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喊你熹熹好麽?
喊你熹熹好麽?
趙高啓打開車門。
君熹終于松開了孩子,把她推去給他。後者把小朋友抱入懷,撫一撫她的背,“沒事啊,練安不怕。”
小朋友剛剛顧着在和身後的君熹說話,沒聽到趙高啓說的那一句“他的女兒”,所以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此刻她就不免問了句:“爸爸,怎麽了?”
“沒怎麽,對面發生車禍了,沒什麽大事,咱不看,馬上就走了。”他揚揚下巴,示意司機走人。
車子啓動,掉頭在馬路上往回開。
君熹不知道去的是哪裏,也不關心,她一路都有些出神。
後面車子到了趙高啓家,君熹一同下了車後,站在那座莊園一樣的園子門口對趙高啓說:“趙先生帶練安吧,後續怎麽安排,您自己和應先生聯系,我還有點事,我就先回去了。”
小練安和趙高啓一齊回頭。
後者大概知道她是專門不進他家門的,小的就不知道,戀戀不舍地問她:“君熹姐姐有什麽事啊?”
君熹說:“我有點工作,要加個班。練練今天就跟着你……爸爸玩,好好玩,明天姐姐再給你上課。”
趙高啓沒有挽留,他覺得這小姑娘還是挺有分寸的,他吩咐司機:“送練安的老師回去。”說着看回她,“君小姐住哪兒跟司機說就行。”
君熹還沒來得及應聲,小練安就開心地接話:“姐姐住謝安街,和我們住在一起。”
空氣一靜,君熹感受到了趙高啓很意外的眼神,意外慢慢地又變成意味深長。
她抵擋不住他的眼神,想着解釋也沒用,索性坦然接受,轉頭跟司機說:“對,我暫時借住在練安家裏,走吧。”
車子啓動,趙高啓一邊帶着孩子進園子一邊說:“你這位家教老師,怎麽上四合院去住了?”
練安說:“君熹姐姐之前租的房子好像是失竊了還是怎麽了,反正爸爸說她的房子不安全,就把她帶來和我們住了。太棒了。”
趙高啓點點頭:“你爸爸帶去的。”
“嗯嗯。”
“他們倆關系不錯是嗎?”
“你和君熹姐姐關系不好嗎?”她仰起頭好奇地看着他。
“……”趙高啓悠悠道,“挺好的,只要對我們練安好的人,叔叔都喜歡。”
“爸爸。”她小小聲地糾正他的自稱。
趙高啓蹲下去抱過她就親了口小姑娘的小臉頰,“練練……”年輕男人拖長了尾音,顯得寵溺十足,“沒白疼我們心肝小寶貝,練練就是叔叔親生的,是爸爸親生的。”
小家夥笑嘻嘻的摟上他。
…
回去的路上君熹一直在想要不要聯系應晨書,但覺得這事他肯定知道了,他也肯定會保證自己的平安無虞,就算了,等他回來再說吧。
她不知道,其實應晨書的車子離開四合院幾分鐘,她的車子就到家了。
不過應晨書并沒有駛離謝安街那一片胡同區太遠,他去了蘭廳。
蘭廳和唐宮一樣本質只是一個吃飯的地兒,但是它又從源頭有本質的區別,它地處隐蔽低調,一天就安排一餐,一桌,對接待的客人有質的要求,常人進不來。
應晨書到的時候,屋子裏已經坐了五個人,年紀最低的也四五十左右,大都是西服和中山裝的穿搭,只有主位上的那位臨近八旬的老人身着一件簡單的棉麻襯衣又套了個黑色馬甲外套。
兩位侍者左右為應晨書推開門後,他帶來的安保人員取締了外面的侍者在門外等候。
“懷笙啊,遲到了。”有人打趣他,“第一次啊,看着不像你組的局。”
接着一桌子人就都笑了起來。
應晨書解釋了一句:“恰好碰上點事,處理了才走得開,就來晚了。”說着他走到主位邊上僅剩的一個空位,手搭着主位那位長者的肩坐下,“外公,抱歉。”
一聲蒼老卻還算有力的溫柔嘆息落下,外面開始上菜。
直到上完,大門重新阖上。
“懷笙啊,你說,你非要請你外公回來的這件事啊。”坐在謝崝嵘左手邊那位中年男人,他的大舅舅開口道,“難辦啊。”
“容易辦我就不需要請大家了。”他拿起裹着騰騰熱氣的餐布左右捂住手擦拭,語氣平常。
話落下後,飯桌上的氣氛松了一些,飄過一陣淺笑,但還是沒有那麽愉快。
應晨書拿起桌上一個青花瓷茶壺,給外公倒水:“事情您都知道了,這兩年我在等您手術成功,好轉,恢複清醒。現在您回來了,您可以直接跟我說,能不能辦……”
應晨書身邊下去的那一位謝崝嵘的司機和他說:“懷笙,如果這事真的能辦,你現在也不會是這個狀态。這個事情,要翻轉,比登天還難……”
應晨書轉動桌子給別人倒水,語氣依然如高山流水,不急不緩:“翻不了,就讓一切回到事情原來的動機上,這事是沖我來的,我的兄弟不能因此殒命,并且,孩子也危險重重。”
謝崝嵘終于動了動眼皮,開口:“事雖難辦,但我想了整整一周,既然回來了,你就不用焦慮了。”
