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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3-04-24 22:16:56 字數:11549

“蘿莉,你又一夜沒睡?”婁慧軒姣美的臉蛋上徽蹙眉心,帶着一抹無奈。

适度的淡樁,使她一早就顯得神采奕奕、容光煥發;一襲鵝黃色系的短裙套裝,将她那中等身材襯托得相當均勻,看起來既端莊又不失柔媚,非常适合她機要秘書的工作形象;而腳下那雙三寸高跟鞋,更使她那不及一六○公分的身高,看起來修長許多。

她知道自己還算得上頓有幾分姿色,但和眼前這個異父異母的妹妹一較之下,她似乎又顯得黯淡多了。

老天爺似乎特別眷頓錢蘿莉。正值青春年華的十九歲,擁有一副模特兒般令人驚豔的好身材,如凝脂般雪白肌膚上找不到任何瑕疵,還有一雙水汪汪、會說話似的大眼睛和一張如櫻桃般的小嘴……總之,蘿莉是那種會讓男人兩眼發亮,趨之若骛的美女。

愈想,婁慧軒愈發覺得上天的不公平!

沒人該如此得天獨厚!瞧蘿莉一夜未眠卻絲毫無損她的美麗,白淨亮麗的臉上,竟連個黑眼圈也找不到;而她呢?只要一個晚上沒睡好,肌膚将會在一夜之間迅速老化,兩個眼眶更是黑了一圈,活像一只大陸國寶級的熊貓,這使得她和迷人的夜生活始終無情。緣。

還有,更過份的一點,她倒黴得跟她扯上關系!她比誰都清楚,在錢蘿莉那如天使般完美的外表下,隐藏的卻是一個霸道、自私、任性又幼稚的小女孩心态,而且不知好歹、不知感恩得教人心痛!

錢蘿莉以不以為然的表情,看了眼站在房門口的婁慧軒。

“你管我睡不睡,一大清早就擺出一副晚娘臉孔給我看,存心破壞我一整天的好心情。”

錢蘿莉不友善的反應早在她預料之中。自從十三歲那年,老爸帶着蘿莉和她母親進入他們的生活之後,她和蘿莉就不曾真心喜歡過對方,甚至看彼此不順眼。

她們倆以姊妹的名義在同一個屋檐下共同生活了十二年,但這情形卻始終不曾改善過;在老爸和阿姨雙雙因意外過世之後,她們之間劍拔弩張的情況更變本加厲了。

錢蘿莉接着發出一陣輕浮的大笑聲故意挑釁,仿佛電視上播放的是什麽超級大笑片;婁慧軒可一點兒也不覺得好笑,那刺耳的笑聲将她滿肚子壓抑的怒火全給挑了起來。

她瞪着斜卧在沙發的錢蘿莉,以憤怒的口吻硬聲指責:“蘿莉,你能不能自愛一點?你是個學生,唯一的工作就是把書讀好,可是,你看看你自己,養成這種日夜颠倒、糜爛不振的生活習慣,怎麽可能讀得好書?難不成考題的答案,會從電視裏蹦出來?’

錢蘿莉把她的話當耳邊風,故意将電視音量開大得足以震破人耳膜,藉此抗議。“錢蘿莉,關掉!”震耳的電視聲音仍掩不過婁慧軒怒氣沖天的吼叫,但錢蘿莉卻有如老僧入定般,絲毫不為所動。

婁慧軒怒沖沖地走近她,強忍住想猛力打掉她一臉不屑的沖動,一把搶過她握在手中的遙控器,關掉了那該死的電視,客廳又終于恢複了清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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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清靜卻持續不了太久,錢蘿莉宛若一只被激怒的小野貓,張牙舞爪地對着她吼回去。

“你憑什麽關掉我的電視?連看電視這種微小的權力你都要剝奪,你到底懂不僅什麽叫尊重?什麽叫人權?我一再容忍你的啰嗦和霸道,但你也未免太不知自制、太得寸進尺了吧?”

