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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綠洲的風聲将信息傳送到遠方, 也萦繞在耳旁,言谕耳朵裏都是熙熙攘攘的吵鬧聲,那應該來自于遠方,一處有灌木叢林和野生蟲族的地方。像是個廢棄的防空洞, 長滿了幽綠苔藓, 洞頂有熒光綠色的樹脂黏液, 順着石壁緩緩流淌下來。
言谕閉上眼睛,他放任自己的精神力随着風飄遠, 一道道看不見的髓液蘸滿蟲母的特殊精神力, 猶如至純至華的金色絲線, 向四面八方蔓延。
北部,西部,南部, 東部, 到處都是蟲族。展翅飛躍出水面的海王蟲, 森林深處築巢的白蟻帝國, 荒漠之下一千米的無瞳孔畏光地生蟲族, 居住在樹木花草上極其善于僞裝的變色蟲。
它們全都在他耳朵裏喧嚣。
同一時刻,他也出現在了它們腦海中。
——蟲母冕下光臨了這片綠洲。
這個想法不借由任何文字, 在低等級蟲族的意識裏橫沖直撞。對低等級蟲族來說,蟲母的存在是本能的召喚, 尤其是,蟲母身上幼崽特有的味道伴随着甜蜜的費洛蒙,讓每只蟲族都清楚地意識到, 蟲母正在進入成熟期, 他來到這裏,全族必須全力保護這只脆弱的閃蝶。
言谕渾然不覺自己的精神海在向整顆星球的蟲族傳遞訊息, 他也不知道,他的能力正在日益放大化,一開始,他的信息素只能影響十公裏內的蟲族,現在,他能夠讓一整顆星球蟲族感受到他的存在,聆聽他的召喚。
這些變化一直伴随着他的成長,蟲母基因開始壯大,漸漸展現它淩駕于蟲族之上的優越點。
不過有趣的是,此時此刻,低等級蟲族感覺到了一種微妙的心緒,來自于它們親愛的幼小蟲母,好像剛才被什麽蟲小小的欺負了一下,但還溫吞的沒有生氣,又去悶頭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蟲族們細細感受了一下,頓時心軟成一團,想要去見見素未謀面的王。
露營地那邊已經搭起了三十多頂帳篷,教官用對講機喊,“海王星的夜晚不僅寒冷,而且危險,每組同學都要在天黑前去周圍巡邏,殺掉一些變異體,保證星獸不會把你們吞吃掉。還有,今夜有篝火晚會,能吃多少東西,全看各位能帶回來多少食物了!”
雄蟲同學們一陣激動的起哄聲,幾乎是全員出動,僅有的幾只雌蟲都是通訊系的,沒有掌握戰鬥技巧,不需要出門打星獸,所以說只有言谕一個戰鬥指揮系的雌蟲混跡在雄蟲群裏。
在同學們歡呼的時候,他還被身邊不知道哪位同學摟着肩膀蹦,言谕只能配合的踮着腳,非常艱難的一起開心。
雄蟲問:“你怎麽不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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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谕老老實實:“我蹦不起來。”
雄蟲嗷一聲,看了他一眼,“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的情況。”
言谕:“沒關系,我也很開心。”
雄蟲笑了笑,輕輕擁抱了他,然後就去找別的同學了。
溫格爾把言谕解救出來,言谕松了一口氣,溫格爾又把刀鞘背帶挎在他身上,拔出一把刀,解釋道:“在這種地方冷兵器最好用,激光也有弊端,熟透的肉味會吸引來更多的星獸。”
言谕點點頭,嗯了一聲。
他看着溫格爾笑,伸出手,揉了揉他淺茶色頭發裏聳立的毛絨耳朵,“謝謝哦。”
“沒事。”溫格爾用溫情的眼神看着他,閉上眼睛,很享受的被他揉着耳朵,連心尖也似乎融化在他的手掌裏。
他們有一陣子沒見了,溫格爾很思念他,不僅僅是溫柔的手,只要看見他就很滿足。
沒有任何蟲知道,他和言谕立下過一個什麽樣的契約。
他早就是言谕的蟲了。
連同生命也交付到他手裏,日後,他的榮耀是言谕的,風光是言谕的,一起的美好都與言谕有關,只有無盡的等待是自己的。
只要言谕多看他一眼,他就會滿足。
溫格爾低下頭,溫馴地讓言谕摸他的耳朵,不論他會不會弄疼自己,不論他願意揉多久或是就此厭倦,他都不會有任何不滿,他完全把自己交給言谕。
言谕比他矮一些,擡起他的下巴,凝視他那雙溫柔的深褐色小鹿眼,輕輕擁抱了他一下。
溫格爾全身都僵硬住了,很久之後才擡起手,回應了朝思暮想的王的擁抱。
“然後,”溫格爾松開他,又拿出一把槍,“這個以防萬一,我們一起走,別落單,否則我擔心楚然會偷吃星獸肉。”
“好啊。”言谕被他逗笑,把刀放在手心裏,熟練的轉了一圈,他的手指很長,指頭很細,刀的長度剛好,槍的重量也合适。
言谕握住槍,端直手臂,眯起一只眼,發現這把輕量級的改造手.槍,可以支持遠距離射擊,是非常優秀的小型軍械。
楚然大老遠走過來,嘿了一聲:“溫格爾,我說你這就離譜了,我有那麽饞?而且我是食草蟲族,吃素,吸風飲露懂不懂?你是哪塊樹脂油裏刨出來的老标本?”
