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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聚餐完顧盼就準備回葵市。

李木子給她訂了下午的機票,一上飛機她就睡了過去。最近幾日因為開始服藥,嗜睡的副作用又卷土重來。

等到飛機落地,出了機場,顧盼依然有些暈乎乎的。

考慮了一下自身的精神狀況,她最終放棄了回公司的打算,決定直接回家。

等車的間隙,身側突然就走來一個身影,是邵愈。

他和她做的恰巧是同一班飛機,只是她一上飛機就睡過去了,所以根本沒發現。

“你回哪?”不等她先開口,邵愈就低聲發問。

顧盼聞言愣了一秒,像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之前換房子的時候剛好搬到了邵愈家,所以後面再讓李木子找房的時候,她就幹脆讓她找在了邵愈對門。

本意是想偶爾工作很忙的時候他們可以分開辦公,但現在兩個人直接鬧崩了,她該怎麽告訴他“我就住你對面”這個事實。

她嗫嚅着嘴唇:“我……”

“你那個助理不都把東西搬過去了嗎?”男人輕聲打斷她的猶豫。

原來他早就知道。

顧盼沉默。

最後還是坐上了邵愈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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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雖然顧盼已經努力掐自己的胳膊讓自己不要睡着,但最後還是沒有成功,她一直睡到了汽車停穩也沒有醒來。

等再醒來,已經是在某人的懷裏了。

電梯裏空蕩蕩的,她的腦袋倚靠在男人胸前,可以聽見男人平穩的心跳聲。

顧盼縮着身子,沉默着思索,猶豫要不要讓他把她放下來。

可她并不知道的是,在她醒來了的那一刻,男人就已經因為她突然加快的呼吸聲而知曉她醒來的事實。

是他沒有放手。

電梯到達指定樓層,發出叮的一聲。

顧盼覺得不能再裝下去了,輕手扯了扯他的衣領,小聲道:“放我下來吧。”

男人沉默不語,在門口定了一會,才慢慢放下她。

顧盼站穩身子後扭頭看向他,低聲詢問:“我的行李……”

邵愈表情平靜,眸光卻若有似無地落到她身上,他語氣淡淡地回答她的問題:“還在車上。”

顧盼:“……”

“走吧,我陪你下去拿。”男人說的理直氣壯。

顧盼雖然無語,但也只能跟着他下樓再走一遍。

停車場裏空曠又寂冷,顧盼外面雖然穿着長款風衣,但裏面也只穿了一件緊身打底上衣和普通的直筒褲。

白日裏可能還能扛住氣溫,但等到了溫差極大的夜晚,便顯得有些單薄無用了。

她無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冷氣落到脖頸處,激起一陣戰栗。

輕輕顫抖的模樣落到身後男人眼裏,他的眸光暗了暗,眼神深沉地看着她的背影。

腳步聲在空曠的環境裏格外明顯。

垂在身側的指尖突然被人握進掌心,顧盼的步子一瞬停住,慌亂地轉眸去看身側站着的男人。

熱氣透過掌心的皮膚貼近,邵愈上前走了幾步,離她近了一些,帶着繭子的手指故作無意地摩挲着她的手背。

不理解他的做法,顧盼表情怔愣地看着他:“你……”

男人沉默着不言語,臉上的表情平靜又淡漠。

他動作自然地牽起她的手放在嘴邊吹了吹氣,雙手捂着供她取暖,親密無間的舉動仿佛兩個人之間并沒有發生争執一樣。

熱氣讓冰涼的手指逐漸暖了起來,顧盼對于他模糊不定的态度不免有些緊張,沉默良久只能表情僵硬地看着他的動作,任由男人牽着她去後備箱拿出行李。

再次走進電梯時,邵愈依舊牽着她的手。

是不生氣了嗎?

顧盼看着電梯門上倒映的身形想。

但他冷漠的态度卻又是真的。

電梯門在半分鐘後打開,在男人走出電梯時,她終于控制不住心底的疑惑,小心翼翼地拽住他的衣袖。

“邵愈,你是不是不生氣了?”

男人高大的身子定在原地,另一只手還幫她提着行李箱。

滾輪擦過地面,他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垂着腦袋把行李箱推到她的身前,語氣夾着莫名的怨怼:“你到了。”

顧盼站在原地無措地眨了眨眼,手心也被那人順勢放開。

她愣了幾秒,随即才慢吞吞地點了點頭:“哦、哦。”

看來還是很生氣。

她不自覺地抿了抿唇。

在顧盼以為兩個人就這樣結束聊天的時候,邵愈低啞的嗓音突然傳到了她的耳邊。

“我們沒有分手。”

他低聲說,樓道裏的冷風拂過他的手背。

女人聞言清亮的瞳孔瞬間閃爍,下意識地就拽緊了袖口。

沉默片刻,他擡起腦袋,暗淡無光的眼睛死盯着面前的人。

“只是吵架。”

