 69 章

狼王所在營地內。

冬日裏的爐火溫度依舊升地格外的高,燥熱的溫度裏又缺少濕氣,平白無故讓人多了幾分煩躁感。

狼族瑟瑟發抖地低着頭,集中在狼後所在的屋子裏,地板上淩亂地是一堆瓷器碎片,狼族們不敢發聲,戰戰兢兢地閉上眼,等待着狼王怒火的降臨。

狼王嘴角壓地筆直,眸子深沉地掃視了一圈房間內。

桌椅都擺放在原地,沒有打鬥的痕跡。

倒是地板上有小狼後掉落的一小縷毛發,看的狼王都心疼。

要知道小狼後在人類村子裏受了不少傷害,回來時毛色幹枯無光,他費了好大勁才幫小狼後養回來的。

摸起來都舒服。

這下好了,一掉就是一縷,也不知道還要重新養多久。

狼王在心裏判斷到:小狼後被劫走的時候,應該還有一點兒意識,但不多,微微掙紮過,在掙紮之間,不小心被揪掉了一小撮毛,但沒有造成更大的動靜。

小狼後向來聰明伶俐。

狼王蹲下身,拾起那縷毛發,放在手掌心裏摩挲了幾下。

餘光瞥見地上還有一條被勾下的衣服殘骸。

狼王将其撿起,問道:“什麽時候發現狼後不見的?”

身後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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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王回過頭:“嗯?今天誰負責站崗?”

被點名的兩只小狼吓得腿都要軟了,磕磕絆絆地從狼群裏出來,其中一只狼因為太過于緊張的緣故,左腳絆在右腳上,差點就是一個平地摔。

負責守護狼後屋子的狼族武力都不低,也是狼王一怒之下,威嚴全放,壓的狼族喘不上氣來,加上那只狼知道他犯了大錯,差點出糗。

狼王收了點威嚴。

那兩只狼才得以喘口氣,道:“回禀狼王,今日是我們兩個負責值班,大概晚上6點左右的時候,我們準備叫狼後吃飯,敲了門,發現沒有動靜,就立刻上報上去了。”

狼王問道:“敲門之前,門內一點聲音都沒有嗎?”

其中一只狼想了想,回答道:“小狼後應該是變成了狼形,所以聲音小,我們也沒敢多聽,啊不過我記得我有聽到過球在地上滾動的聲音,後來……後來忽然就沒有了。”

“忽然?”狼王質疑道,“這裏窗戶封鎖,門外又有重兵把守,難道狼後還能憑空消失不成?”

這兩只狼不約而同的想起來因為昨天睡的晚,犯了會兒困的事,臉上表情微變,沒敢吱聲。

狼王一直在注視着兩個人的神情,瞬間發覺到了兩個人臉上同時出現奇怪的神色,他往前一跨,帶着逼人的氣勢,問道:“說!”

“我……”一只狼被吓得半死。

另一只狼忽的想起什麽,趕忙說道:“我們不敢隐瞞,剛剛忽然想起了,先前軍師曾讓我們兩個去幫忙搬東西的。”

狼王問道:“軍師呢?”

狼族面面相觑。

狼王笑了:“這麽重要的事,軍師沒來?來個人,去軍師住所看看。”

跟在狼王身邊的一只小狼機靈地往外跑。

人的樣子跑的太慢,幹脆直接變成狼形,在空氣裏劃出一道殘影。

不過片刻,便又回來,禀告道:“狼王,軍師不在住所,我在領地裏找了一圈,都未曾見到軍師的身影。”

族內嘩然一片。

狼王問道:“軍師讓你們搬東西的時候,是誰留守在這兒?”

