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魂飛魄散了上哪找去?

魂飛魄散了上哪找去?

她這話說得直白,莫要說寒酥,就連一旁聽着的容遲和李二百都不免愣神。

容遲道:“她後來莫不是讓奪舍了吧?這個白蓮跟以後的那個根本就不像一個版本啊!”

李二百想了半晌,才道:“可能…可能白姑娘一人久居深山多年,難免寂寞,性子也收斂了些。”

“這可不是收斂了些,基本上等于換了個人。”

寒酥愣了片刻,擠出一個笑來:“姑娘還真是……心直口快。我算不上什麽大戶人家的公子,家族落敗,也就成日裏抄抄書、寫寫字,勉強糊口度日罷了。”

“能念得起書的人家再差能差到哪去?”白蓮道,“你不主動同我講,我也就不問你別的,只是這地方也待不久,你身上還有傷,自己去尋出路吧。”

寒酥忙道:“姑娘說的是,待雨一停,小生便走,絕不會叫人發現平白辱了姑娘的名節。”

聞言,容遲道:“哈兄,你別說,這人跟你還真有點兒像。”

李二百沒覺出來,問:“容遲覺得我們像?可我卻覺不出來。”

“挺像的,說話都挺有禮貌。這時候的白蓮似乎還是個在山野裏長大的姑娘,遇見這種翩翩有禮的小公子,動心也不足為奇。”

容遲還正琢磨着,卻聽白蓮突然嗤笑一聲。

寒酥愣了一瞬,問:“姑娘笑什麽?”

白蓮道:“你若真壞了我的名節,教他們随便拉了我去浸豬籠、燒死、打死的才好呢。好歹是個不膈應人的死法。”

聞言,寒酥微微蹙眉:“姑娘這是何意?萬物皆有靈,人生一世更是不易,自己的命,才更應該珍之重之。”

白蓮瞥了他一眼,語調淡然聽不出什麽起伏:“那你覺得,是活着被家裏人當做玩意兒一樣賣來賣去好,是自己一條麻繩吊死還能被拉去配陰婚好,還是壞了名節被人唾棄直接随便打死草席裹屍落個死後安寧好?哪個都不好,但我選最後一個。活着的時候已經夠倒黴了,死了我就想要個安寧,到時候跟別的孤魂野鬼在一塊兒,指不定誰怨氣更大當地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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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一片寂靜,誰也說不出什麽。

半晌,容遲聽見李二百的聲音傳進心裏:“白姑娘以前好可憐……雖是女兒家,可到底也是親骨肉,就好比舅舅雖覺得阿午力氣太大,可到底還是疼他的,也喜歡阿午同他撒嬌。至親之人,怎麽能對自己的女兒下如此狠手。”

“阿午生在你們家,我說句不好聽的,那真就是她的福氣。換別人家裏有這麽個女兒,吃得多力氣又大,兒子就是能幹,女兒早就被當成怪物了。”

“有個這樣漂亮的女兒,也不心疼嗎?”

容遲笑了下,自己也聽得出來笑得有些勉強:“你還會誇姑娘漂亮呢?我還以為你這麽怕女孩子近身,就從來沒敢看過她們長什麽樣呢……生得不好看的人埋怨自己沒有一張漂亮的臉,可生的好看的人未必全都為此感到慶幸。窮人家的女兒漂亮,是要命的。”

李二百不說話了。

寒酥支吾了半晌,讷讷說了句:“對不起……”随後像是要岔開話題似的,問,“說了這麽久,小生還未曾請教姑娘姓名。”

誰知問這一句竟又踩了雷:“我沒有名字,據說我是家裏第五個出生的,前面的兩個姐姐都讓溺死了,但還記着,我這麽排下來,家裏叫我五丫頭,出外面人家都叫我白家的那個五丫頭。”

寒酥始料未及,怎麽也沒想到問個名字竟然也能問出事來。一時間更說不出話了,臉一下漲得通紅,既不敢擡頭看白蓮,又忍不住想知道白蓮是什麽反應。

白蓮輕輕笑了一聲,背起自己的籮筐,道:“好啦,沒事的。我先走了,今日下雨,說路上耽擱回去晚點兒還行,要是太晚了做不成飯卻是不能夠了……我要是個男兒身,我定然也要取個好聽的名字,讀書寫字,你好好念書,讀書人都了不得。”

讀書人都了不得。大概也是因為這個,白蓮瞧着寒酥那個斯斯文文的樣,想他是大戶人家的公子、是讀書人才救他一把,才有了後邊的那段孽緣。

萍水相逢、救人一命當給自己積德了,容遲瞧着白蓮自己也不是很在意,就跟沒發生過這事兒一樣。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畫面一轉,卻是寒酥自己找上去的。