婁慧軒匪夷所思地瞪大眼睛,仿佛她說的是她聽不懂的外國話。

“我剝奪你的人權和自由?你拚了老命地容忍我?哈!哈!這真是我活了二十五年來,聽過最可笑的笑話!”她氣昏頭,口沒遮攔地說:“從我見到你的第一眼起,你就利用你那如天使般可愛的臉孔讨爸爸的歡心,成為這個家的新寵兒。你想要的,哪一樣得不到?你想做的,哪一個人阻止得了你?就因為我們的縱容,才讓你變成今天這般目無尊長,不聽勸告的嚣張樣!”

婁慧軒冷冷地瞅着她,兒時的不愉快回憶使她變得冷酷無情,那種眼睜睜看着另一個小女孩來分享父愛的恐懼是無人能了解的。

錢蘿莉白嫩的雙手因激動而緊握得泛紅,晶亮的雙眸中有兩簇憤怒的火焰在狂燒。

“我知道你讨厭我,甚至痛恨我,自從我媽咪帶着我嫁給爸爸來到這個家,你就不曾停止怨恨我!現在為什麽不幹脆把我趕出去算了,反正我媽咪和爸爸都死了……”她哽咽地深吸了口氣,晶亮的雙眸漸漸蒙上一層淚光,成功地将自己桀驚不馴的叛逆,一轉為可憐兮兮的受氣包,仿佛她受盡了無限的委屈,而婁慧軒就是那個手執皮鞭殘忍地鞭笞她的老巫婆。“你不必管我媽咪臨終前的遺願,也盡可以忘了她在合眼前,僅剩下最後一口氣時,不放心地緊握着你的手,聲淚俱下地請求你照頓我……”她豐沛的淚水似破閘而出的洪流。“反正她已經死了三年,你也不必遵守對她的承諾,只要你開口說一聲,我立刻搬出去,我再也不要看你的臉色過日子!”

婁慧軒氣悶地想:如果她真有志氣,根本不需要她開口,大可擡頭挺胸走出她她的庇護和照顧,而不是在這裏痛哭流涕,試圖激發她的同情心和罪惡感。她真希希望自己能夠狠下心來,不再管她這個妹妹,讓她去嘗嘗生活的艱苦,磨掉她不知天高地厚的驕傲,但是……婁慧軒不覺幽幽地嘆了口氣,她必須承認錢蘿莉實在非常聰明,她已經成功地激起她內心深藏的情感,那不是對阿姨臨終前的托付所産生的責任感,還有她不願深究、也不想承認的手足之情。她有些後悔地緩下語氣:“我不是要管你看電視,只是希望你試着調整一下生活習慣,用點心思在課業上,我不希望你放棄太多科目而提早畢業。”

一想起錢蘿莉始終在及格邊緣掙紮的成績,婁慧軒不禁搖頭嘆息。她怪蘿莉不努力,更怪老天爺的偏心!

想當初,她拚死拚活日夜苦讀,不僅臉上冒出了一大堆亂七八槽的小痘子,一雙眼睛更是像熊貓般黑了一大圈,而且不知吊了幾瓶葡萄糖,經過身體與心理上的折磨,好不容易才擠進A大;而錢蘿莉呢?考試前還和一大票豬朋狗友成天在外頭鬼混,什麽的士高、酒館、MTV、KTV任何時髦的地方,全留有她的足跡,直到聯考前一刻,才在她三催四請之下進了考場。看她那副放蕩樣,婁慧軒本以為她是無緣于大學生涯的,但偏偏教她跌破眼鏡,蘿莉不但考上了,而且還以高分争取到一所非常好的學校。

這是婁慧軒第一次對努力産生懷疑;“運氣”才是取勝的關鍵,“努力”可以靠邊涼快去!

錢蘿莉并沒有因她緩和的态度而停下戰火。她的眼淚來得快,去得也快,婁慧軒大退一步,她立刻咄咄逼人地前進一步。火藥味十足地指控道:“不用貓哭耗子假慈悲,其實你巴不得我畢不了業,最好被開除,這不是你最盼望的嗎?”

