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妖的容貌焦慮

妖的容貌焦慮

“要不……還是算了吧,聽着他過得還行,就挺好的。”

容遲微微蹙眉:“為什麽?你這麽多年不是一直很想再見他一次嗎?”

黑山摸了摸自己的臉,沮喪道:“我是黑猩猩修煉成的妖,你們也看得出來,我這個模樣五大三粗的,又黑得跟炭一樣。前些年頂着這張臉明晃晃地上街去還給人小孩兒吓哭了好幾個,不好見人。到時候別話沒說成,反而再把人吓着,算了吧。”

容遲表示不理解并且大受震撼:“我發現你們這些妖現在容貌焦慮都有點兒嚴重啊!上輩子的事兒了,他早就不一定能記住你了,你就見一面,有什麽想說的話說兩句不就完了嗎?”

“我怕他這輩子想起我來都是那個醜東西。”黑山道,“其實再往前個幾十年還不是這樣的,能修煉出來誰還在乎長個什麽模樣呢?可這兩年好看的妖是越來越多了,同人生活在一起時生的好看的才過得更好。我就見過一個□□精,道行不深,化形的時候眼歪口斜,走在路上別人都繞他遠遠的,他買東西人家都不惜得搭理他。所以好些都已經修成人形的妖都回去重修了,想換副更好看的皮子。我住這深山老林的也沒在意過,誰知道……”

容遲嘴角微微抽搐:“……有這麽離譜?”

李二百點頭,附在容遲耳邊悄聲道:“先皇好美色,養只小寵都要好看的,宮裏伺候的人也全都換成了相貌拔尖的,一時間便盛行起了‘美人為尊’的現象,導致生得平常或是姿色不佳之人平白受了許多冷眼。後來皇帝舅舅登基才好了一些,不過南淩還是極崇尚美色。”

容遲:“……昏君。”

李阿午問:“那你不覺得可惜嗎?若是你以後臉好看了,再想見他卻找不着了,豈不是做了件大蠢事?”

黑山道:“大蠢事?”

“嗯!”李阿午點頭,“如今能見的時候為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不見,有想說的話不說,以後要是說不成了,卻白白浪費了這次機會,不是大蠢事是什麽?”

“我!”黑山噎了下,徑自出了會兒神,道,“我寫封信給他,你們幫我捎帶過去,這樣我想說的話說了,也不用叫他看到我。對,就這樣!”

容遲反應慢了半拍,等他回過神來,黑山早就走遠了,容遲忍不住道:“他還會寫字?真高級,我都不會。”

不會自然不是不會寫字,而是他實在不是很會用毛筆,畫兩筆畫還行,寫出來的字……挺胖的。

晏時打了個哈欠,道:“回頭讓李二白教你,他的字寫得可是整個南淩數一數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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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遲微愣:“啊?真的假的?我人傻你別騙我。”

茶茶道:“自然是真的,公子的字是整個南淩都有名的,奴家曾經還不在小姐身邊做丫鬟的時候便聽說過。還有小姐的女紅,也是沒話說的。”

容遲半張着嘴,看着更是無法相信了:“別鬧,他倆?那力氣都能把房頂掀了,筆杆子和繡花針在他倆手裏能活?”

李二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是因為力氣太大了,我和阿午才學了那些。筆握在手裏要輕,還要寫字,便需把力氣控制得極佳,練的久了,還能收着些。阿午練女紅也是同理。”

容遲想了下,道:“可是我沒感覺出來有用啊。”

李阿午讪笑道:“有用的,但只有……做這件事的時候有用。”

容遲:“……”

好家夥,技能控制還有指定範圍。

“這都快小半個月了吧?黑山不是說要寫信嗎?信呢?我就問他的信呢!”容遲抓狂。

李二百道:“容遲別急,想來黑山已經快寫完了,不如…不如容遲再寫一張字吧!說不定寫完黑山就來了。”

容遲一下子洩了氣,趴在桌上左右蛄蛹着瞎哼哼:“你饒了我吧,這真心不是人寫的!我已經摁壞一沓子紙了,到現在也才會寫個筆畫。”

“此事本就不是一朝一夕能練成的,容遲不必着急。這樣,你試試再寫一篇自己的名字,今日我們便不寫了。”

晏時嗤笑一聲,滿目揶揄道:“哄小孩兒呢?這本來也不是多容易的事兒,李二百可是從早到晚一刻不敢停地練了五年,方才寫出如今這筆好字的形。他從三歲起練,八歲才練出形,往後又寫了這麽多年才寫成這樣了,你還想一步登天啊!”

