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第 70 章
瞿棠笑了笑,問道:“怎麽老說我蠢,我哪裏蠢了?”
他有着哪怕深處最危險之境也能雲淡風輕的本事。
哪怕瞿棠已經很努力地想要整理領子,但已經發生過的事,又怎麽能夠輕而易舉地被擦幹淨?衣領上的褶皺仍然存在,皺巴巴地立在前面,将瞿棠巴掌大的臉蛋嚴嚴實實地遮住,只露出上半張臉和一雙透亮的雙眼,明晃晃地表達着主人的心情。
沒有被抓到這兒的憤懑,也沒有被欺騙的不甘,他看起來甚至要比身後的月光還要皎潔無暇,遙遠而又古老,又近的觸手可及。
軍師道:“随便相信別人,還不蠢嗎?”
明明吃到信任福利的是他,現在批評別人的也是他。
瞿棠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手指扒拉着細數他這個結論的來源,最後總結道:“間諜才不會故意表達出喜歡和讨厭呢,如果你真是間諜,反而應該對我阿谀谄媚才對,而不是對我愛答不理。”
哪怕軍師看在狼王的面子上,已經竭力在隐藏這種不喜歡又看不起他的情緒,可瞿棠對別人的情緒多敏/感啊,一下就察覺到了。
瞿棠笑眯眯地說道:“除非你才是那個蠢狼。”
如果真的想要綁他,不如巴結他,再糊弄着将他搞到白水狼的領地來,不比現在這樣簡單多了?
瞿棠幹脆地問道:“你是不是就想要尋找這個地方?我先前聞到了火藥的味道。”
軍師斜眼看了一眼瞿棠:“你倒是聰明,不過有一件事我需要和你提前聲明,我用你當餌的事,沒有和狼王提前說,等狼王過來,估計還要一會兒,這段時間還勞煩你安分點,我可不像狼王,一切都以你為重。”
瞿棠盯着軍師。
被盯久了,軍師感到渾身發毛,厲着聲問道:“你在看什麽?”
瞿棠道:“唔,我發現你竟然沒有喊我狼後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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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師也是被說的一愣。
他早已習慣帶上虛僞的面具,哪怕跟随狼王這麽多年,心裏有再多不滿,也沒有在言語上表達過,面對讨厭的人也保持着畢恭畢敬,對待下屬同樣恩愛有加。
他深知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知道沒有誰能夠永遠一帆風順,這些深入骨髓的敬語說不定能給他帶來意想不到的機緣。
還是第一次,連敬語都忘記用了。
軍師嘴角一提:“可能是被你蠢忘了吧。”
窗戶上的圍欄縫隙很小,哪怕是軍師這種嬌小的體型也無法進去,他只能遠遠地看着瞿棠,忽然道:“狼後應該還沒來得及吃晚飯吧?”
瞿棠摸了下肚子,對這個突如其來的話題感到詫異:“嗯?是啊。”
“不餓嗎?”經過軍師前段時間的觀察,發現瞿棠可以不在意穿、可以不在意娛樂,唯獨不能不在意吃飯,一日三餐特別準時,無論他在幹什麽,到點就會覺得餓。
但又不會明說,只用手捂住肚子,眼睛不自覺開始往門外看,因為害怕影響到別人的緣故,所以動作幅度并不大。
瞿棠驚了下,不好意思地說道:“是有點,你怎麽知道的?”
軍師下意識接道:“你每次感到餓了都是這個樣……”
不對,他怎麽也觀察的那麽仔細?
軍師悶悶地閉上嘴,從懷裏掏了一個燒餅,扔了下去:“條件苛刻,沒有那麽多山珍海味給小狼後。”
也正是因為中途去拿了個燒餅,先前才會差點跟丢,急急忙忙的,看到狼後似乎在找什麽東西。
其實以他先前對狼後的看法,不出面才是最理智的選擇。
畢竟狼後腦子不靈光,萬一不小心中途暴露了,兩個人雙雙喪命在荒郊曠野。
但看着狼後東張西望的樣子,還是免不了心軟了。
瞿棠接住燒餅,咬了一口,香酥可口,他眯起眼睛,幸福地看着軍師。
軍師沒再多看,從窗臺一躍而下,只留下一句話:“你注意安全。”
砰。
監獄的大門開了又關,推着一高大人影進了屋內。
比起瞿棠手腳都沒鏈子,那人的待遇可就沒那麽好了,雙手雙腳都被鐵鏈拴住,沉重地每走一步,都無比困難。
來人眼上被密不透光的黑布遮住,常人被遮住視線,走路時都會小心翼翼的,生怕撞到什麽,但來者卻是閑庭信步,跟逛自家後花園似的。
臉上有點髒兮兮的灰,衣衫褴褛,卻都不影響來人。
他被推着進了監獄裏。
跟在身後的一群人,忽的拿起鏈子,抓着瞿棠的手到角落處,給他右手上牽了一條繩,挂在牆上。
來人聽到動靜,耳朵往聲源處一側,重重地抿了下唇。
臉上染上一抹紅,又飛快地轉動腦袋,對着瞿棠的對面。
即使如此,瞿棠還是認出了來人。
是軍師。
關押他的人似乎很害怕軍師,幾個人強壓着他跪下,一用力,反倒聽到自己手腕咔噠骨折的聲音。
瞿棠非常清楚地看到軍師挑了下眉,又很快摁了下來,軍師雙腿一盤,坐在草地上。
結局是符合這兩個人的要求了,就是過程完全不同,押送的人丢了面,暗暗咬牙,故意拉緊鎖鏈的長度,軍師的手腕上很快被拉出一條血痕來。
血慢慢地低在草地上。
那押送的人似乎解氣了,嗤笑一聲,将門重重關上,隔着一層堅硬的鐵欄,他這才得意洋洋地露出笑容來,警告道:“別亂搞,否則有的你受着的。”
監獄裏的氣氛有點尴尬。
腳步聲慢慢走遠。
最後還是瞿棠先開的口,問道:“你怎麽也進來了?”