“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麽?”婁慧軒仰天長嘆,重燃的怒火令她纖細的身子徽徽顫抖。“我努力的工作,負擔你昂貴的學費和寵大的生活費,我哪點對不起你了?你竟然說我貓哭耗子假慈悲……”她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婁慧軒說的句句皆是事實,可是這些實話卻教錢蘿莉惱羞成怒。

“是!你偉大!你高貴的情操令我感激涕零、痛哭流涕!”她極為冷酷地嘲諷:“誰不知道你這麽做,只是想把我踩在腳底下,任你在我面前作威作福,好滿足你那令人做嘔的自大心理!”

“既然如此,你為什麽不幹脆脫離我獨立生活?如此一來你就不用再看我的臉色過日子了?”婁慧軒犀利地還擊。

“會的,遲早會有這麽一天……”婁慧軒的刺激使她盲目地不去想後果,只想逞一時的口舌之快。“我就不信離開你,我會活活地給餓死!大不了書不讀了,出去找工作,就算生活過得再苦,至少我可以活得較有尊嚴!”

“你确定?”婁慧軒一臉挖苦的讪笑。“你要是真的說到做到,我是最高興不過了。我既可省下花在你身上的一筆可觀支出,更可以看你因不自量力而得到凄慘的下場。”

蘿莉沒有立刻回嘴,只是以燃着火焰的眼眸瞪着她。

“就憑小姐你的學歷和經驗,能找得到什麽象樣的工作?餐廳的侍應?小妹?那一點點薪水夠你過活嗎?”婁慧軒繪鑿繪影地描述着,仿佛已預見了她将來悲苦的生活。“你真的甘心整天做牛做馬的工作,犧牲掉玩樂的時間,只為了混口飯吃?然後忍受着客人的挑剔、老板的啰嗦,淨做一些服侍別人的工作?”她眼中精光一閃。“光說最起碼的吧,你能忍受整天穿着硬挺卻醜陋的制服,汗流浃背地穿梭在饑餓的客人之中嗎?而你那些名牌服飾則會沉封在箱底,再也派不上場。當然,你更別想再買新的漂亮衣服,因為付了房租、水電費、生活費之餘,你的口袋裏已所剩無幾了。”

錢蘿莉聽得毛骨悚然,婁慧軒傳神的描述已在她豐富想象力的腦海中,勾勒出一幅極端恐怖的畫面。

婁慧軒狡猾地刺中了她的要害。老天!她或許可以忍受勒緊腰帶餓肚皮的日子,卻絕不能忍受自己穿着醜陋的制服,蓬頭垢面地替人端盤子;要她不買漂亮的新衣服,等于是要她的命!

看着錢蘿莉吓得煞白的臉色,婁慧軒差點兒抑不住得意地朗鑿大笑。

她或許驕傲得不知天高地厚,但至少她還沒笨到無可救藥的地步,她知道自己的臆測很可能會是事實。她們的家境很普通,只比一般普通的人家再好過那麽一點,所以她很努力地工作;但蘿莉一直養尊處優地生活着,她被她媽和老爸寵壞了,根本不知道賺錢的辛苦,年幼和懂得撒嬌成為她有求必應的籌碼。看她年紀才十多歲的大孩子,就有滿櫃子的名牌服飾,其嬌縱惡劣可見一斑。

想到這兒,婁慧軒忍不住再次為自己抱不平。她除了上班用的幾套行頭之外,打開衣櫃,只有幾件牛仔褲、襯衫,和一些款式簡單的衣裙。正值二十五歲适婚年齡的她,卻為了生計犧牲裝扮自己,省下錢供她那毫無血緣關系的妹妹揮霍,得到的卻是她不實的指控和怒目相視。唉!天理何在!

