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章

第 3 章

藍天飄着幾朵白雲，不時吹過微風。

遇龍河的水清澈無比，河岸綠樹成蔭，點綴着幾個夾竹桃，郁郁蔥蔥。

夏嶼雙手抱頭躺在竹筏上，頭頂是碩大的遮陽傘面。

船夫站在竹筏前頭，努力撐着竹竿，黝黑油亮的皮膚上汗水晶瑩。

摸了一把挂在脖子上的白毛巾，接着又從河水中抽出竹竿，他朝這位獨自旅行的男子問道：“先生，這裏美嗎？”

夏嶼閉着眼睛，無比惬意，“美極了。”

“您是一個人來旅游的？”

如此簡單的問題，他卻努力思索，腦子不靈光，運行起來如破銅爛鐵。

我是一個人來這裏的嗎？不是，她陪着我。

不，她不在，我是一個人。

頭部暈暈漲漲的，開始疼痛起來，怎麽使勁都理清不了思緒。

船夫笑着問，“你女朋友呢？”

笑聲嘹亮，回響在空曠的遇龍河河面。

女朋友呢？她在哪裏？

他兀地睜開眼，卻見一個女孩蹲在船頭，正開心地伸手劃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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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找你了，夏嶼。”她笑着對他說：“開心嗎？”

他開心極了！她主動來找他了！

他終于舒了一口氣，放松下來。

正要重新閉目休息時，女孩揮了揮手，笑盈盈地朝他打招呼：快來一起玩水呀。

她頭上戴着鮮花編成的發箍，綠葉滴翠，紅花嬌豔，黑發濃秀，彎彎的月牙兒眼睛，正笑眯眯的朝他看着。

他的心兒都要化了。

可突然一個激靈，他猛的意識到這不是她！

那眼前的又是誰？

想啊想，怎麽都想不來。

眼前的女孩慢慢幻化成鮮紅、暗紅、褐紅、深绛、各種觸目驚心的鮮血直流……

頭疼欲裂，一陣鈴聲傳來，終于将他從夢中捉出。

夏嶼睜開眼，滿腔空虛。帶着點失落，他拿起手機。

是薛乃朋一大早來電。

“中午了，還在床上？趕快起來，我馬上到你家，別無精打采的，誰沒分過手啊！”他補充道：“DY上熱門海州市打人視頻，是不是就是前晚你遇到的那場？”

夏嶼打開APP，輸入關鍵詞：XX酒吧，馬上就跳出來很多小視頻。

最早的一則視頻發布時間是昨天晚上。

點擊率評論量最高的一則标題為：全國格鬥冠軍毆打大學生，XX公安判互毆和解！

他點擊觀看，不禁皺眉。

視頻裏全是短發女孩單方面擊打對方的鏡頭，導向性十足。

很明顯，這是經過精心剪輯拼接的視頻。

再一看下面的評論，全是譴責短發女孩話語，火藥味十足，很多評論開始人身攻擊。

薛乃朋一進門，視線就被吸引住，夏嶼在看視頻。

他居然還打開了投屏。

偌大的屏幕上正在放着鬥毆視頻，幾個男女被一短發女人用專業的格鬥手法打的那叫一個慘烈，畫面不忍直視。

“你瘋了？還特意投屏。這麽血腥有啥好看的。”

夏嶼手指在手機屏幕上一劃，牆上的大屏幕畫面相應的也向下滑動。

評論一條條出現。

“這個打人的是專業學格鬥的，她還得過獎。”

“這叫互毆？！一個專業的格鬥冠軍暴虐5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學生，難道要被打死才不算互毆？？”

“她是我朋友的小學同學。朋友說這個人從小霸淩同學，班級裏沒人不怕的。聽說她在省隊也沒少霸淩隊友。”

“她小時候霸淩一個小學生，後來人家退學了都不放過。那小孩直接抑郁了，後面十幾年生活在恐懼中，聽說前段時間自X了。這樣的渣渣為什麽不去死！”

薛乃朋從投屏上轉過身，“你遇到小太妹了。喂，那視頻給她了嗎？”

“昨晚沒過來，今天下午來取。”

“那正好別給她。不看視頻是女英雄，看了視頻就一道上女打手。”薛乃朋眼珠咕嚕嚕轉：“看看這些評論，她從小就是壞種。你別沾惹這事。”

夏嶼置若罔聞，仍低頭刷着手機看評論。

他自言自語：“怎麽熱度這麽大？”

“把人揍得這麽嚴重，還不許發到網上制造熱度？幸好這個時代有網絡，小視頻給了每個人維-權的機會。”

夏嶼這才把視線從手機上收回，他幾乎不可置信的看着薛乃朋：“你何時成正義化身了？能從你嘴裏聽到這些話，實在讓我對你刮目相看。”

薛乃朋一聲“切”，“哥哥平生最讨厭霸淩！”

他着重表達，“我可再次交代你，別理這女人。”

夏嶼笑眯眯答了一聲，一屁-股躺倒沙發上，順手扔了手機。

手機一下子被扔在了地毯角落，距離他遠遠的。

“不一起去見小白兔了？”

“我談戀愛都來不及，見什麽女混混，不去不去。”薛乃朋顯得很不耐煩。

“可我拍的視頻和網上流傳的內容不大一樣，怎麽辦呢？”夏嶼似乎陷入昏睡，輕聲低嘆。

薛乃朋一個大步沖到沙發邊，把他從沙發上抓了起來，“你說什麽？”

夏嶼仰着頭，閉着眼睛，不回答。

“難道真相在你手上？”

