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日月山川你

日月山川你

薄隽堯長到五六歲已經是一個唇紅齒白口齒伶俐的小男生了。

大多時候他很乖巧, 特別在薄望京面前。

薄望京的教育方式很平等，并不把他當成孩子，不管他聽不聽得懂, 都會和他講道理。

比如薄隽堯四歲的時候, 不肯好好吃飯，阿姨喂了半天喂不進, 席煙看着愁人, 就拿了些他愛吃的小零食擺在他面前。

問：“堯堯是不是想吃這個？”

薄隽堯伸出圓圓的小手點頭。

席煙和他讨價還價, “那堯堯先把碗裏的吃完我們再吃這個好不好。”

薄隽堯不肯, 癟癟嘴巴要哭起來。

每到這個時候，薄望京就會連零食帶碗一起收起來，把薄隽堯抱起來放在和他等高的桌子或者沙發上。

平視他淡聲說：“如果你現在不吃，一會兒餓了也不會有零食，每個人都需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你也一樣。”

薄隽堯包着一汪眼淚看向席煙要抱抱，粉雕玉琢看得人心軟。

薄望京把他的手放下來, 義正辭嚴，“不能什麽事都找媽媽。”

席煙有些聽不過去，低聲咕哝，“他才幾歲。”

到了晚上, 薄隽堯果然餓了, 哭着要吃東西。

阿姨去廚房準備做小食，被薄望京攔下, 面容寡冷，“讓他餓着。”

席煙給阿姨遞了個眼色, 讓她別理他。

平日裏在家，都是席煙說了算, 現在這個情形，阿姨有些拿捏不準，幫了聲：“小孩子還不懂事，要不……”

薄望京只說：“阿姨，今天你先回去吧。”

席煙見他鐵了心不讓薄隽堯吃，打算自己做，沒想到薄望京連水都不讓沾。

席煙這才有些惱，“他還沒長大呢！”

薄望京一臉淡定，“教訓一次就知道了，不然永遠耍脾氣。”

“餓一頓死不了。”

席煙瞪大眼睛，“薄望京，那是你兒子。”

薄望京點點頭，平靜道：“是，有且只會有這麽一個。”

席煙知道他主意已定，瞪了他半分鐘，把手一甩，上了樓。

大概十來點鐘，她還是不放心父子倆自己在客廳。

走下來一看。

薄隽堯沒再哭了，軟塌塌一坨坐在薄望京旁邊看紀錄片，奶聲奶氣地問：“爸爸，鯊魚的牙齒能把虎鯨咬死嗎？”

薄望京不緊不慢地回答：“虎鯨也叫逆戟鯨，人類為了避免殺手的消極意義而給它取的。”

薄隽堯一臉好奇：“所以虎鯨比鯊魚更厲害？”

薄望京：“普世意義上來說，是。”

席煙靠着樓梯，半彎腰觀察了一會兒，回身上樓了。

從那以後，薄隽堯再也沒耍小脾氣不吃正餐，反而學會了表達訴求。

例如，他吃不下白米飯是因為飯裏沾上了不愛吃的姜味，又或是下午外婆帶他吃了兩個小蛋糕吃飽了。

別的小朋友還在哭哭鬧鬧讨糖吃的年紀，他已經能将前因後果的邏輯鏈擺得明明白白。

更長大一點。

薄隽堯很喜歡梁慎川舅舅，舅舅會把他放在脖子上，跑來跑去，這些爸爸都不會做。

每逢年節，他就開始期待梁慎川舅舅給他買各式各樣的大手辦，雖然家裏不缺玩具，但梁慎川挑的總能送到他心頭上。

只不過爸爸每次都不太喜歡梁慎川舅舅來家裏，兩人也不總是說話。

有一次，薄隽堯問媽媽：“爸爸是不是不喜歡慎川舅舅。”

席煙訝異他敏銳的情緒，想了想說：“堯堯，這個世界，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有很多種，不只是存在喜歡或者不喜歡。”

薄隽堯追問：“那梁慎川舅舅和我們的關系呢？”

席煙笑了笑，“你都喊他舅舅了，自然是親人呀。”

晚上席煙和薄望京聊起這件事，說：“不要看輕小朋友，他們什麽都懂。”

薄望京摸了摸她的頭，面容沉靜，“所以我沒有阻止梁慎川來家裏。”

席煙擡頭看着他，有了薄隽堯之後，薄望京其實在很多地方也讓步了許多。

他低頭親了親她唇角，溫柔道：“睡吧。”

-

薄望京和席煙第一次帶薄隽堯出去旅行就是去洛杉矶。

小朋友有了他第一只行李箱，帶着一只小小的鴨舌帽，最近沉迷街舞，非要把自己打扮成酷蓋。

因為這個打扮，有幾次上街碰上星探，問他薄隽堯想不想上電視。

被他自己拒絕了。

席煙問他：“那你以後想做什麽？”

薄隽堯鬼馬精靈地思索了一下，趴在席煙耳朵問：“有沒有職業可以管住爸爸？”

席煙笑得不行，捏了捏他軟乎乎的小臉，說：“你覺得爸爸太無法無天了？”

薄隽堯氣鼓鼓地點點頭。

薄望京和司機交代完，轉過身看到一大一小嘀嘀咕咕，眼一低，看着那只小行李箱，淡聲說：“薄隽堯，自己的東西自己拿。”

薄隽堯壓了壓帽子，自己抱起裝着他小汽車的行李箱，吭哧吭哧托到車旁邊，費老大勁兒才把行李箱拉上去。

一上車就往席煙那邊擠。

薄望京睨了他一眼，沒阻止。

小孩子的舉動很好猜，明晃晃搶人就是故意氣他，因為知道他在意。

離機場有些路，加上薄隽堯太興奮晚上很晚才睡，坐了片刻就呼呼睡着了。

薄望京把他抱到自己那邊，席煙輕聲阻了阻，擔心把他吵醒。

薄望京說：“不會。”

他把肩膀靠過去，嗓音低沉，“你要不要也睡一會兒？”

席煙觀察了一下薄隽堯，看他睡得正沉，搖搖頭。

到了飛機上。

薄隽堯趴在橢圓的小窗好奇地往外看。

薄望京坐在他旁邊，望着遠方，淡聲說：“幾年前，我們就是坐着這架飛機去的美國。”

席煙有些詫異，“這架嗎？”

她笑說：“我都忘了，你怎麽記這麽清楚。”

薄望京眸光柔和地看向她，“或許從始至終，關于你的一切，我都記得很清楚。”

席煙感覺到飛機緩緩從地面升起。

她微微擡頭。

彼方陽光正好。

而他們即将駛向更遠的遠方。

——END——

日月山川，江河晴雨。

我生命的盡頭，永遠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