她忍不住繼續刺激蘿莉,藉以發洩自己滿腔的不平。“我看這種日子你連三天都撐不過去,到時候,你會大發小姐睥氣,砸了自己的飯碗,流落街頭,搞不好在走投無路之下,你甚至會抛下自尊,幹起出賣靈肉的行業,任成千上萬不知名的男人蹂躏、踐踏——”

“你閉嘴!”蘿莉整臉漲紅得大吼一聲。婁慧軒巳成功地在她心中埋下恐懼的種子,但蘿莉卻嘴硬得不肯軟化。“你等不到這一天的!等時機成熟,我會立刻脫離你,再也不看你那刻薄、醜陋的嘴臉,你總有一天會因看輕我而後悔!”

“我衷心期待這一刻的到來。”婁慧軒極盡嘲諷地漾開一抹冷笑,眼裏寫滿了懷疑,壓根不信她說的話。

錢蘿莉驕傲地擡高下巴,發出一聲響亮的冶哼,扭身朝她的卧房走,并且當着婁慧軒的面,用力關上房門,将所有怒氣發洩在可憐的門板上。

她将自己深深埋進柔軟的大床上,一雙粉拳狠狠地捶打膨松的枕頭,将它假想成婁慧軒那張令人痛恨的嘴臉。

她幽幽地嘆了口氣,發現自己的行為相當無聊,倒黴的是自己的枕頭,婁慧軒可是不痛不癢,一點感覺也沒有。她悻悻然地停下手,敞了幾個深呼吸平腹翻騰的心情,接着小心翼翼地自床頭櫃的抽屜裏取出一張照片。

她以充滿愛戀的眼神,凝視着照片中的人兒。他那燦爛而英俊的笑容,宛若一道金碧輝煌的陽光,照亮了她陰暗的心扉,掃去了她所有的陰霾和不快。

“哦,駱齊,我的白馬王子,快騎着你的白馬,将我從婁慧軒那邪惡的巫婆手中解救出去吧!”

錢蘿莉發出如音樂般輕柔的低吟,将那張照片當寶貝般的緊緊捧在心口上。

“該死的蘿莉!”

婁慧軒暗暗咒罵着,都是她害得自己一大早就火冒三丈,而忘了上班時間。一想到得因遲到而看蘇振盛端着老板架子,卻又故作寬容的嘴臉,她不禁更火大了!蹬着三寸高跟鞋,也不管安不安全,疾走帶跑地一路沖出家門。

昨晚下了整夜的雨,現在雨雖然停了,但路面上到處是未退的積水,但這并沒有減緩婁慧軒急疾促的腳步,直到一輛車風馳電掣地駛過她身旁,激起了半天高的水花後,婁慧軒随之發出一聲石破天驚的尖叫,不置信地瞪着自己一身光鮮亮麗的鵝黃色套裝——她最昂貴的衣服全毀了!污濁的泥巴、水漬濺了她一身,甚至她的臉也難逃劫數,使她活像只剛從臭水溝爬出來的鼠輩,又髒又臭!

她找不到任何形容詞來形容自己此刻的憤怒,只知道她想宰了那個肇禍的“兇手”——那該下十八層地獄,萬死不足惜的“劊子手”!

當她發現那輛肇事的黑色大房車絲毫沒有停車的打算,急怒攻心之下,她脫下自己身上唯一可當武器的三寸高跟鞋,瞄準目标,使出吃奶的力氣,狠狠地朝着它開啓的車窗扔了過去……

前一刻——

“一大早就塞車!那些交通警察……”小陳像老太婆一樣嘀咕着,對前面大排長龍的車陣懊惱。

“怎麽了?”坐在後座的駱奕心不在焉地和聲詢問。

小陳必恭必敬地回答:“前面大塞車呢!老板,我知道一條快捷方式,走巷子會比較快喔,可以嗎?”