夏嶼緩緩睜開眼睛，嘴角慢慢上翹，對薛乃朋露出一個大大的壞笑。

薛乃朋被這忽然的笑臉吓地向後彈射一大步，“你在想什麽壞主意！既然網上流傳的不是真實情況，就應該把視頻給女混混！哦，不，是女壯士！”

“我不想惹麻煩。”

薛乃朋冷着臉走到地毯邊，撿起手機。

刷了幾個評論，他大聲叫道：“絕對有人在背後故意推動輿論，視頻熱度爆發式增長，已經開始人肉了！。”

他指着大投屏，只見上面的評論寫着#姜航，身份證號XXXXXX，家庭住址，潞州市XX小區XXXXX#

#姜航，XX比賽X級別亞軍，從XX高中保送至XX大學。#

#大家一起行動起來，不要讓惡人為所欲為！#

“和我無關。”夏嶼懶洋洋說道。

“你答應了對方。”

“我馬上就離開了。乃朋，我不想沾惹麻煩，這次回家誰都沒見，你知道我遭遇了什麽。”

“可是……”

夏嶼馬上打斷：“就算提供了視頻，也無濟于事。你也玩網絡，很明白內中邏輯。既然輿論已成型，我們又能做什麽？何況和她素未相識。”

“我們可以提供真相！”薛乃朋執拗的性子暴露無疑。

夏嶼無奈，“就算提供了視頻，也只是還原了現場。絲毫不能改變霸-淩他人的事實。”

“如爆料者聲稱，她的确是從小壞到大的。也許我不提供視頻，正是一種不正義的正義。”

“乃朋，不管白貓黑貓，能抓貓的就是好貓。從結果而論，我們不提供視頻是正确的。”

薛乃鵬暴跳，“夏嶼你！活該被甩！什麽歪理邪說！有你這麽胡扯的麽？我管她以前怎樣，人品如何！提供事實證據是我作為海州市民的責任！視頻呢？給我拿來！你不送，我去！”

夏嶼從口袋裏摸出一個物件，抛給了薛乃朋。

那是個很小的U盤。

薛乃朋接住U盤就往外走。

夏嶼的聲音傳來，再次勸說薛乃鵬放棄吧。他幸災樂禍的語氣中帶着一絲奇怪的欣喜：“別白費力氣啦！給了也止不住網絡暴力喔……”

“不用你瞎擔心，我自有辦法！”

薛乃鵬摔門而出，砰一聲重重的關門聲響起。

夏嶼這才轉過身子，眼笑眉舒。

他翻出手機，打開微信，輸入文字：“受傷就不用特意過來。我拜托了一個朋友給你送過去，他應該已經在路上了。”

雖說沒把視頻拿到手就是隐患，但見對方說已在送貨路上了，姜航還是稍微松了口氣。

“我就說小航航你太愛瞎擔心。哪有不遵守諾言的男人呀！對了，成哥啥時過來？”

姜航扯出一絲苦笑，“他應該還在外地出差。這種事我不想告訴他，挺吓人的。”

“也是。一般人誰會接受打架鬥毆呢，看小航航你現在多可怕！”白婉茹忽然意識到不合适，停頓住了。

“沒關系，我不介意，你繼續說下去。”

“小航航，我不是故意的。你別生氣。”

“你知道我不愛計較這些。我和任樂成都不大愛打擾對方。”

白婉茹小心翼翼，探究性地問道：“你多久沒和成哥聯系了？”

姜航不以為意：“兩三個月多吧。”

這時姜航電話聲響，一接通就聽到對面的責罵聲。

聲音大到連白婉茹都聽到罵聲，什麽“你別管！”“被你害死了！”之類的。

姜航低着頭挨罵，除了應聲附和，任是沒解釋一聲。

電話那頭的人想必是怒火滔天的，白婉茹在一邊都能感受到怒氣沖沖。

罵了快20分鐘後，對方才挂電話，白婉茹這才松了口氣。

可接下來姜航黑着臉，一聲不吭，默默拿出手機，打了幾個字。

白婉茹又開始憂心忡忡。

姜航打開DY，輸入關鍵字。

果然熱門新聞裏有這條視頻。

剛才來電的是她親媽，一接通就把她罵了個狗血淋頭，什麽全家都要被她害死！她自己不想做人，別牽連家人，她們還想做個人！

“你自己不要臉不要緊，我們要臉！”

“你妹妹還要嫁人，你故意整出這些事，故意丢我們的臉！是不是不想她嫁好人家，好讓對方退婚？！你這個人怎麽這麽自私！”

“還有你哥，開開心心正談對象，人家女方改天知道了這事，你哥的臉以後往哪裏擱？！”

“你個臭不要臉的，打小就自私自利，從不考慮別人！從小就愛惹事生非！你哪句話是真的？滿口謊言的家夥！到現在都在胡說八道！”

“把你拉扯這麽大，原以為終于可以不用給你擦屁-股，沒想到，你居然跟來了海州！你是死都不放過我們嗎？！你來海州就是不讓我們好過是不是！現在你如願了，你高興壞了吧！搞出這麽大的事，別人都人肉出了家庭信息，你是不是很開心，能拉我們下水？！”

“你要是還想你爸爸好，還想放我條活路，下面的事就別再管了！我會請人處理好，你馬上去給對方道歉！”

“還有趕緊去醫院！把傷口處理好，別影響以後嫁人！我們可不想被你扯後腿！嫁不出去難道還得管你一輩子吃喝？！”

“最後再警告你，趕緊去道歉息事寧人！給對方道歉，給大衆道歉！抱歉占用了大家的時間！聽到沒？！”

白婉茹小心翼翼開口：“小航航，沒事吧？阿姨在電話裏怎麽說？”

姜航慘笑：“她說讓我趕快去醫院，免得留疤嫁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