應晨書看向外公。
謝崝嵘嘆息,也朝外孫看了眼:“就是需要時間,要收集證據。”
“我等不了,最多半年,或者,越快越好。”
謝崝嵘皺眉。
應晨書目光深深地與外公對視:“多延遲一天,令弘就多一分危險,隋鶴宗一直知道我在準備做什麽,千方百計還在搞動作。令弘要是死了,隋鶴宗不用動我我也垮了,他打的這個主意,他的目标自始至終都是我,令弘為我出事他并不解恨。當然,我不會垮,整個隋家,我都不會輕易放下。”
謝崝嵘背抵太師椅,愁緒挂滿發白的眉峰:“隋家這些年,變樣了,不一樣了。隋鶴宗年紀輕輕的,辦不了那麽大的事,背後定有人在縱容的。”
“無論是誰,”他的司機見他已經表了态,就也順着風向剖析,“這都是農夫與蛇。沒有謝家哪來如今如日中天的隋家,他們倒好,因為這樣一個事,下這樣的死手,且令弘都已經無辜遭殃了,他竟然還不打算收手。”
“鬥米養恩,擔米養仇。”另一位舅舅感慨,“這事的起因怕不是從懷笙與隋鶴宗的私人恩怨起,隋家那家主應該才是幕後主使,是在報複當年隋二出事時您沒有徇私幫忙。隋家大抵也想讓謝家嘗一嘗這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滋味。”
…
君熹一直沒睡,晚上準備了下她過兩天回校畢業答辯的事情後,就坐在房間門口看月亮,從十點坐到十一點,從十一點坐到十二點。
前院的燈早已經滅了,唯有後院的游廊下,徹夜點着一排橘色的燈火。
她也說不清她是真的覺得坐着舒服,月色曼妙,還是在等着什麽。
應晨書的腳步聲是淩晨兩點時從游廊遠處傳來的。
他們的房子在同一排,中間隔着一間書房。
君熹坐在門口的影子很清晰,應晨書遠遠就見着了,腳步自然地就越過書房朝她走了去,“怎麽這麽晚還沒休息?明天不用上班?”
君熹擡頭看他:“要,只是睡不着。”
“不早了,進去吧。”
“應先生,這麽晚才回啊。”
應晨書聲色在夜裏如風一樣溫柔淺淡:“有點事。”
君熹移開眼神繼續去看星星:“下午……”
“以後不會了,讓你受驚了。”
君熹噎住了喉嚨口的話,一時不知道怎麽去過問他自己的情況,說多也不合适。
她轉而道:“也不知道你知道了會開心還是難過,我怕練練不習慣認另一個爸爸,下午,我逗她喊趙先生爸爸,小朋友喊了。”
夜色裏飄開了一記淺笑:“她本來就不是我親生的,我總不能真的占為己有。”
君熹“嗯”了聲:“應先生以後生個自己的女兒吧,就永遠,不會被人要走了。”
他的笑聲愈加深了,淺淺的,細細地飄開在後院中。合院的滿天星光與濃稠月色均蓋不住他蔓延的笑意。
君熹不知道他笑什麽,不由仰頭。
男人伸手撐在她靠着的那副門框上,微微傾斜着身子,居高臨下望進她的眼睛。
君熹撚動紅唇,不解地問:“怎麽?”
應晨書:“你是這些年,第一個與我說到這些的人。”
君熹心口似被一口鐘狠狠敲了一記,震動聲麻遍五髒六腑,讓她忽而在平靜溫柔的夏夜裏不禁喘息,呼吸缭亂。
“應先生很忙,總有人理解你的忙碌,我不理解,我只想,你總該過過那些,好日子的,一切都終将會過去的。”
應晨書的眼色深了些,好像有一滴墨暈染開在他一貫含着溫潤的眸中。
看了她半晌,他仰頭,伸手揉眉心。
君熹看了會兒,察覺他似乎喝酒了,她緩緩貼着門框站起身。
淺風拂過,空氣中果然飄着一縷淡淡的酒香。
“應先生?”
男人拿下手望她。
君熹屏住了呼吸,淺淺道:“應先生喝多了?要不,扶您回去休息吧?”
他沒說話,只看着她,薄唇徐徐噙起一抹淺笑。
君熹莫名心跳加速,低頭,但是又必須擡頭,她試探性地伸手,扶上他的臂彎。
忽然男人伸出另一只手握住她的幾根手指,他指節勻長,白皙,帶着濃濃的力量感與溫柔勁。
君熹被握住的那一秒仿佛被攥住的是她的心髒。
她心口怦怦怦地跳動。
沒有眨眼地看着他,好一會兒,她才繼續打探道:“怎麽了?應先生。”
“在這住的,習慣嗎?君熹,”他澄明的眼夾着笑,讓整個陷入黑暗中的四合院都熠熠生輝,仿佛煙花燦爛時……“熹熹。”
君熹怔愣在那個稱呼裏……“什麽?”
他似混濁又似清醒:“熹熹很好聽,喊你熹熹吧?”
君熹握住拳頭緩解快跳出喉嚨的心,嘀咕了句:“應先生喊女孩子都這麽,溫柔的嗎?”
他又淺笑。
君熹忽而覺得自己有些争風吃醋的味道,他的笑好像是看透了她了,她臉熱得好像火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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