“你看着辦吧,盡量趕上和蘇先生約好的時間就行了。”駱奕仍埋首于手中的資料,頭也不擡地答這。

“是,包在我身上。”小陳重打起精神,耐着性子随着車陣緩慢地前進。

好不容易捱到了岔口,小陳眼明手快地一打方向盤,朝狹隘的巷子鑽了進去。自認技術高超得能在窄巷中飛行自如的小陳,立刻毫不猶豫地踩下油門。

駱奕明顯察覺到車速的改變,眼角餘光瞄了眼陌生的巷道,又立刻将注意力放回他手中複雜繁瑣的資料上。

就在這時候,他似乎聽見一個很奇怪的聲音,一種類似垂死之人所發出的慘叫聲,卻又有力許多……正當他摸不着邊際時,感覺有個不明物體破空而入,疾速從他臉側飛過,打落架在他鼻梁上的眼鏡,然後又準确地斜向直直砸在小陳的腦袋,緊接着不明物體又彈回他腳下……駱奕猛地從驚詫中回神,盯着掉在車毯上的不明物體——那是一只女用的白色高跟鞋,同時他也發現自己戴的眼鏡,鏡片碎裂,壽終正寝躺在那高跟鞋旁。

小陳的反應可比他直接且激烈了許多。他痛得驚呼,接着猛踩煞車,一手捂着被砸疼的腦袋,轉回頭探視是怎麽一回事,看駱奕手上拿着被砸壞的眼鏡,登時更加氣憤,嘴裏冒出一連串不堪入耳的咒罵,推開車門,怒氣沖沖地下了車……婁慧軒被自己如此激烈的反應吓了一跳,她從來不是這麽沖動的人;當然,這又要歸咎于錢蘿莉,都是她,引發了她暴戾的一面,但當她見到一名高大魁梧、肌肉糾結的彪形大漢從那黑色大房車沖下來時,她的怒氣徹底瓦解了,取而代之的是極度的恐懼。瞧他來勢洶洶地朝自己逼近,她只想懦弱地轉身逃跑。雖然錯不在她,但要和這麽一個橫眉豎眼,身形比自己寵大将近一倍的男人對峙,無異是以卵擊石,毫無勝算。

她能逃得了嗎?逃到哪?雖然家門在望,萬一他不肯善罷甘休地追過去,不就引狼入室了?再則,家裏就只有蘿莉和她兩個女人,萬一動起粗來,後果實在不堪設想……婁慧軒愈想,心跳得愈快,纖細的身子開始打顫。這會兒,她更別想逃了,那彪形大漢已站在她面前,她虛軟如棉絮的雙腿連動都動不了,更別說逃跑了!

“唉!那是‘查某’?”小陳操着一口流利的臺語,憤怒中夾雜幾分不甘心,詛咒自己怎會這麽“衰”?如果對方是男人,他一定會狠狠修理他一頓,而女人嘛……他從不打女人的,那會破壞他的一世英明。

婁慧軒緊緊地握着拳頭,一副随時準備揮拳相向的架勢,緊張得幾乎忘了呼吸,只是嚴陣以待直盯着他看,生怕一個失神,就莫名地慘遭他的毒手。

就算死,她也要死得明明白白……婁慧軒視死如歸地想。

那長得像“殺人犯”的家夥,利用身材的優勢居高臨下,用一雙兇惡的眼神瞪着她,她的恐懼已到達極限,幹脆豁了出去。正所謂:“殺人不過頭落地”,生命寶貴,尊嚴更是無價。想到此,她的驕傲又擡頭了。

她以極端厭惡的眼神瞪着他,先發制人地率先發難——“你有沒有一點道德心?在巷道裏飛車狂奔,只顧自己,絲毫沒有考慮到別人,瞧你把我害成這副德行!”她指着自己被污水泥濘濺濕的一身。

“哇——你這個女人還真‘恰’,竟敢惡人先告狀?”小陳粗魯地啐了一口痰。“你拿那什麽……該死的東西,打破我們老板的眼鏡,而且還敲中我的頭!”他輕按自己徽腫的腦袋,火氣不覺更大了,說到最後,幾乎是用吼的。

