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漫長的旅程

漫長的旅程

巴巴裏安星真的很偏遠。

牧遙是在查詢交通線路的時候，深刻理解到這一點的。晨風星球根本沒有直達巴巴裏安的飛艇線路，他必須先乘坐去蜜林星的晨東1號飛艇，到達蜜林星之後，再乘坐蜜奶系列的飛艇去往東貿易星球。至于到了東貿易星球之後嘛……牧遙在網上搜了很久，發現唯一通往巴巴裏安的民用飛艇線路早就在六七年去損毀了。

“但是，當地人說他們知道該怎麽去巴巴裏安，請大家不要擔心。”

“東貿易星球的确擁有充足的財力，足以讓他們建造一條私用的飛艇航線。”

他好不容易才在東貿易星球相關的信息中，找到了這麽一篇和巴巴裏安星球相關的文章。筆者是星際旅游日報的記者，牧遙查找了一下星際旅游日報的信譽，發現在帝國算是名列前茅的……嗯，似乎很靠譜？

他還是先踏上飛往蜜林星的旅程。

蜜林星是星際非常着名的農業星球，當地有兩大特産：蜜藤和奶樹。帝國的探險隊第一次登陸這顆豐饒美麗的星球時，還以為這就是傳說中的神仙天堂。蜜藤和奶樹纏繞在一起，金黃色充滿了生命力的蜂蜜一樣的糖汁占滿了捧起的手心，而奶樹則是形狀如同花瓶的參天大樹，到了收獲季節，只需要在樹幹上掏出一個小洞，就會有源源不斷的生牛乳一樣富含蛋白質的清香樹奶流淌出來。

憑借這兩樣特産，蜜林星球很是火了一段時間，越來越多的人定居在當地，投入對蜜藤和奶樹的開發之中，這美好的日子好像永遠過不完……

“直到當地大批原本是農場的地區被劃作住宅區和旅游區，為了建設旅游區，政府大量貸款，資金鏈破裂，五十年前，蜜林星球破産。後來雖然逐漸恢複了一部分旅游區，但和當年處處是蜜奶和黃金的盛景已經相差甚遠。”

關于蜜林星球的文章，最後是這樣講的。

牧遙：“……”

太……太真實了，他居然有點不知道該從哪裏吐槽呢……

牧遙乘坐的飛艇是很普通的慢速客艇，飛艇上有普通艙和休閑艙，餐廳艙。飛艇的票價好像不是按照人數來的，而是按照座位數訂的，比如說一個人特別胖，要坐兩個位子，他就要花兩個座位的錢。

飛艇上也有檢票員，會檢查乘客們有沒有逃票。

牧遙的旁邊坐着一個學生模樣的青年，對方就忍不住問人高馬大的檢票員：“現在不是都換成機器人檢票了嗎？”

提醒高大，壯碩的肌肉都快要把制服撐破的檢票員溫和一笑：“有些工作機器人搞不定。”

什麽工作機器人還搞不定？

牧遙和男青年疑惑的看着檢票員，對方卻快步走到了一個……擁有着非常蓬松的大尾巴的馬族獸人乘客面前：“先生，請出示您的飛艇票。”

馬族獸人掏出一張票。

檢票員禮貌地指出：“先生，您的尾巴占據了兩個座位，您應該買三張票的。”

馬族獸人斜眼看他，檢票員持續微笑，馬族獸人站起來，呲了一嘴牙花，身後的大尾巴也焦躁地甩來甩去。牧遙才發現這人個頭很高，至少超過兩米了……可能比熊老師還要高。

正當他以為檢票員只能回去找幫手的時候，檢票員突然出手了！

對方的耳朵向後折起，粗短的尾巴炸開毛，迅速的一拳搗在馬族獸人腹部！

馬族獸人瞬間臉色蒼白，疼得蹲下去了。

檢票員順勢把他抄在臂彎，不由分說地把人“請”去補票，臨走的時候還笑着對牧遙眨眨眼：“您看，總是有這樣的乘客，不是嗎？”

牧遙：“……”