他一邊把洗好的漿果塞進言谕口袋裏,一邊和溫格爾鬥嘴,言谕忙用衣服兜住果子。
他們一邊往營地外走,一邊活躍着氣氛,言谕也跟着他們笑起來,臉上一對酒窩在傍晚夜色裏顏色更深,有醉酒般的深橘紅色。
溫格爾回頭看見他的笑臉,正好和那雙笑盈盈眼睛對上,夕陽之下顯得更顯動情。
在機甲上的時候,溫格爾也注意到言谕的情緒有些低落,也感受到他在努力克制這種低落,溫和的陪伴大家。
這讓他心裏有些疼,有些漲,滿的快要溢出來,于是想要讓他開心起來,就和楚然說了很多話,他餘光看見言谕低着頭,慢慢走,跟着笑,心裏的酸漲就都找到了釋放的源頭,變得活潑起來。
其實溫格爾不太喜歡說話,但對于言谕,所有的習慣就像崩潰的蟻巢,從一點開始潰敗,随後就軟成一灘松軟的沙,将他全身的關竅包裹,無孔不入,他就變得話很多。
伊黎塞納一直走在隊尾,因為戰鬥需要,他摘掉了手套,這對第一軍校的同學們來說都非常罕見,很多雄蟲都在看他。
四只蟲裏只有他是長頭發,他剛一入學那天就很有名了,不僅僅因為他是帝國尊貴的六殿下,更因為他的樣貌。
還有他身邊那只非常招蟲喜歡的雌蟲閣下。
因為雌蟲閣下站在他身邊,他也變成了招蟲喜歡的雄蟲。
“那麽瘦一只雌蟲,遇上星獸攻擊會受傷的吧?”
“我聽說安然是戰鬥指揮系的,一班的尖子生,雖然精神力是吊車尾的A,但他是他們班老師的心頭肉,可喜歡他了,沒事就在辦公室裏誇,估計是功課出衆,戰鬥意識也很強。”
“等會兒就知道了,這地方星獸還真不少,那幾只雄蟲能力都不差,那個叫溫格爾的不是讓五年級都産生精神力等級焦慮了嗎?實測他的精神力甚至有一次到達過SS級,別擔心了。”
言谕默默聽着,堅決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伊黎塞納從後面跟過來,稍微低着點頭,低聲問他:“生氣了?”
他在說捏臉頰的事。
言谕冷漠的說:“沒有。”
伊黎塞納聽見他軟糯好捏的聲線,生氣了也像沒生氣,就側過頭看他,一直看。
言谕被他看的耳朵發燙,也不知道他的視線是不是帶着溫度,忍不住擡頭看回去,這才詫異,伊黎塞納離他太近了,連眼睫毛都看的根根分明。
他往旁邊躲一點,又被伊黎塞納拽着袖子帶回身邊去,像擺弄一只柔軟可愛的布娃娃。
言谕無奈,就擡起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伊黎塞納垂眸,淡淡的說,“看你氣鼓鼓的,像只氣哈蟆,還說沒生氣?”