婁慧軒不準自己退縮,以同等的怒火反唇相稽:“你活該!你那一點點痛楚算什麽?我毀的是一套衣服,一套價值五、六千塊的衣服!”她強忍住脫下另一只鞋狠狠敲他一記的沖動。

小陳眼睛斜睨着她,粗聲反駁:“是你自己要站在那裏,關我什麽事?地上有積水,又關我什麽事?自己‘笨桶】閃不過,怪誰?你最好乖乖的跟我,還有我的老板道歉,而且要負責賠償一副眼鏡給我的老板,聽到沒有,至于你打傷我的事,我就大人大量,不跟你計較了。”

小陳自以為寬大為懷的那副嘴臉,将婁慧軒嘔得差點吐血。“你竟敢向我索賠?那麽誰賠我這套衣服?”對付他這種不講道理的莽夫,她只有以強悍的态度還以顏色。“我告訴你,我愛丢什麽東西是我的自由,正巧砸壞你老板的眼鏡,那不關我的事;又正巧敲中你那裝滿漿糊的蠢腦袋,那是你活該!”

她突然感謝起蘿莉,要不是平時跟她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哪能練就成今日這種靈敏的反應和這麽伶俐清晰的口齒?她真想為自己勇于對抗惡勢力的英勇行徑喝采!

“你這個‘恰查某’,不想活了是不是?有膽敢罵我?不要以為你是‘查某’,我就不敢把你怎麽樣!”小陳惡聲惡氣地一步一步逼近她,一急,他的臺語連串地說出來。

婁慧軒連退了兩步,她的心又開始狂跳,但卻嘴硬地不肯示弱。“你敢怎麽樣?難不成想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兇?這裏可是有法治的地方,你真的無法無天地想向警察挑戰嗎?”她顫抖的嗓音,完全透露出心中強烈的恐懼。

“警察才沒空管這種芝麻綠豆的小事,我揍你一拳,就夠你黏在牆壁上睡三天,少說也要痛上三、五個月,而我最多不過在警察局裏窩一晚上而已,有什麽大不了?警察局我常去,簡直就像我家廚房一樣。”他誇張地胡蓋,帶點得意地虛張聲勢。

這個子嬌小卻睥氣火爆的女人實在需要人好好教訓一頓,但小陳并不準備為她打破自己不打女人的原則,但也不想放棄吓她的樂趣。

他故意一臉兇惡地繼續朝她逼近,摩拳擦掌地作勢要打她,猛然揚起大手——“啊——”

他的拳頭還沒落下,婁慧軒令人頭皮發麻的尖叫聲已沖口而出,小陳反而被她震退了好幾步。她那尖銳高頻率的嗓音回蕩在他耳際,壓迫着他脆弱的耳膜,使他雙耳充斥着“吱吱”的響聲……小陳叫苦連天,掏掏可憐的耳朵,終于相信布袋戲裏的“魔音傳腦”是真有其事,這小女人肯定是這功夫的開山祖師。

“小姐,沒事的。”

一句溫柔至極的輕呼,有效地撫慰了婁慧軒瘋狂的恐懼。她暗暗感謝老天爺的幫忙,終于有人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了。剛才她還在埋怨那幾個路過的行人,一見那流氓魁梧的體格,別提什麽仗義直言,連駐足圍觀的勇氣都沒有。終于,老天垂憐,她的救星出現了!

“先生,請你評評理。”她循聲轉向來人,突然打住話,腦中頓時一片空白,忘了她一身的狼狽,忘了那流氓正虎視眈眈地瞪着她……她什麽都忘了,只記得眼前那英姿煥發、潇灑自若的男人,他是她生平見過最英浚出色的男人。

怎麽可能有人長得如此之帥?他的五官像用雕刻刀一寸寸、仔仔細細地精雕細琢而成,她幾乎将他幻想成是從天而降,希臘神話裏的太陽神阿波羅,高大、俊美、威武的模樣,令人甘願永遠臣眼在他懷抱裏。

她知道在這種性命攸關的時候,自己有這種反應是很離譜,也很可笑,更不夠矜持,但她就是無法自拔地将眼光膠着在他身上。

駱奕那一向冷峻嚴肅的臉完全軟化了,嘴角異常閃動着惑人的笑容,一雙深不見底的雙眼中,更流露出溫柔的眸光。

他不确知自己為什麽笑?平時的他是非常難以取悅的。或許,是她在面對像山一般堵在自己跟前,并且一臉兇相的小陳時,心裏明明非常害怕,卻絲毫不肯退卻的勇氣令他激賞吧;也或許,是她在尖叫前捂住自己雙耳,自然流露出的可愛舉動令他動容吧!

