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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為了照顧謝嘉懿和段瑾瑜的作息時間,二嬸特意問了他們在大學裏幾點吃飯,但早飯和午飯可以遵守,晚飯不行,因為他們晚上要上山,這裏又沒有宵夜之類的說法,所以他們餓到晚上十一點才吃到晚飯。
好不容易填飽了肚子,還沒等消化,二叔就過來催他們趕緊出門,說其他人都在外面等着了,再不抓緊容易錯過時間。
于是二人又各自點了燈籠提在手裏,匆匆忙忙的出門和大家會合。
謝嘉懿生怕自己崴了腳,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腳下,等走了一段距離後,段瑾瑜提着燈籠在身後輕輕拽他的衣角,顫着聲音道:“哥,你擡頭看看,好吓人啊。”
謝嘉懿聞言擡頭,這才發現村子裏所有的人家全部熄了燈,周圍亮着的只有他們二人手裏的燈籠,他心有疑惑,但為了安撫段瑾瑜随便找了個借口,“太晚了,估計都睡了吧。”
段瑾瑜:“今天出門的二十來個人呢,家裏都不給他們留燈嗎?這黑漆漆的,誰能找到家啊。”
謝嘉懿:“人家從小在這兒長大,閉着眼睛都能找到回家的路,就不用咱們操心了。”
段瑾瑜還想說什麽,可又覺得謝嘉懿說的有道理,便不再追問。
他們兩個互相扶持着磕磕絆絆的走到村口。
他們是最後到的,趙棟早就等的不耐煩了,一見他們過來立刻罵道:“不能特麽早點出門嗎?!知不知道等你倆多久了!”
謝嘉懿:“對不起啊棟哥,二叔說這個時間剛好,但沒想到路不好走,就耽誤了一點時間。”
趙棟依舊罵罵咧咧,周圍幾個好聲好氣的勸了幾句,這才作罷。
一行人慢悠悠的往山上走,其中還有幾個小孩,正是活潑的年紀,蹦蹦跳跳又吵又鬧,又被趙棟一頓臭罵,還有一個直接被罵哭了。夜色中,小孩哭聲凄厲聽着都瘆得慌。
趙成材去把小孩抱起來哄了一會兒,總算讓他止住了哭聲,不過這一舉動讓趙棟以為趙成材在和自己對着幹,順便又罵了趙成材幾句。好在對方脾氣好,應承了幾句這事就算過去了。
謝嘉懿一直在默默觀察這群人的情況,或許是村長孫子的身份又或許是什麽別的原因,這群人大部分都是趙棟的小弟,少數幾個不是的也不敢和他正面硬碰硬。
越往上走路況越差,謝嘉懿腳板都走麻了,呼吸頻率也越來越亂。這種時間、這種路況、這種距離,對體能廢就是一種折磨,正當他考慮要不要忍着挨罵的風險休息一下時,最前面的趙棟停下腳步。
謝天謝地,他們終于到了。
山林間樹影重重,被風一吹影子仿佛張牙舞爪的惡鬼,看得人心底發涼。借着微弱的燭光,謝嘉懿只覺前方密密麻麻的全是墳堆,仿佛無人看管的亂葬崗。
趙棟催促道:“趕快排好隊形,速戰速決走一圈好回家睡覺。”
他站在第一個,後面的人需要右手提燈籠、左手搭着前面人的肩膀,所有人排成一隊。為了照顧小孩子,他們讓小孩子站在了中間位置,這樣前後都有大人,也免得他們一不留神被落下。
等所有人排好隊形,趙棟帶着隊伍緩慢向前。
夜色深深,也不知道哪個小孩開始哼唱歌謠,其餘小孩聽到後便笑嘻嘻的和他一起唱。
——排排隊,搭手手
——哥哥站在前面走
——一步兩步三四步,回頭一看,嘿!丢了一個小朋友!
這種環境搭配着這首歌謠,總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感,謝嘉懿站在隊伍第四位,前面是趙成材後面是段瑾瑜,聽完歌謠下意識的就想回頭看,誰知段瑾瑜突然捏了一下他的肩膀,止住了他的動作。
“哥,不好意思啊,我太緊張了。”
謝嘉懿沒當回事,不過被他這麽一捏,腦子清醒不少,剛才被歌謠吸引的注意力也重新歸位。
墳與墳之間的距離很近,他們排成一隊剛好能夠通過,恰好路過一個墓碑,謝嘉懿稍稍提起燈籠打算看一看,結果正好照上一只紅彤彤的眼睛。
那只眼睛分明是被人刻上去的,也不知是血還是紅色的塗料,謝嘉懿不動聲色的穩穩心神,等到下個墓碑再照過去,發現上面仍然刻着這只眼睛。
看來這應該是村子裏的某種習俗,就是不知道代表着什麽。
隊伍一刻不停的走着,按照規矩,他們要在每個墳前路過,這裏的墳修的沒什麽規律,總得拐來拐去。謝嘉懿突然想明白為什麽二叔點名趙棟帶頭,不僅僅因為他是這群人中最年長的,更是他很熟悉這裏的路。
然而,就算熟悉如他,等到走完一圈天邊已經蒙蒙亮,要是換了別人,恐怕得走到白天。
全部結束後,趙棟帶着他們從另一邊走出了墳茔地,有了稀薄的日光他們便不再需要燈籠照明,各自吹滅,剛要往回走,就見隊伍後面一個十六七歲、名叫趙陽的人弱弱舉手,“棟哥,我、我可能需要方便一下。”
他皺着眉佝偻着背,雙手捂着肚子,臉上已經疼出了冷汗,看樣子已經堅持了很長時間。
趙棟:“你特麽怎麽這麽多事?哪兒來這麽多屎屁尿!”