走廊窗戶外是呼嘯而過的風聲,頭頂的燈光灑在二人身上。

顧盼眼睫輕顫,被他盯得莫名有些緊張,遲疑片刻後,輕聲說。

“知道了。”

過于平靜的回答是她短期內能想到的最好答案。

但這個答案顯然不能夠讓邵愈滿意。

耳畔傳來男人低低的笑聲,卻并非是因為喜悅,而是自嘲與怒氣疊加在一起的結果。

重重的的關門聲過後,空曠的走廊裏就只剩下她一個人。

無奈地嘆了聲氣,她心裏明白,此刻的邵愈估計比剛才更生氣了。

邁着沉重的步子回到自己的房子,被李木子提前安排人打掃過的房間安靜明亮,卻因為長期無人居住沒有一絲生氣。

她埋着頭收拾了下行李箱,拿着睡衣剛準備洗澡,就收到了白柚打來的電話。

“出差結束了?”白柚輕笑着問她。

顧盼放下手裏的東西:“嗯,剛回來。”

“明天一起吃飯吧,我請客。”

“就我們倆?”她下意識詢問。

“不是,念之也在,你來的話記得把邵愈叫上。”

顧盼聞言頓時犯了難,她沉默許久,才低聲說:“他去不了。”

白柚有些疑惑:“只是吃頓晚飯,這個時間也調不出來嗎?”

“不是。”她立即反駁,随後小聲告訴她事實真相:“我們吵架了。”

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簡述給白柚,她側躺在沙發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抱枕邊緣的繩結。

“那他知道你發病了的事情嗎?”

比起吵架,她更擔心顧盼的身體。

“不知道。”顧盼低聲應答。

“所以你現在是一個人住?”

白柚語氣更緊張了。

“嗯。”她輕聲答。

“這可不行!你一個人在家多不安全啊……”

自打知道她去國外是為了治療心理疾病之後,白柚就主動地去了解了與之相關的知識,對于焦慮症的發病症狀多少也有些了解。

顧盼聞言連忙安撫她:“沒那麽嚴重,我平日裏都随身帶着藥,這兩天已經好很多了。”

“可是……”

“好了,沒事的。”

顧盼柔聲安慰她。

本身焦慮症就是一個很容易複發的疾病,回國之前她其實已經算是治愈了很長一段時間,本以為最起碼幾年內不會複發,結果沒想到身體的反應來得如此之快。

害怕白柚會擔心地整晚睡不着覺,顧盼最後還是選擇告訴了她自己已經找好了醫生。

“我預約了明天下午去看醫生,你要實在擔心,就陪我一起去?”

“好!我陪你一起!”白柚幾乎是瞬間就答應了下來。

翌日是個大晴天。

安靜的心理診所裏,顧盼與白柚并肩坐在一起。

明明生病的那個人是她,但緊張得手抖的人卻是白柚。

“只是看醫生而已,別那麽緊張。”她握住她的手安撫。

白柚癟着嘴,帶着嬰兒肥的臉龐還如少年時期那般可愛,輕聲和她解釋道:“我不是緊張,我只是一想到在國外那幾年你每次看病都是一個人,心裏就有些難受。”

顧盼聞言一瞬愣神,清亮的瞳孔控制不住地顫了顫。

沉默幾秒後,她勾了勾唇,低聲呢喃:“可是現在你陪着我啊,這樣就很好了。”

白柚扭頭看着顧盼,圓圓的眼睛裏滿是關心。

半晌,她伸出手擁抱住她,語氣輕柔地開口:“不止是現在,以後我也會一直陪着你的。我們說好的,未來要一起退休跳廣場舞的。”

顧盼勾着唇角,眉梢上揚,笑得明媚又感動。

心理治療的時間并不長,但因為是第一次和這個醫生接觸,兩人花費了一些時間來認識,等治療結束後,已經是四五點鐘了。

黃昏從走廊盡頭的窗戶偷偷溜進,白柚依然在門外等候。

她訂好了餐廳,就等顧盼出來兩個人一起去吃飯。地方并不遠,所以二人選擇了走路前往。

沒有注意到,馬路對面停了許久的汽車駕駛座上,熟悉的一個人影。

因為擔心她的身體,白柚點得很是清淡。

兩人一邊吃飯一邊聊天,席間還是提到了有關她和邵愈吵架的事情。

“說起來這都多久了,邵愈還沒消氣嗎?”白柚有些不解。

畢竟從她的視角來看,那個男人對顧盼生氣的次數少之又少,即便是之前被甩,也都沒見他有多生氣。

這一次倒是例外,足足保持了一個星期。

“沒有……”顧盼搖了搖頭:“而且我感覺昨晚過後,他好像更生氣了。早上我在門口碰到他,他連電梯都沒給我留。”

“你做啥了?”白柚順勢詢問。

顧盼沉默幾秒,最後還是把昨晚發生的事情給她重複了一遍。

白柚聞言愣了幾秒,随後無奈地笑了笑:“邵愈這都給你臺階了,你居然沒抓住?”