她顯然相當擅用屬于女人的武器。足以震破別人耳膜的尖叫和足以敲破別人腦袋的高跟鞋,都讓男人不知該不該對她生氣。

眼前的小女人并沒有傾城傾國的美貌,也不是能引發男人保護欲望的楚楚可憐的嬌弱女子,但她卻完完全全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他并沒有忽略她因小陳的魯莽,而被污水濺得一身濕的狼狽模樣,但那并無損她自然散發出的魅力和那特殊的氣質。他喜歡她白裏透紅的健康膚色,不像時下一些愛漂亮的女人,不肯曬太陽,執意保持那種面無血色的慘白;還有那雙靈動的眸子,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明亮的一雙眸子,透露出坦率、純真,毫不造作地直視着人;還有她的唇,無論是方才生氣地噘着嘴,或是現在因為呆怔而微微輕啓的模樣,都是那麽的性感——他發現她擁有天生适合接吻的雙唇。

當然,他更欣賞她的驕傲和勇氣。

時間仿佛停止了,他們兩人專注地互相凝視着彼此,無形的情愫牽引着兩顆心。

“老板。”小陳不識相地打破這兩人之間神奇的一刻,大剌剌地道:“這女人死鴨子嘴硬,不肯道歉,還兇巴巴的罵人!”

老板?小陳的一句話,徹底粉碎了婁慧軒編織出來的夢幻。去他的太陽神!去他的阿波羅再世!原來這個讓她像傻瓜似地癡癡凝望的家夥,就是将她害得如此慘的元兇,真正的罪魁禍首!

“你分明是做賊的喊抓賊,竟然反過來指控我?”婁慧軒乍然見到他時,飛上俏臉的紅暈,此刻變得更紅了,但她不再是因為害羞,而是氣憤。她兇巴巴地瞪着駱奕。“你讓你那可惡的司機把我害成這副德性,你身為老板,打算怎麽辦?”

“我願意負起賠償的責任。”不顧一旁的小陳不滿的鼓噪,駱奕彬彬有禮地溫聲詢問:“這樣可以嗎?你希望我如何賠償?或者該賠多少錢?”

“這不是賠不賠錢的問題,你懂不懂?”不管公不公平,婁慧軒執意将所有過失歸咎在那英浚的男人身上。“我要的是一個公道,争的是一個‘理’字。你們冒失在先,無理在後,盛氣淩人地不把別人看在眼裏,別以為女人就好欺負!”

“我絕不敢認為你好欺負。”他眼裏閃着打趣的光芒,他很少見到這麽勇敢而火爆的女人,不由得欣賞起她來了。“你不希望我以金錢陪償,那麽又該怎麽辦呢?”

是啊,她反問着自己:現在怎麽辦?接受他金錢的賠償,會貶損自個的人格,也會讓他把自己看成是一個嗜錢如命、趁機敲詐的女人。當然,他怎麽想,對她一點也不重要,她才不稀罕他的錢。那到底她該怎麽了結這件糾紛?總不能幼稚地以牙還牙,也潑他一身髒水吧?即使如此,也絲毫無損他的英氣……“算了吧!”他顯然比他那可惡的司機講理許多,令她的怒氣清了大半。“我只希望你能記取今天的教訓,以後稍微尊重一下別人。”

“就這樣?”他一臉不滿足的模樣,再問一次:“真的不要我賠償?”

