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章

第 11 章

男人的胸腔，随着他說話的氣流一起一伏。那渾厚磁性的聲音，伴着胸口铿锵有力的跳動，侵略她的設防。

酥酥癢癢的感覺，揚起一陣雞皮疙瘩，陶顏宵不禁将他推開了去，可沒想，他卻是反手将她擁入懷中。

“娘子身上有栀子花香，甚是好聞。”寬闊的肩膀将她環繞其中，溫潤濕綿的軟唇，輕輕貼至她的耳垂處，再沿着她的耳廓，順至她的眸上，“娘子，可否再多抱一會兒？”

“……”陶顏宵微楞。

也許是因為兩人衣服穿得單薄的緣故，也或是他呼吸的鼻息離得太近，以至于他每說一個字，她都感覺到左心室随着那一字一息劇烈地跳動。就像是有人在耳邊猛烈地擊鼓，那越擊越烈的鼓點聲，欲将人的心都“突突”震碎了去。

小陶陶變了？還是她的錯覺？

眼下的小陶陶，竟讓她有了一絲本不該出現的男女之情。

她用大指指尖戳了戳食指，那手指上便深深掐出一道印來。

“小陶陶，叫阿姐。”她的鼻尖凝了凝氣，将雜亂的念想壓制下去，語氣幾近平靜，道。

“娘子是想耍賴不成？”他環着她，将下巴靠在她的肩頸上，“娘子可是當着衆人的面說的，小陶陶是娘子的未婚夫，我不過是提前叫了‘娘子’罷了。”

火辣辣的紅從跳動的心上，一直燒至脖頸和臉上，甚至那片被黑泥點子遮蓋的臉上，都顯露幾分瑟紅，“不過是權宜之計，阿姐騙他們的。”

她終于認識到小陶陶與以往的不同——先前，小陶陶甚至連什麽叫“娘子”都不懂，現在若還如前，又何懂得了“未婚夫”這幾個字。

可她偏又有些不信，亦想轉移一些自己的不自在，便故用哄小孩的口吻逗趣道，“小陶陶才三歲，就知道要娶媳婦，那将來長大了，還得了？”

“娘子，小陶陶已非三歲孩童。我雖不知今年何昔，不過應是到了可以娶妻生子的歲數了。”他堅毅的下巴離開她的肩上，溫潤的唇又至上，延至她的下颌處，然而立馬被她擋了回去。

陶顏宵逃跑似得将他推開，胸口處狂風亂作的心也好似要逃竄而走，“你……好了？”

她的眼裏是瑩潤的淚珠，雙眸映襯着珠光，閃爍着星星點點耀眼的光芒，只覺像是落入仙池水下的寶石。

雙目對視，他的眸墨黑如深潭，眼神不再像先前那般渙散。那雙狹長的深邃的眸子凝視着他，好像要将她吞噬在那兩道墨河裏。

他的表情，也不像之前那般天真爛漫，因原本硬朗的輪廓，更顯冷峻和清冷，但又因他嘴角牽起的兩彎笑，卻又顯得有些特別的溫柔和清秀的。

“如果是這樣，你走吧。”陶顏宵心中五味雜陳。

此時此刻，她竟覺得自己先前所想竟然如此幼稚荒謬。

他現在雖這樣說，那以後呢？

她不知道他的來歷，或許他已經有了婚配，有了家室，甚至兒女已雙全。

她是想要他好的，不過心裏有些落空也是真的。

如今“未婚夫”的謊話雖已經說出去了，可是及時止損。屆時等他好全了，先不說他看到她這副模樣是怎麽樣的反應，就說倘哪一天他想起他的妻子兒女，那無論如何她都無法原諒自己。

她掐了掐指尖，既是這樣，不如讓他走吧，這樣也好，落得個幹淨。

“小陶陶的命是娘子救的，名字也是娘子給的，是生是死，以後小陶陶都是娘子的人了。”他笑着，一副抵賴的模樣，額頭在她的頸窩處蹭了蹭，又将她擁至懷裏，“娘子莫不是嫌棄我眼睛瞎？”

“不是的。”她慌忙否定，欲将他推開，可他似乎早有準備，寬厚的肩将她擁得更緊，肌肉迸發的手臂，攬住她的腰，死死将她扣在了他的胸前。

他那“吭哧”有力的胸口起伏，撞擊着她的耳膜，此時，她只覺自己的耳朵已是燒紅的炭一般，而鼻息間是讓人躁動的空氣，由不得她冷靜下來。

“娘子莫動。”他輕聲道，聲音低沉，陷在她的後頸上。

她感覺到後勁處的重量，他似乎把半個身子的力量都壓在了她的身上。她不敢亂動，以為是方才的慌亂推開，弄傷了他。

時間仿佛停止，他就這樣安靜地環着她，只是那在後頸處的鼻息聲越來越重，透過單薄的衣裳，從她的領口一直滲入她後背的每一個毛孔。

“你沒事吧？”她戰戰兢兢，嘴邊的“小陶陶”三字放到嘴邊，又覺得有些不合适，便又吞了下去。

眼前的男子既熟悉又陌生，有些危險，她想。且等他眼睛能再看得清楚些了，應是能靠些苦力養活他自己了，那時必不能再猶豫，得将他送走。

正想着，倏爾，濕潤的唇咬住她的耳垂，尖硬的皓齒在她的耳垂處斯磨。

“娘子在想什麽？是害羞了嗎？”他有些壞笑道，舌尖輕佻，在她紅燙的耳邊打圈，“小陶陶無以為報，只能以身相許，若是娘子不嫌棄，且留我做你的相公如何？”