他不太理解，但大受震撼……沒辦法，原主的記憶大部分集中在孤兒院或者晨風綜合學院，雖然也實習過，但也是在普通的幼崽園實習，很難見到這麽……這麽社會的一幕……

反而是旁邊好學生模樣的眼睛青年嘀咕了一句：“這馬族人太傻了，他要是說‘飛艇沒有客滿，我也沒有占據別的乘客的位置’，補票的時候就可以半價了。”

牧遙再次：“……”

小插曲之後，又過了五個小時，他掏出之前準備的飯盒，裏面有些炒飯，已經完全涼了，但還是很好吃。不過除了他之外，其他的乘客似乎更加青睐飛艇餐，牧遙還看到有人拍照留念的。

飛艇套餐最便宜的是二十五星幣，不算貴，但牧遙不想額外花錢。

解決掉饑餓問題，牧遙回到之前的座位假寐。六小時後，總算能聽到廣播說：“本次飛艇将于十分鐘後抵達蜜林星，請乘客們準備排隊下飛艇。”

牧遙往窗外望去。

其實現在距離蜜林星已經很近很近了，只是飛艇的降落還需要時間而已——他能看到一顆乳白色的，相當夢幻的星球。

蜜林星是白色的，很純潔，很美麗的那種白色。

牧遙這樣想。

他和其他乘客（可能大部分是旅客）排着隊走下懸梯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顆美麗的星球了。

……

牧遙就像所有第一次來到蜜林星的人一樣，即使知道這顆星球曾經因為經營不善搞得相當難看，但一踏上這片土地，就把一切偏見抛之腦後。他被人潮擠着到處走，看到街道兩旁到處都是“奶吧”“鮮奶蜜露浴場”等等，還有不少“XX奶樹體驗農場”，好像是讓旅客親自體驗取奶過程的服務。

而且這裏的蜜露和奶粉——就是蜜藤分泌的那種糖汁濃縮之後的産物，和奶樹的“奶”做成的奶粉——簡直太便宜了！因為是原産地，而且當地政府也在暗搓搓推動旅游業的原因，每個游客限購五份蜜奶套裝——共計五公斤，才要五十星幣！

簡直是薅了蜜林星羊毛啊！

因為太便宜，氣氛又太火熱，所有旅客都一路買買買，牧遙也跟着上頭，等他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兩只手上已經多了好幾袋奶粉和蜜露。

面前是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似乎希望他再多買幾個大禮包，他連連擺手，擠出人群，終于長處一口氣。才發現自己已經跑偏很遠了，趕忙回頭跑向飛艇站東口——從這裏可以做蜜奶號飛艇。

目的地是東貿易星球。

蜜奶星距離東貿易星球很近，兩小時飛快地過去了。和上一趟飛艇不同，蜜奶星的乘客大部分都是風塵仆仆的上班族，有的穿着嚴謹的西裝三件套，頭發上還打了發蠟，只是眼窩發青。還有人皮夾克口袋裏都是名片，上了飛艇先到處遞一圈，就連牧遙都收到了。

這位“高級咩咩獸毛毛貿易公司”的老板對牧遙說：“如果需要咩咩獸毛的話，一定要找我們啊，我們質優價廉，量大從優！如果您有好的咩咩獸毛貨源的話也請聯系我……”

牧遙饒有興趣地收下來。不過，随着後排有個一人占據了四個位子的鱷龍族獸人的一聲重咳，這位咩咩獸毛老板迅速噤聲了。

接下來所有乘客都安靜下來。

兩小時候，随着一聲鳴笛——東貿易星球到了。

這又是一顆全新的星球。

但是，對于牧遙而言，卻比蜜林星球要“熟悉的多了”。離開飛艇站，目光所至，到處都是商鋪、攤販，看似雜亂卻又有着獨特的條理，宣傳商品的大喇叭，還有各種花花綠綠的，能夠刺激人購買欲·望的海報，和海報下面灰撲撲的牆壁和貨架。所有人都在做生意，或者在準備做生意，商讨聲和講價聲交織成浪，各種貨物應有盡有。