瞿棠觀察着軍師的臉:“你去哪兒了?身上怎麽那麽髒?”
說髒,那都叫好聽的了,軍師半邊衣服都快摩擦沒了,臉上也是,都是灰,要不是瞿棠過目不忘,都看不出來這是軍師。
軍師道:“失誤,衣衫不整的出現在狼後面前,真是失敬。”
這都什麽時候了,還在意這種事。
瞿棠焦急道:“有哪裏受傷了嗎?”
軍師道:“沒有,還請狼後放心,火藥的強度還是在預料之內的。”
瞿棠受到了驚吓:“火藥?!你這身傷……不會是炸傷吧?”
如果是被火藥炸傷,那可真的是輕傷了,皮膚更多是擦傷,傷口并不深。
“嗯。”軍師被蒙着眼,無法看清瞿棠的表情,但也能從他的語氣猜測出瞿棠的心裏,安慰道:“狼後不用怕,衣服是專門定制的。”
這也是他一直保持着狼型活動的原因。
“就是有點可惜。”軍師的語氣不鹹不淡,“用一次就全炸沒了,本想将炸藥偷偷移走的。”
瞿棠快要被軍師的膽子給氣瘋了,這可是炸藥啊……
脆弱的生命在如此強有力的威力之下,根本不值一提。
瞿棠有點生氣,語氣不免嚴肅起來,帶着點鼻音:“這種大事,你肯定也沒有和狼王商量吧?你知不知道,萬一那個炸藥威力比你預計中的大,你、你就死了啊……”
他說道死這個字時,聲音有點顫抖。
軍師不理解瞿棠為什麽如此生氣,平淡地點點頭:“我知道。但白水狼運來的炸藥是大問題,如果沒辦法很好的解決,這一仗很難打贏。”
瞿棠嚴肅起來,腮幫子鼓起道:“那也要和狼王好好計劃一番啊!”
軍師解釋道:“炸藥我調查過他的威力,只是啓動方式可能和池星辭那兒的不同,所以才誤點了。”
“誤點?”瞿棠快要被氣笑了,“你知不知道一個失誤,你就會死,你、你瘋了嗎……”
軍師沉默了下。
爾後,他張開口,問道:“狼後為什麽要那麽生氣?”
他自顧自地回答道:“是因為害怕我死了後,沒有人帶你出去嗎?狼後放心,我給狼王留下了線索,哪怕我不小心死了,狼王也定能将狼後救出去的,我只是拿您當了餌,但不想您死。”
這家夥是聽不懂人話嗎?
還敢說他蠢,明明蠢的是軍師這頭狼才對。
瞿棠幽幽地道:“不是,無論誰的命,都是命,都一樣寶貴。我并非害怕死亡——不對,人對死亡有所害怕不是正常的事情嗎?我是在擔心你,我不希望我的朋友因為一個失誤白白喪失性命。”
瞿棠沒好氣得說道:“我看你就是對死亡太沒有敬畏之心,所以才什麽事都敢做。”
軍師側耳傾聽。
他無法想象此刻的狼後是什麽神情,也是第一次覺得眼前的黑布太礙事。
讓他不能好好看看狼後。
不對,他到底在想什麽。
那是狼後,狼後的意思就是:狼王的人。
他怎麽可以對狼王的人,有了觊觎之心。
軍師緩緩開口道:“狼後真不想這個時代的人。”
瞿棠心裏驀地一條,一直在吧啦的小嘴瞬間停了下來,結結巴巴地問道:“什、什麽意思?”
軍師也覺得他這個想法是無稽之談。
狼後是有過去的人,又不是平白無故冒出來的人,怎麽可能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呢。
軍師搖搖頭,道:“是我多想了。”
只是狼後比起那些貪得無厭的狼族,對生命更多了一分尊重。
雖然在他看來,這是沒有必要的。
他們更向往能夠統一狼族,為此,願意付出生命。
沒有任何一條結論能夠說服所有人,生命和自由,哪個更高。
但,不得不說,被人關心的滋味不錯。
如果所有狼最後都如同狼後那樣,軍師想,那他的決定就沒有錯誤。
軍師說道:“狼後,本名叫什麽?”
瞿棠:“嗯?”
軍師說道:“一直喊狼後狼後的,還從未問過狼後的本命叫什麽呢。”
瞿棠不懂話題為何轉移的那麽快,不過他巴不得能夠跳過那個話題。
也不知道為什麽每個世界的人好像都能發現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如果要說他身上有什麽性格和這個世界不對付吧,但玩家們不是都來源于不同世界嗎,為什麽唯獨只有他被發現了。
瞿棠悶悶不樂,幹巴巴地回答道:“瞿棠。”
“我叫瞿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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