她以怪異的眼神瞟了他一眼,心想:難不成他希望她繼續糾纏不休?不可能吧,哪有人得了便宜還不領情?

“不需要。”她說完,倨傲地想轉身離開,但他懶洋洋卻又認真的嗓音自她身後喚住她。

“小姐。”駱奕的臉上仍帶着迷人的徽笑,卻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說出他令人驚訝的要求。“雖然你決定息事寧人,我卻不願意。你執意拒絕我真心的補償,我卻希望你負起砸壞我眼鏡的責任。”

婁慧軒匪夷所思地睜着一雙如銅鈴般大眼,死瞪着他看,不敢相信他那好看的嘴唇,竟講得出如此該死的話。她收回方才對他的評語,立刻将他貶至深淵谷匠。他那司機一看就知是個大老粗,無理取鬧倒還情有可原,而他呢?任他衣冠楚楚、一表人才,卻不講道理到無藥可救的地步。他根本是個戴着天使面具的魔鬼,她恨恨地咒罵着。

她眼中跳躍的怒火,使她那雙瞬息萬變的眼神變得更加豐富,也更加吸引人。他當然不在乎她賠不賠錢,更不心疼被砸碎的眼鏡,他只是不想這麽快就放走她,他只是想多挽留住她一下子。

“你竟然還有臉反過來向我索賠?’婁慧軒雙手叉腰,氣鼓鼓地向他據理力争:“你要搞清楚,要不是你的車濺得我一身髒水,而且絲毫沒有停下車來道歉的打算,我也不會沖動得做出如此不淑女的舉動,但當時那是唯一能引起你注意的方法。”

“你确實徹底引起了我的注意。”他別有深意的颔首同意,接着說道:“可是你砸碎我的眼鏡,你不否認吧?我的車子裏還留有證據,這你怎麽說?”

小陳頻頻點頭,暗暗鼓掌叫好。這難纏的女人活該讓他精明幹練的老板好好教訓一頓。他再度伸手掏掏耳朵,直到現在,他可憐的雙耳還因她剛才的尖叫而嗡嗡作響呢!

“還給我——”婁慧軒又羞又惱地漲紅了臉。這麽一場混戰下來,她已經完全忘了自己還光着一只腳。

“我當然會還你。”他的笑容,使他随之說出口的威脅,聽起來像是最溫柔、動聽的請求。“只要你負起該負的責任,我會立刻雙手奉上那只精致、小巧的證據,否則——我只好狠下心,沒收它了。”

“你……你這是威脅!”她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是嗎?”他笑得好開懷,幾乎可以從她那噴火的雙眸中看到她想殺掉自己的企圖。“就算是吧!小姐貴姓芳名?打算如何負起責任?”

她才不會傻得把自己的名字告訴這個颠倒是非、故意找她碴的男人,就算他貌賽潘安,她也不會傻到這種地步。

“我告訴你,我一毛錢也不會付的!”她臉紅得活像剛剛吞下十斤的辣椒嘴硬地說:“我就不信你能拿我怎麽樣?”

“那我只好死黏着你不放,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這個威脅當然不可能成真,他有事業要打理,有太多責任要背負;雖然他實在很喜歡這個主意,但最多也只能騙騙她而已。他故作一臉寬容,提出一個折衷的辦法:“這樣吧,如果你現在不方便,不如先留下姓名和聯絡電話號碼,我們再好好溝通該如何解決這件事。”

婁慧軒忍不住要怨天尤人,她到底是走了什麽狗屎運?竟會遇到這種有理說不清的流氓!更該死的是,這家夥怎麽可以長得如此令人迷戀?實在太沒天理了!

看他那一臉認真的模樣,她相信他會非常樂意實現這個威脅。婁慧軒立刻打消了轉身奔回家的打算,她不能引狼入室,既然如此,唯一選擇,只有不顧光着一只腳及一身髒污的狼狽,先趕到公司再做打算了。

“你休想!我不打算對你負起任何責任,這裏是有法治的,你信不信我把警察找來?”她憤怒地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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