她究竟在做什麽奇奇怪怪的夢？

陶顏宵掐在食指的大指指尖還未離去，便又狠狠用了些勁，險些掐出血絲來。

她試圖讓自己從夢中醒來。

難以想象，在她的心中，竟是這樣龌龊，連只三歲的天真爛漫的小陶陶都在觊觎，莫不是她真的想嫁人想瘋了，真是要不得！

“有人來了。”小陶陶彎起的嘴角帶着少年的爽朗和柔和，他的眼睛雖與瞎無異，但是耳朵卻異常的靈敏。

只聽屋外有腳步聲而至，他便稍稍松開了手，想着免得一會兒她沒有心理準備，倒像是做了虧心事似的不知所措。

“娘子可以不用急着回答我，等想好了再告訴我不遲。”

眼前，燭影晃動，陶顏宵黑色的輪廓如流彩波瀾，熟悉、溫暖，是他見過的與昨日山洞的星光可媲美的動人。

他笑着看向她，心道，無論她答不答應，他都要賴上她了！

沒等陶顏宵反應過來，屋外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

“阿宵，小陶陶醒了嗎？我讓廚娘将你們二人的早膳也備進去了，你們且先洗漱一下，一會兒一道來後廳用膳。 ”屋外，何青雲的夫人林賀輕敲了三記門，便将門推了開。

這屋子原本是白日裏給病人休憩用的，鮮少用來客住。她平日裏來去自由慣了，又只待小陶陶是個病人。且小陶陶智弱，和陶顏宵姐弟相稱，應是不礙事的，便不避諱，只看屋內還點着燈，更是象征性地敲了門就進來了。

可哪知床上一男一女正對着門口坐着，見着她來，似乎是急忙忙地松開了手。

林賀瞥了瞥頭，将頭側向一邊，她是進也不得，後退也不得，索性當作沒看到，綻了笑容當作沒事人看向床上的兩人。

對于小陶陶和陶顏宵的事，她多少也從她的相公何青雲那裏聽說一些，聽說被救下的小陶陶現在智力還不全，可她這樣瞧着卻難免多想。

不過，若是雪蒼花有些作用，那這事情還指不定會發展如何呢？

要是這樣的話，那真是期盼小陶陶的眼睛可別好得那麽快，若是他眼睛好了，這事說不定就黃了，若是好得慢一些，或者還是像這樣瞎的，屆時生米煮成熟飯那這事就成了！

她素愛看戲，今日有這一出現成好戲在，日後再講給戲班子聽，做成劇本，豈不是妙哉！

心中如是想着，面上自然也流露出本真的關懷，道，“小陶陶，你看你真是好福氣，遇上一個好姑娘，将來你若是有什麽出息了，別忘了阿宵！”

林賀說時，看到陶顏宵紅着的耳根子，再見小陶陶的目光只鎖在陶顏宵身上，又不免有些激動，使了個眼色給陶顏宵，“阿宵，昨日你問我的事，我給你打聽了，用完膳我帶你去。”

林賀說的是典當阿宵镯子的事，不過因她老家的娘家人是典當商戶的，多少有些耳濡目染，且她相公何青雲人脈甚廣，在這個小縣城辦點事，她多少有些把握。

此行，主要的目的倒是想從陶顏宵嘴中聽些兩人的趣事，再試探看看陶顏宵對小陶陶是不是有些不一樣的心事，雖說這小陶陶人傻又瞎，但這容貌卻是數一數二得難的，論是哪個年輕姑娘見了，大約摸都要心動的。

“謝謝何夫人。”陶顏宵颔首表示感謝，知是典當镯子的事。

又甚覺這樣坐着有些不妥，便想從床上起身。

“娘子小心些。”小陶陶皺眉将她扶住，将她一把抱起放坐在方凳上，嘴角淺笑，聲音低沉又溫和，“我與何夫人一道去取早膳，你乖乖在屋裏等我。”然又看向林賀，抱拳道，“娘子腿腳不便，多有失禮，還請何夫人見諒。用完膳，若還有什麽事，夫人吩咐我去做便好了。”

他那裏左一個“娘子”右一個娘子，叫得陶顏宵臉紅得都擡不起來，欲哭無淚，只能連連搖頭道，“何夫人，我自己會去的，別聽他亂說。”

林賀一絲大體明了的笑挂在臉上，“我懂，我都懂。”說罷，笑着轉身往門口走去，心想，再多待下去，那是要壞了他倆的好事，便匆匆阖上了門，“我還沒喊老頭子起床用膳，先走了。住在這裏的兩日，你倆務必吃好睡好。”

“何夫人，我們倆個什麽都不是，真不是你想的那樣的……”聽到林賀一去不回的聲音，再看面前那一臉淺笑似是無害的男人，她真想找個地縫鑽了下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