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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車行駛在路上,轟隆的引擎聲劃破夜空。
車內,空氣裏卻彌漫着一種尴尬的沉默。
喬熙抱着胳膊,不自然地往窗戶邊挪了挪,試圖與宋嶼隔開更遠的距離。
太丢臉了。
一想到方才的事,喬熙的臉頰就燒得厲害。
喬熙向來是個注重形象的人。
雖然家裏出事後,她早已無任何形象可言,可在外人眼裏,她好歹也保留着最後的體面。
然而今天過後,她連體面都所剩無幾。
而且……他竟然說她醜?
難道她哭起來真的很醜嗎?
喬熙不禁開始懷疑自己。
她極其想拿出小鏡子看看自己此刻的模樣,但理智不允許她如此做。可愈是克制,心裏愈是在意。
頭暈目眩的感覺再次出現。
不知是心煩意亂引起,還是早上吃的感冒藥起了作用。
喬熙閉緊雙眼,難受地抵在車窗玻璃上,打算小憩片刻。
-
“替我找個人。”
“好,等你消息。”
宋嶼交代完尋找喬添的事,挂斷電話,悄悄往身旁瞥了一眼。
她似乎睡着了。
長睫斂起,微微輕顫,睫毛根根分明,在眼底落下一片陰翳。車窗外燈影灼灼,灑在她肩頭,又給她蒙上一層淡淡的光暈。
漂亮得令人心悸,幹淨得讓他舍不得伸手觸碰。
她最吸引人的地方,莫過于此刻的樣子。
安靜、清冷,白皙無暇。
如夜空中的皎皎明月,藏盡了世間的一切美好。
宋嶼沉沉注視向她,腦海中倏地閃過她眼睛紅腫的模樣。他搖搖頭,勾唇輕笑。
平常見慣了她的完美,猛地看到她狼狽的一面,還真有點不适應。
哭起來哪有現在好看?
所以……以後還是少哭一點吧。
濕熱的風從車窗縫隙中灌進來,吹散了她柔順的長發。一縷黑絲從她小巧的耳垂後方落下來,墜在她精致白皙的鎖骨處。
她似覺得不舒服,眉頭蹙了蹙。
宋嶼以為她沒醒,便好心想幫她撥開那一縷碎發。
可他剛伸出手,女人卻突然睜開了雙眼。
她先是怔了一下,而後反應過來,立即警惕地看向他。
“……”
宋嶼自嘲地笑笑,頓時覺得索然無味。
他強迫自己不去想她的态度,可胸口處仍像堵了塊石頭般,悶得他幾乎喘不過來氣。
他正煩躁着,車子一個急轉彎。随後,溫香軟玉撲進他的懷中。
意識到懷裏抱着的是什麽後,宋嶼俊眉輕挑,心滿意足地扯起了唇角。
這次可不是他先主動的。
他笑了笑,嗤道:“喬小姐,你這是哪個年代的招數?”
-
喬熙是被一陣冷風刮醒的。
今天最高氣溫33℃,最低氣溫24℃,明明正是最炎熱時候,她卻依舊冷得瑟瑟發抖。
喬熙甫一睜開眼,就見宋嶼離得很近,他修長的食指上纏繞着她的一卷發絲。這個距離、這個姿勢,簡直暧昧到了極點。
她還在疑惑時,對方卻瞬間收回手,臉色還有些難看。
喬熙不明所以,也不太想理會他古怪的性情。但念着對方還要幫她找小添,她自然不能表現得過于冷淡。
她清了清嗓子,違心地寬慰道:“你……”
正在這時,車子颠簸了兩下,向右猛地急轉。
像是有誰在背後推了她一把般,喬熙突然向另一個方向栽去。等她回過神時,她整個人已撲到了宋嶼懷中。
她的雙手撐在他的胸口處,隔着薄薄的襯衫,似乎還能感受到掌心下熾熱的溫度。他身上的香水味也很好聞,濃厚的、深沉的,捉摸不透的,正如他這個人一樣。
喬熙覺得頭暈。她倉促收回手,雙頰微紅,心底泛起一絲微妙的波動。
她怕宋嶼察覺出她的異樣,微微垂着頭,錯開了他的視線。
與此同時,頭頂上傳來一聲輕笑。
以及他漫不經心的調侃。
“喬小姐,你這是哪個年代的招數?”