這、這、這……他上輩子老家旁邊的小商品城就長這樣！

……當然，實際上還是有區別的，至少老家隔壁的小商品城裏，不會有人一言不合就打起來……

牧遙眼睜睜看到，一個長着熊尾巴的大嬸，一巴掌就把鬼鬼祟祟想偷東西的混混給扇到地裏面去了！

這畫面真是……牧遙震驚了一會，還是先思考自己的問題：前往巴巴裏安的飛艇站在哪裏？

牧遙掏出光腦，上面是這條路線的最後一步：“找到蔬菜批發市場（劃掉）、不，是魔獸毛皮市場，和那裏的保安說你要去巴巴裏安星。”

“對方會帶你去的。（可能要花點錢，你懂的）”

……看起來不是很靠譜的樣子。

牧遙想了想，把光腦調整成随時能夠報警的狀态，東貿易星球也許有些灰色地帶，但作為遵紀守法的帝國公民，如果在這裏遇害的話，無疑會影響整個星球的信譽——大家都是做生意的，要是因為誰的原因害的生意做不好，那一定會成為衆矢之的。

可惜的是，好像三個月之前東貿易星球做過一次改造，光腦的導航沒跟上，他只能買一份當地的最新地圖，然後一邊看，一邊努力從各種市場中便認出正确的道路，他穿過了屠宰市場，嘎嘎鳥絨市場和小手工紀念品市場……正當他經過蔬菜批發市場的時候，他看到前方有人正在拉拉扯扯。

是一群商販一樣的人在拉車一個瘦高個頭的青年……不，更像是少年，商販們有人說：“讓他走吧。”還有人在說：“但他看起來像是一把好手，不如跟着我走呢。”

而少年只是固執地說：“我不跟你走，我回巴巴裏安。”

牧遙放緩腳步。

為首的那個商販很狡猾地笑了：“我就是要帶你去巴巴裏安啊，孩子，你不認字吧？憑你自己可怎麽去哦。”

少年露出懵懂的表情：“好……那我跟你走。”

他抿了抿嘴，似乎在思考這種情況下應該怎麽說，想了好一會才很不确定地說道：“謝，謝謝？”

這副樣子取悅了這群人，他們前仰後合地笑起來。牧遙嘆了口氣，把手高高的舉起來：“夠了！”

他的手指俺在光腦的報警鍵上：“你們是想把他帶去別的地方吧？雖然我不太明白為什麽要騙這孩子，但是如果你們接下來不離開的話，我就報警了！”

人群中笑聲一滞，之前說話的商販惡狠狠的瞪向牧遙：“嗯？你是哪兒來的？”

鎮定，這種時候要鎮定，牧遙努力作出兇狠的樣子，慢慢走到差點受騙的瘦高少年身旁：“我說到做到！快點讓我們離開！”

這裏的“我們”，當然是指他自己和這個少年了。

然而對方仗着人多勢衆，開始呲牙掰手指地威脅他，還有人抄起放在牆角的鐵棍——牧遙這才發現這些人居然全都是獸人，只是不太能辨認出品種……他緊張地手都在抖，就快要按上報警鍵——

就在此時，那個懵懵懂懂的少年卻突然行動了！

牧遙只覺得眼前一道黑影劃過，接着是痛呼聲和刺啦刺啦的尖銳聲，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剛剛還嚣張跋扈的商販們居然一個接一個地倒下了！

而動手的……當然是剛剛還像只乖巧小羊羔一樣的少年人了……對方的指甲上沾着血，小聲說：“……沒事，他們沒死，我們走吧。”

他垂着眼睛，有些不敢看牧遙的樣子，似乎又變回那個不知所措的少年了。

牧遙也有點不知道怎麽辦，不過這樣報警是不能報了。他把光腦收回去，翻過那幾個無良商販，發現的确沒有人死掉。其中一人懷裏的光腦還掉了出來。

這人目光中帶着祈求：“幫我……幫我叫個救護車……”

牧遙謹慎的用衣角包裹住手指以防留下指紋，在他的光腦上戳了幾下——叫了救護車之後，順便把他之前偷拍的少年的照片删掉了。

這人：“……”

做完這一切，牧遙才轉回去，掏出手帕把少年的手指擦幹淨：“走吧，你不是也要去巴巴裏安嗎？”

少年固執地說：“我回巴巴裏安。”

牧遙敏銳的發現了他用詞的細節，但他沒說什麽，兩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巷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