“臺階?”顧盼不解地皺眉。

“對啊。”對面女人無奈嘆氣:“他既然都說了只是吵架不分手,那不就代表他其實接受了你的“冷靜一段時間”。本以為你從江城回來了就會和他重歸于好,結果你倒好,壓根不接他的話,還主動和他分居。”

顧盼聞言握着筷子的手有些僵硬,低聲解釋:“我只是想着他生氣了不應該打擾他。”

“生氣了就應該打擾啊!”白柚挑眉:“不然你們倆就這樣互相生氣着,誰也不理誰,冷戰一輩子啊?”

她放下手裏的筷子,開始細心地教導顧盼這裏面的彎彎繞繞。

“這次畢竟是你先提的分開,即便你的初衷是好的,但邵愈沒有讀心的能力,他壓根不知道你的想法。況且你們分開了這麽多年,他對這種事情其實是有些驚弓之鳥的,必然控制不住脾氣,害怕你再一次丢下他。”

顧盼垂眸,思考她的話,像是聽了進去。沉默半晌,她輕聲詢問:“那我應該怎麽做?”

“很簡單啊,和他說。”白柚交叉雙臂像是在給小孩子上課:“一次不行就多說幾次,他總能聽到的。”

“可他現在都不願意理我。”顧盼埋着頭,語氣有些低沉。

白柚無奈輕笑:“他怎麽可能不理你?不過就是脾氣上來了,有點冷臉罷了。你要是實在擔心,就和他撒嬌,他肯定受不住的。”

“可、可是我不會啊?”生病的經歷對她多少有些影響,顧盼的語氣比之前明顯自卑了一些。

白柚聽着不免有些心疼。

她嘆了嘆氣,低聲教她:“很簡單,你就跟他說被爸媽趕出來了,語氣嗲一點,性子軟一些,最好再抱着他胳膊流幾滴淚。相信我,他絕對立馬就會原諒你。”

顧盼蹙眉,不是很相信:“你這把他說得好沒有原則啊……”

“他難道不是嗎?”白柚驚聲反問:“這麽多年了,他對你有過原則嗎?”

顧盼聞言垂了垂眸,沒再說話。

畢竟細思下來确實是。

話雖如此,但白柚的心還是始終偏向在顧盼這邊。

擔心她受委屈,她給她安了條限制:“不過要是三次之後他還是不怎麽理你,那你就別理他了!畢竟男人這種生物,最容易順杆爬了……”

白柚說着說着,語氣就逐漸憤懑了起來,語調也跟着上揚,仿佛說的不是邵愈,而是另一個與她關系更親近的人。

顧盼坐在對面,自然也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但不知道該不該插嘴。

沉默幾秒後,只能選擇埋着腦袋吃飯,壓根沒注意到從遠處慢慢走過來的男人。

白柚的嘴依舊沒停。

“……他願意生氣就等他生氣!也不知道誰慣的脾氣那麽大!以為這世上就剩他一個男人了?”

“那不是你慣的嗎?”

身後突然傳來的熟悉語調打斷了白柚的怨聲載道。

她的表情頓時慌了起來,眼珠子急速轉動,試圖尋找一個解決方法。

顧盼這才慢慢擡起頭,看到了站在白柚身側表情無奈的季念之。

以及,跟在他身側垂眸看着她的邵愈。

結完賬,四個人一起走出餐廳門,還沒到車邊,顧盼就見識到了白柚口中所謂的“撒嬌”方法。

原本還臉上有點怨氣的季念之,被白柚一套親親加晃胳膊的連招打下來後,只剩下一張通紅的臉龐,和控制不住上揚的眉梢。

顧盼站在一旁看得有些出神,最後被邵愈一句話喚回了思緒。

“看夠了嗎?”男人的語氣并不是很好。

她不懂只是看看有什麽好生氣的,眼神不解地看了他幾眼,随後才慢吞吞地拉開副駕駛門坐進去。

回家的路上兩人都沒說話。

顧盼思考着白柚那些話的實操可能性,直到汽車停穩,也沒籌備好應該如何開口。

既然如此不如先回家。

她無奈地想。

手指按上車門,卻沒能如願打開。

緊鎖的車門讓她不解地轉頭去看駕駛座上的人,男人臉色黑的吓人,顧盼頓時有些緊張。

“你怎麽了……”

“這次不是裝病了?”

他低聲說,嘶啞的嗓音像是被火燎過一樣,說完轉頭看她,黯淡無光的眼眸四周泛着紅色,眼神難過地盯着她。

顧盼眼神閃過一瞬驚訝,随即便被止不住的水汽浸染。

他知道她是裝的,但他卻……

“顧盼。”他低聲苦笑。

“你就仗着我離不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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