那狼想了想:“應該……就是軍師本人,哦對了,我當時準備走的時候,餘光瞥見軍師變回了原型,軍師很少變成狼型,我當時還在納悶呢,緊接着就看到軍師蹿到樹枝上了。”

反正只要有人看守就沒問題,他也沒多想,只覺得是軍師采取的什麽策略,便走了。

狼王不鹹不淡地哦了一聲,手往外做了個推的動作:“你們先出去吧,我在這兒看看,如果有軍師的跡象,随時找我禀告。”

室內壓抑地不行,狼族如釋重負,趕忙退出去,只留下狼王一個人。

狼王這才将先前發現的布匹拿到手中仔細觀察一番。

每個狼族都有每個狼族的習性,比如狼王所在的種族就更喜歡穿舒适而又方便運動的衣服,而白水狼的審美則更追求華麗,實用性上就差上一些。

哪怕小狼後最後沒有力氣,淺淺一勾,還是從對方衣服上勾下來了一條絲線。

讓狼王不解的是,軍師在其中又起到什麽作用呢?

同一時間段,瞿棠正看着大王身後的那扇窗戶。

月亮漸漸從烏雲裏飄出,皎皎月光照進獄中,也給軍師的狼型染上了一層薄薄的光輝。

一眼看去,就像是在黑夜裏逆着光行走的旅人,孤獨寂寥,身上雖有光,卻又永遠找不到同行者。

莫名的,瞿棠從中看出了幾分落寞。

軍師仿佛注意到瞿棠的目光,抖了抖他身上的毛,将灰塵抖落,兩只前爪吃力地扒在窗臺前,尾巴勾住窗檐,一個用力,終于攀爬了上去。

他朝着瞿棠微微點頭,爪子抹了把臉,将灰塵擦去。

只是沒擦幹淨,嘴邊有兩道深深的黑色印記,看起來就像是多了兩條胡須似的,不仔細看害看不出來。

瞿棠忍俊不禁。

“還敢嘲笑我?”大王瞬間拎起瞿棠的衣領,将人揪到面前。

就在拳頭即将打在瞿棠腹部時,一個石子從身後飄來,正中大王後腦勺。

大王吃痛道:“誰?!”

他猛地回過頭,後面除了一扇高高的窗戶外,只剩下黑漆漆的牆壁,唯一一點燭火,反而讓氣氛顯得愈發恐怖。

安靜。

除了安靜還是安靜。

一陣風刮過,大王只覺得脖子一冷。

咚。

咚、咚。

什麽東西掉落在地面的聲音。

大王猛地擡起頭,看到窗戶那兒的石頭在沒人推的情況,咕嚕咕嚕往下滾,激起層層灰塵。

大王忽的想起,這地方曾經是用來埋葬狼屍體的地方,只是後來他們偷偷從別的地方運來大量炸藥,防止被發現,才找了這麽塊地。

作為屍體的埋葬地,當然有大量白水狼反對,大王強壓下這些反對的聲音,将屍體扔到別處,挖了一個地道,用來存儲火藥。

這是一塊埋着狼屍骨的地方。

在此之前,大王從不相信鬼神之說。

而現在,陰風吹的他直打哆嗦,石子落地的聲音顯得如此可怖,他也顧不上眼前這只“以色取人”的狼後,只想趕緊逃離這塊地。

大王惡狠狠地說道:“你給我等着!”

似乎是為了發洩心中的不滿,門砰的一聲,被他關上。

瞿棠伸手将衣領抹平,從地上站起,窗戶距離他很遠,瞿棠試圖踮起腳尖,然而卻一直沒有看到軍師的身影。

瞿棠奇怪地小聲喊道:“軍師?”

奇怪,他先前明明看到軍師已經爬上來的,怎麽半會兒功夫,就只剩下這堆石子了呢。

他也不知道外面有沒有別的狼看守,只能朝着窗戶的方向又走進一步。

外面的燭火被熄滅,最後一點光也消失,瞿棠感覺有點冷,聲音自然也就有點發抖:“軍師,你還在嗎?”

軍師的聲音從遠方傳來:“嗯。”

聲音微喘。

瞿棠沒看到他人,問道:“你在哪兒?”