用容遲的話來講就是,放養着長大的男孩子們都皮,從小就被慣的無法無天了,知道什麽叫尊重的少。

像寒酥這種有禮貌、講文明的好寶寶在對比之下那絕對是女孩子無法拒絕的存在。

他懂得多,每次見到白蓮時會給她帶點兒這小村子裏沒有的東西,好看的糕點、首飾,總讨得白蓮歡喜。

白蓮卻更喜歡寒酥教她認字,學些詩文什麽的,寒酥也從來沒說個“不”字。

興許最開始是為的冒犯了人家姑娘覺得愧疚,但相處的久了,到底是什麽感情就難說了。

若只是單看寒酥這邊,他是只天分不錯的妖,但妖也是講究身份背景的,他自然都沒有。

天資出衆又模樣好看,自然是引得別人嫉妒,趁他渡劫使了絆子。毀了他的臉,也損了他大半修行。

不過也因此遇見了白蓮,白蓮這個名字還是寒酥取的。

容遲聽到這個名字大抵是有些微妙,但卻不想這麽個名字竟然也是承載着滿滿心意的。

那是寒酥給自己心愛的女孩子的祝福:出淤泥而不染。

往後這幾年寒酥已經很少嶄露頭角,他不再執着于修行,時不時地來找白蓮說說話。

可白蓮都已經是二十幾歲的大姑娘了,放在現代算不得什麽,還是個大學生呢。可放在這個時候,十四五歲都能嫁人了。

她遲遲沒嫁出去,不過是因為抽中了基因彩票,生了一張出挑的臉,她爹娘眼高于頂,這個看不上、那個嫌不好的,打定主意從她身上撈筆大的。

奈何這麽一拖再拖,都給白蓮拖成“老姑娘”了,提親的人也愈發少了。

偏偏這幾年雨下得少,收成極差,留她一人在家便多一張嘴,更招家裏嫌棄。

村裏卻張羅着要給龍王娶親求雨,這一下可算是讓白蓮的爹娘抓住機會了。

不用說也知道,白蓮的爹娘自然是将她賣出去換功名利祿。

只是容遲萬萬沒想到的是:“寒酥為了救下白蓮冒充龍王降雨!”容遲吞了吞口水,附在一個村民身上被擠在人群中,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這一幕,好在他和李二百說話旁人是聽不見具體內容的,“還能這麽玩兒的嗎?哈兄,你們這有龍王嗎?”

李二百面色凝重:“冒充龍王事小,可他降了這場雨,那就要大禍臨頭了。”

聞言,容遲更加緊張,突然想起那個因為多下了幾滴雨就被砍了頭的龍王,忍不住問:“他會怎麽樣?”

李二百道:“書上所記,三道天雷,誅魂,魂魄被分成千萬片,有沒有意義也不大了。”

容遲腿一軟,被李二百扶了一把才站住:“可是這個時候白蓮還沒死……是不是寒酥後來又……”

只是話未說完,容遲就猛地想起來,白蓮娘親之前給她灌的那碗“白糖水”。

不對,那不是糖水!

容遲神色驟變,眼見着白蓮突然咯出一口血,突然只見天雷滾滾,完全不似方才降雨的那種,只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下一秒,容遲只感覺太陽穴一痛,意識猛地清醒過來。

晏時癱坐在地,面色白的跟紙一樣,見李二百也睜開了眼,才像是驟然洩了氣,就要往後倒,還好被李阿午扶住了。

李二百懵了:“怎麽回事?”

晏時呼哧呼哧地喘着氣,看起來很不好,有些費力地說:“千年修為的反噬,還真不是鬧着玩兒的。早跟你們說了,我只管算卦,這種鬥法的本事不是純純要我命嗎?”

容遲看了一圈兒也沒看見白蓮,問:“白蓮呢?”

晏時實在是沒力氣了,索性拍了拍李阿午回頭看了眼門外,道:“晏時哥哥畫了個圈圈,白姑娘在裏邊……哥,這倒是怎麽了?我不就睡了一覺嗎怎麽……”

李二百費力起身,只覺得頭暈眼花的看不清東西,憑感覺慢慢挪步到李阿午身邊揉了揉她的腦袋,道:“沒事,有哥在呢,別怕。”

容遲倒沒有看不清東西,可他站不起來,試了很多次,就是起不來,好像身體不是自己的一樣。

眼見他一個勁兒地亂動,茶茶忙道:“容公子別慌,方才晏時公子說了,此事極傷精神力,你們有什麽不舒服的也是正常,歇一歇就好了。”

容遲這才作罷,圍觀這一片慘狀,忍不住嘆道:“這叫什麽事兒啊。”他還是喜歡那些個輕松的副本啊!

晏時像是緩過來點兒了,苦笑一聲,道:“解鈴還須系鈴人,要是把那條蛇妖找出來,此事便算完了,可一個連魂魄都沒有的妖,要我們上哪找去?這回純屬叫沒事找事,吃飽了撐得。”

“魂飛魄散……”李二百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問,“晏時,那個寒酥,最後是不是,淹了整個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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