這時他前面一個小孩張口道:“快讓他去吧,他剛才放屁臭死我了!”
沒等趙陽說話身後便噗的一聲,緊接着就是一陣難聞的氣味兒。
趙棟離老遠都被熏到,嗷嗷叫着讓他滾遠點解決。
因為規定所有人要一起去一起回,剩下的人只能各自找了個坐的地方原地等趙陽。趁着這個時候,段瑾瑜又湊到謝嘉懿身邊,他穿了一件薄外套,但依舊抵擋不住晨間的寒意,手都是涼的。
謝嘉懿比他情況還差,他常年不運動體質偏弱,一到春秋就手腳冰涼,現在被山風吹了半宿,感覺整個人都凍透了。
段瑾瑜雙手攏在嘴前吹了一口熱氣,然後用力搓搓手心,“哥,你冷不冷,我幫你捂捂手吧。”
“謝謝,不用了。”謝嘉懿把外套拉鏈拉到最上面,擋住了小半張臉,現在的他只想祈禱趙陽快點解決快點回來,好讓他們早點離開這個鬼地方。
不遠處的趙成材見他倆凍成這個模樣,好心過來提醒,“你倆是第一次來,也不了解咱這邊的情況,今晚多穿點吧,往年這個時候山上都可能下霜,那才叫冷呢,說話都有哈氣。”
謝嘉懿心說自己就穿這身來的,哪兒有多餘的衣服,他現在在村子裏能說得上話的要麽是二叔,要麽是趙豔麗,随便哪個衣服他都穿不了。
只能祈禱老天保佑了,至少別讓他凍死在村子裏。
不過既然趙成材主動過來搭話,謝嘉懿打算再找他了解點情況,于是半真半假的打了個寒顫,目光投向遠處的墳茔地,“其實我還好,就是以前沒見過這麽多墳,感覺……呵呵……”
趙成材笑了笑,在他身邊坐下,“沒事,這裏埋的都是自家人,不會害你的。”
謝嘉懿:“不是怕他們,哥,我問你個事,他們墓碑上為什麽畫着一只眼睛啊,剛看到的時候差點沒吓死我。”
趙成材:“咱們村有個說法,說眼睛是連接陰陽兩界的橋梁,長輩埋在這裏,可以透過墓碑上的眼睛看見這邊發生的事,咱們呢就正好趁着鬼門關大開的時候來這裏走走,讓長輩們知道咱們這些小輩過得好着呢,順便也祈求他們的保佑。”
除了關于眼睛的部分,這個說法倒也能和趙豔麗所說的對得上,謝嘉懿思考片刻後沒再起疑。
正當他考慮再和趙成材套套話的時候,另一邊的趙棟等的忍無可忍,虛空對着至今未歸的趙陽破口大罵,罵的時候還連帶上了人家的長輩,相當難聽。
趙成材尴尬的笑笑,“棟哥就是脾氣大了點,人還是挺仗義的。”
謝嘉懿對這個評價不置可否,他能看得出趙成材已經很給趙棟面子了,但對方着實不長臉。畢竟他和段瑾瑜算是外人,在外人面前都這樣,更別提平時在村子裏,估計就是個誰都惹不起的小惡霸。
眼看趙棟越罵越難聽,趙成材站起來拍拍屁股的土走過去,“棟哥,別生氣了,你坐下休息休息,我去找陽子。”
趙棟聽罷不耐煩的擺擺手,示意他快去快回。
誰知這麽一折騰,就連趙成材都沒回來,更別提他要找的趙陽。
“一個兩個都特麽死外面了嗎?!”
趙棟瘋狂的發洩情緒,正想再找個人去看看時,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幾分鐘後,趙成材連滾帶爬的從山坡上下來,臉色慘白一頭冷汗,身上滾了不少的土,最重要的是,他手上還有血。
他這模樣都給趙棟吓到了,更別提其他人,有小孩直接被吓哭,現場一片混亂。
“都特麽別吵了!”呵斥完,趙棟嘴唇動了動,面對趙成材,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剛才叫喚的人是你?你咋了?見鬼了?”
趙成材目光驚恐的看向他,随即緩緩低頭看向自己染血的雙手,顫抖着聲音道:“出事了,陽子他……陽子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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