容遲嘆了聲,看着晏時的眼神帶上幾分憐憫:“你對哈兄和阿午都了解的挺清楚的啊,都進宮當官方神棍了還密切關注他們,說吧,你是暗戀哈兄還是暗戀阿午。”

“你……”晏時噎了下,似乎是想說些什麽辯解的話,但又能感覺到李阿午也正看着自己,最後還是沉默了。

他們這些有觀星占蔔之力的,向來只能蔔別人,卻算不出自己。朦胧地知道有個變故,他卻總也不知道是個什麽變故,既然沒結果,還不如就這樣,回頭小姑娘想起來,也只是個年少輕狂不懂事的玩鬧罷了。

眼見晏時說不出話來了,容遲才算出了口惡氣。

他就是懶怎麽了?又不是現在才懶的,他都懶了二十年了。

從小到大,容遲對自己不感興趣的東西是絕對不會分出一點兒精力的,寫字,好奇有,但不多,真心練不下去。

但如果是畫畫,他連着畫他個幾天幾夜的……估計就興奮到猝死了。

正說着話,就見黑山氣喘籲籲地跑過來了:“幾位恩人,信我寫好了!你們何時出發?能否叫我一聲?”

茶茶好奇道:“怎麽?你改了主意,要和我們一同去了?”

黑山頓了下,笑道:“自然不是!我就想着來送幾位一程。”

容遲“啧”了聲,道:“你這話說的有歧義,反派拿小龍套開刀的時候一般也會說這種話。”

黑山不明所以地“啊”了聲。

容遲道:“沒事,那就……現在就走吧!”

黑山訝然:“這麽倉促?”

“反正人都齊了,東西也齊了,你說要來送別正好也能送了,那就走呗。”說不準送完這封信他們就可以直接離開這了。

容遲往外面探了一眼,還隐隐能看到黑山的影子。他眯了眯眼,道:“我怎麽總感覺他怪怪的?”

李二百問:“怎麽了?”

容遲道:“也說不上來,就是……寧要說就是他笑得真假,感覺整個人都很假。算了,反正都要走了,應該不會有什麽事。”

他現在就是很好奇,黑山磨磨唧唧寫了半個月的信上究竟是什麽。

但畢竟是別人的東西,容遲還是忍住了,只是在把信遞到那位手裏的時候不動聲色地調整了一個絕佳角度,半眯着眼使勁兒想看清紙上的內容。

然而上面卻并沒有容遲想象的長篇大論,只有孤零零的一句話:謝謝你的糖葫蘆。

李繁挑挑眉,把信折疊好揣進懷裏:“雖然不知你們說的是真是假,但若是真的,這倒也是一樁很有趣的事,多謝各位,還特地把信送過來。”

容遲無力地笑了下,道:“沒關系,我們……樂于助人。”

容遲話音剛落,就見有什麽東西“唰”一下從自己身邊閃過,到李繁腿邊不住地蹭。

定睛一看,才發現是一只黑乎乎的……猴子?

不,應該是黑猩猩。這東西長得倒是比容遲以前見過的都好看,小小一只,圓頭圓腦圓肚皮的,倒更像是特效做出來的。

晏時訝然:“這不是……”

李阿午看看那只小猩猩,又看看晏時,問:“是什麽?”

晏時看了看李阿午,朝她比了個口型,在小姑娘要叫出來的時候又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

李繁蹲下身,伸手撥弄了幾下那只小猩猩,笑道:“這是幾位公子小姐養的小寵嗎?倒是很有趣。”

容遲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說,憋了半天才道:“不是,之前撿來的,還不知道怎麽辦呢。”

聞言,李繁眼睛一亮:“那公子不如賣給我可好?這小東西我瞧着喜歡,留下來做個伴。”

容遲擺擺手:“不…用了,送給你就好。”

李繁想了下,從袖中掏出一個系着紅繩的墜子,也不知那是個什麽東西做的,長得奇形怪狀的,但流光溢彩的煞是好看。

李繁道:“眼下身上也就揣着這麽個小玩意兒了,這是我先前在拍賣行拍下來的,不如用這個和公子換這個小東西吧。”

一直到出了大門,容遲還是蒙的。

那分明就是黑山吧!從李繁說要買下他起,那張關卡圖就亮了,所以待在這個白月光身邊才是黑山的真正願望來着。

容遲微嘆:“他這麽拼的嗎?敢情忙忙叨叨了半個月,是在料理後事呢?就為一串糖葫蘆!”

李二百道:“興許還有別的事是黑山沒同我們講,但是既然地圖亮了,那就說明黑山的願望肯定實現了,他自己覺得開心才最重要。”

容遲想了下,了然:“也對,既然是他自己願意的,那就沒問題了。圓滿完成任務,出發!下一站繼續!”

糖葫蘆,自然不只是因為一串糖葫蘆。

前世的李繁給黑山的那串糖葫蘆,是黑山從那個暗無天日、整日被鞭打、只有吃不完的長蟲的爛香蕉的地方逃出來,跑到這片土地上吃到的第一口東西。

他那時已經開了靈智,算是個小妖,不至于餓死,可是那個時候還是會感覺到餓,糖葫蘆不頂飽,但很好吃,沒有腐爛的味道,吃完之後也不用表演,那就很好。

所以黑山記了很久,久到前世的李繁死的時候他還蒙着臉去見過他。

不過他卻沒想到,李繁還記得他。

那時他們說了很多話,最後的最後,李繁說:“你是妖,是不是能活很久?如果真有下輩子,你來找我吧,我天天拿糖葫蘆喂你。”

黑山窩在李繁懷裏,無聲對容遲說了聲:“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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