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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先回去吧。”最後還是方世鏡先打破了這種詭異的沉寂,他大步先往前走去,喻文州回頭望了眼黃少天,對方也正看着他,兩個人跟在方世鏡後面,黃少天看着前方的背影又看看旁邊喻文州的側臉,忽然就想起了他剛來訓練營的那個炎熱的夏天。

不知不覺竟然已經快要三年過去了。

那時候他在訓練室裏跟着魏琛方世鏡一起搶BOSS,順便惦記着喻文州那個讓人提心吊膽的手速能不能通過考核,高興的時候以為一輩子都能這麽下去,可是漸漸走過來才明白天下無不散的筵席這句話,人生無定,聚散有時,真到了要分開的時候,那是怎麽樣都留不住的。

現在喻文州已經是他的隊長,而一直站在他們前面的人即将遠離。

而将來也會有那麽一天,他與喻文州也會分道揚镳,離開榮耀離開聯盟,走上不同的人生,或許偶爾聯系,或許再不見面,偶然說起當年的時候也許能想起來對方,說我當年曾經遇到過一個人,他如何如何如何如何。

然後說,現在他怎麽樣我不知道,只是希望他過得好。

光是想到就覺得心裏沉甸甸地悶得慌。

方世鏡其實沒說錯,黃少天這個人平日裏活潑開朗,好像永遠都無憂無慮明快得像是太陽,但他重感情講義氣又心細,扯到這種事情就不由自主地愛自己鑽牛角尖。他确實光明正大,也能把一切都拿到臺面上攤開來說,藏在心裏的或許只有那些拿出來的百分之一,少到不足一提——但就是那百分之一,才是藍雨的王牌最珍貴的死穴。

輕輕碰一下都柔軟得發疼。

“少天,少天?”忽然有人在耳邊喊他,黃少天一驚回過神來,就看見喻文州有些疑惑擔憂的眼睛:“怎麽忽然發呆?不太舒服?”

“啊大概早晨沒睡好,這麽早起來參加新聞發布會實在太困了。”黃少天說着打了個哈欠,眼睫一閃又笑得明朗爽快:“明兒是不是還得搬屋子來着……我回去得先睡個午覺。”

喻文州微笑地為他折好不知道什麽時候翹起來的隊服領子,沒有再多說別的話。

那天晚上方世鏡帶着他們兩個去了之前藍雨隊內聚會經常去的家常菜館,本來想叫上鄭軒,但是下午的時候他們那位壓力山大的彈藥新秀就被家裏召喚回去了說以後更忙了趕緊趁現在多在家裏呆呆,結果一桌上就只有他們三個。方世鏡叫了兩瓶啤酒,表示我一瓶你們兩個分一瓶,算是給我踐行,也算是慶祝你們兩個出道。

“這回喝一次就算了啊以後不能喝。”他說:“職業選手不能沾酒。”

“嗯,我知道。”喻文州将倒好的一杯啤酒推給黃少天,又給自己斟上一杯:“就今天。”

“其實叫你們倆出來也沒什麽事,就是臨走了吃一頓。”方世鏡看着倆人都有點恹恹的樣子,不由得笑起來:“我又不是老魏那個沒良心的直接鬧失蹤,又不是以後都見不到了,你們幹嘛都擺着這麽一張臉?誠心給我找不痛快?”

“行了我給你們講點八卦,趁着菜還沒上。”藍雨的第二任隊長露出了和他平素形象畫風不太一樣的表情:“老魏臨走之前,跟我說過你們兩個。”

“啊?”黃少天好像一下驚醒一樣:“魏老大說什麽?”

“說你話唠,說文州手殘。”方世鏡說完自己忍不住先笑出聲來,完全不顧喻文州無奈的眼神和黃少天憤怒的抗議:“開玩笑的開玩笑的,其實你們大概都不知道?老魏這個人外表狂放內心挺文藝的。”

“方隊這分離在即的就別吓我了。”黃少天一下子就垮了臉:“你說魏老大猥瑣我信說他純爺們真漢子我也信,說他文藝……我可還記得請君入瓦呢那年我才十四歲都知道那叫請君入甕。”

“藍雨和藍溪閣的名字都是他起的你起個給我聽聽?”

“夜雨聲煩!”

“……啊這個當初我們也提過,煩這個字用得十分精準。”方世鏡又心情愉快地撩了一把未來王牌的閑,繼續剛才的話題:“他說文州注定要成為藍雨的基石,而你将是藍雨最無往而不勝的利刃,斬破來敵。”

“這就是……”喻文州聽到這話的時候忽然就想起了那天在隊長辦公室裏方世鏡說過的話,對方似乎也知道他提的是什麽,點了點頭:“就是那天我和你說的。”

“你們兩個都是聰明有主意的孩子,将來也肯定會比我、會比現在在隊裏的每個人都強,所以我也不多說什麽,他這句話我帶到,別的就靠你們自己了。”

方世鏡說着舉起了酒杯。

“為未來的藍雨。”

“為未來的藍雨。”

“為未來的藍雨。”

三只盛滿酒液的玻璃杯敲在一起,叮當一聲,金黃的酒液搖搖蕩蕩,映着外面馬路上的燈光與少年的眼睛。

那天晚上他們一直呆到快要門禁了才回去,除了開頭還說點正事之外,後面就都是些胡天胡地的話,方世鏡給他們講故事,講起剛成立的藍溪閣剛成立的藍雨講起他和魏琛,講起他們磨合出的雙術士打法甚至講到了藍雨的垃圾話傳統,順帶不無遺憾地表示這個優良傳統可能要斷絕在文州你身上了,黃少天在旁邊聽到了,表示沒事我一個人能當兩個刷。

喻文州想起方世鏡寫給他的便簽條,笑得樂不可支。

不過很快他們就都笑不出來了,就好像一條路再長,總要走到盡頭一樣。

“行了你們兩個快去睡,我明兒下午的飛機,你們不是還要搬家嗎不用送了。”方世鏡揮揮手:“我跟留下來的幾個人都打過招呼了,他們也都是看着你們倆從訓練營裏出來的,你們放心,藍雨除外敵之外,絕無內事。”

他們兩個對視一眼,方世鏡已經向樓裏走過去了,一直到那個身影再也看不見才轉向另一條路走去。這條路他們也一起走過無數遍,甚至連風搖動樹葉的簌簌聲都覺得熟悉,但是不知道怎麽回事,今晚就是莫名地覺得這條路實在有點短,好像不知不覺就走到了盡頭。

他們難得地都不發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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