軍師看着前方距離他還有一段距離的窗戶,沒吱聲。

為了扮鬼吓大王,結果一個沒抓穩,從窗臺上掉到半空中這種事,他沒臉說出口。

瞿棠不知道軍師這些想法,真情實感地誇贊道:“怪不得你是軍師,多虧有你,不然我以為我要被打了呢。嗯,等下,你來的這麽及時……”

軍師慢吞吞地往上爬,心道:這只蠢狼終于察覺到不對勁了嗎。

瞿棠眼飛快地眨了下,就連聲音都變得軟綿綿起來,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是因為早就發現白水狼的計劃了嗎……你果然好厲害啊。”

軍師往上爬的腳步頓了下。

沒有人不喜歡被誇獎,就連軍師也不例外。

只不過随着地位越來越高,狼族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更多的是覺得,因為他是軍師,所以才厲害。

像瞿棠這樣直白地誇贊,已經多久沒有聽到了。

軍師抿着嘴:“不是。”

“嗯?不是嗎?”瞿棠絞盡腦汁,忽的靈關一閃,了然道:“那就是無意間發現的?那也很厲害了!”

……果然是個蠢狼。

軍師不想在這上面費時,沒回答,加快往上爬的腳步。

無須軍師回答,瞿棠已經能夠腦補出軍師的計謀了:“我懂了,一定是你從現場的蛛絲馬跡,發現我是被白水狼抓走了,一路尾随他們過來,哇,那你臨時跟蹤,還能混進來,豈不是更厲害?”

軍師:……

越說越誇張了。

他開始懷疑,用瞿棠當誘餌,是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他不喜歡蠢貨,特別是這狼後不僅蠢,還嬌氣的很,在別人地盤上,只會拖累他。

軍師幽幽嘆了口氣,最後發力,爬到了窗口處,冷聲說道:“不是,別瞎猜了,你……”

他想讓瞿棠不要再胡說八道了。

但他看到的是瞿棠笑吟吟地看着他的模樣。

明明瞿棠是在監獄裏被人囚禁着,他是在監獄外可以自由行走的狼,一眼看去,瞿棠卻是幹幹淨淨,臉上笑容不減,反觀他,卻是弄了一身的灰,擦起來都費勁,拉着臉,煩躁地看着豎在前面無法跨過的圍欄。

——他才像是那個被囚禁的人。

而瞿棠,則更像是一個勝利者。

到底是什麽樣的蠢貨,才能深陷這種局面,還能笑得出來。

軍師問道:“你不怕我是埋伏的間諜?”

瞿棠似聽到什麽笑話一般,嘴角一彎:“不會啊,我相信狼王認人的能力。”

軍師:“……”

軍師終于忍不住,道:“蠢貨。”

如果他真的是間諜,以他的能力,狼王怎麽可能看得出來。

這種時候,分明應該說相信他。

胸膛裏彌漫着一股奇怪的情緒。

有點癢、有點不舒服,但其中又夾雜着幾分甜意,難受的很。

但如果想要清除這股情緒,軍師又會覺得更不舒服了。

他聽到了耳邊傳來轟鳴聲響,急躁的鼓聲不斷敲打着門,大有一種不達到目的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氣勢,風雨欲來。

然而周遭又安靜的很。

安靜到……

他想聽聽瞿棠再随便聊上幾句。

軍師垂下眉,遮住眼中的情緒,斬釘截鐵地說道:“真是個蠢狼。”

就是不知道此刻,這個蠢字,罵的是瞿棠,還是他了。

狼王打了個噴嚏。

他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狼王緊張地想到:不會是小狼後吃了不少苦,在想念他吧。

他摸着手中衣服的殘骸,最終還是忍無可忍,道:“去白水狼所在的領地。”

通過這麽點線索,就能發現小狼後到底被誰所抓,也不知道到時候,小狼後會不會眨着他那雙亮晶晶的眼睛,依偎在他懷中,誇他聰明。

想到這場景,狼王心裏不由美滋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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