招、數……
喬熙僵了僵,懊惱不已地反駁道:“宋先生,你這又是哪個年代的臺詞?”
她仰頭瞪向他,鼻翼小幅度翕動,白皙的額頭布滿薄薄的冷汗,雙頰因惱羞成怒而泛紅。
烏黑的長發墜在她身前,因她突如其來的擡頭動作而甩起。濃密的發絲紮在他脖頸處的肌膚上,有幾分癢,還有幾分刺痛。
他們好像真的離得過于近了。
宋嶼原先還有幾分逗趣的心思,可如今,他的思緒完全被另一種情緒所占據。
他垂眸看她。
眸光淺淺,轉瞬即逝。
半晌,他的喉結滾動了兩下,過分低啞的嗓音随之而來。
“讓開。”
言簡意赅。
他根本不敢說太多的話。他擔心自己的聲音會暴露出心裏那些不該此刻存在的心思,從而讓車前的兩人察覺出端倪。
聽到他開口讓她退開,喬熙如釋重負,瞬間縮回到離他最遠的地方。
他剛才的态度算不上好,放在平時,喬熙早該還嘴了。可換到此情此景,喬熙一時之間竟然不知該如何自處。
她突然想到了很久之前看過的一部電視劇。
劇中,男主死纏爛打,女主卻始終懵懂無知。放在電視劇裏,兩人的狀态算是情趣,可放在現實中,這種情況真的有可能存在嗎?
暧昧從來就不是一個人的事。
早在他眼眸驟黯的那瞬間,她就敏感地猜到他心裏在想些什麽了。
無非就是、就是……
真無恥。
喬熙暗暗在心底罵了他一聲。
她匆忙偏過頭,耳朵像被火燎燒一般,燙得厲害。
-
宋嶼将她送回公寓的同時,接到了一個電話。喬熙安靜地縮在旁邊,側耳旁聽,依稀從手機那頭捕捉到了小添的名字。
小添應該是找到了。
喬熙不由松了一口氣。
可宋嶼挂斷電話後,卻出乎意料地沉默了一會兒。
他曲起長指,規律地在車窗邊沿扣了兩下,偏頭說:“你先下車,回家等我。”
喬熙擰眉,問:“是不是小添出了什麽事?”
宋嶼斂起長睫,答非所問。
“你只需要記得,你又欠了我一次。”
喬熙明白她問不出什麽了。
她攥緊裙擺,深呼氣,鄭重地說:“我等你們。”
她說完,沒等男人回應,推開車門,逃也似的跑進了樓道。
宋嶼目光沉沉,一直盯着她遠去的背影。直到窈窕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他才開口,吩咐司機開車離開。
回到公寓,喬熙的心髒仍舊劇烈跳動着。
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小添出事了。但具體發生什麽事,她猜不出來,也不敢猜。
喬家出事前,她并沒有經歷過太多大風大浪,生活中僅有的坎坷,也僅有一個宋嶼而已。動蕩之後,是否還會有更大的絕望等着她,單單這一點,她甚至都無法給自己一個明确的答案。
喬熙将房間裏的燈全部打開,唯有如此,她緊張的情緒才能夠稍微有所緩解。
她捂住臉,一言不發地坐在沙發上,提醒自己做好心理準備。
最壞的情況會是什麽?
最壞的情況……
腦海中閃過一張血肉模糊的臉。
颀長清隽的少年渾身污垢,如同魔鬼一般,隐匿在學校後門小巷的陰影裏。他滿臉是傷,額頭上還有一道刺眼的血痕,正淌着殷紅的血。
她害怕,匆忙後退了幾步。
那個人也節節逼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他指尖合攏,力道極大,像是想将她的骨頭捏碎。
血,滴在她的胳膊上。
紅與白交彙,而後盡數溶于致命的黑色。
窒息,又令人心生恐懼。
“放、放開。”
她掙脫不開,驚恐地喘着氣:“救命……”
夜很深,無人回應。
她正試圖再喊一聲,面前的人卻突然松開了手。漆黑深沉的眸子失去焦距,變成一片茫茫的白色。
随後,他倒在了自己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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