氣哈蟆是什麽?言谕沒聽說過,但是伊黎塞納的費洛蒙味道他很喜歡,于是就憋着一口氣,不說話了。
就這樣,他跟伊黎塞納慢騰騰地走着,手放在身側,動不動就打到他的。言谕生着氣,又覺得抱歉,想把手收回口袋裏,卻被伊黎塞納輕輕捏了一下。
言谕看了他一眼,伊黎塞納沒有解釋,仍然和他并肩走。
夜色籠罩在他們身上,原始叢林裏有種靜谧的安寧,但是夜風很涼,言谕抿了抿嘴唇,動了動手指,手骨被捏的有一點溫暖,是因為伊黎塞納正在燃燒精神力給血液取暖。
以至于又碰到一起的時候,伊黎塞納再次握住他手,言谕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回握住,手就又變得溫暖起來。
伊黎塞納就扣緊了他的五指,穿插在指縫裏,握得很緊。
他們離得實在很近,言谕袖子很長,手掩藏在袖子底下,他們身上的作戰裝備零散繁多,從外表上是看不出來他們在牽着手的。
伊黎塞納的氣息很溫柔的圍繞着他,費洛蒙在安撫着他幼嫩的蟲母腺體,雄蟲總是會為蟲母心甘情願付出所有的一切,言谕雖然不了解蟲族雄蟲們的種族本能,但他感覺很舒服,輕輕舒了一口氣。
他的目光逐漸下移,看見腳邊古樹根部生長的喇叭狀真菌蘑菇噴出禦敵的孢子,微小的聲波驅趕誤入的小蝴蝶,造型奇特的菌子一口吞掉小蝴蝶,釋放黏膩的液體。
大自然很安靜,很容易叫人感覺到孤獨,自然界的生物規律如此,生命總有潮汐更疊。
言谕也只是一只很小的蝴蝶。
伊黎塞納也在看菌子,低聲說,“這一片區域受到了一小部分宇宙變異射線的感染,有一小塊被劃分為平A級污染平原,未知野生植物不能吃。你看前面,有很有趣的景觀。”
言谕就順着他的方向看過去,參天的蘑菇傘籠罩一大片綠葉林,傘邊緣垂下無數流蘇一樣的組織,散發隐隐熒光,他點點頭,“确實是很漂亮。”
楚然和溫格爾已經在果樹上采摘可食用漿果了,他們回過頭,看見言谕和伊黎塞納,本來想打招呼,可是後背突然變得僵直。
楚然急的指指點點說不出話,溫格爾卻熟練的打了個“別動,你們後背有星獸”的手語。
言谕一悚,他們剛才只顧着看蘑菇,忘了抵禦周圍。
言谕和伊黎塞納飛速打了個手勢,意思是自己跑不快,伊黎塞納讀懂他的潛臺詞,向旁邊一躲,星獸猛的撲過去,被他吸引注意力,言谕早在旁邊等待,拔刀割喉,動作幹脆,血噴濺在他臉上,他用袖子擦掉,星獸屍體轟然倒下。
然而草叢裏有異響,是偷襲!伊黎塞納反應迅速,兩只皙白瘦長的手一左一右扣住星獸的甲殼,豎起手刃朝粗糙的皮脖筋哐哐剁了兩刀,力道穩準狠,星獸瞬間死亡。
言谕快速把他拉到身邊來,伊黎塞納擋在他身後和他背對背,他們四個聚齊,形成防禦隊形,在原始森林的邊緣巡邏。
三只雄蟲包括言谕,猶如推土機庫庫作業,面前星獸張口狂奔而來,言谕手持一把白光刀刃向前,‘锃’一聲高速切割空氣,刀帶着斬殺的決絕,正中星獸眉心!
星獸群包圍過來,言谕有意識的控制自己的精神力飙升,在他精神力的巨大威壓之下,星獸們擡不起頭,那力量絕對遠超A級,甚至可能碾壓S級,星獸痛苦之下失去理智,不顧一切反擊。
言谕并不硬扛,抱着一棵樹,像只靈巧的小猴,殘疾那條腿勾着樹,另一條制服包裹的纖長的腿橫空劈來,利落橫掃‘哐當’一腳,精準命中飛襲而來的星獸,力氣不大,但是精神力很強悍,星獸的頭骨瞬間碎裂!
楚然目瞪口呆,“……我那麽柔弱的隊長啊,你原來這麽能打嗎?走路都慢騰騰的,在樹上這麽靈活?”
言谕眨眨眼睛,他還有點喘,輕輕咳嗽着,額頭的碎發汗濕粘在雪白臉頰上,泛起潮紅,眼眸清澈明亮,緊張的說,“我……我說過我會保護你們的,不會食言。”
溫格爾恍惚之間好像看見了言谕面具之下的臉,冷秀的臉龐蒼白脆弱,皮膚幾乎是透明的,漆黑的睫毛纖長卷翹,神情專注而鋒利,有種攝人心魂的清冷美感,與平時軟糯糯的說話語氣截然相反,像天上的月亮那樣明亮發光。
然而那好像只是錯覺,言谕還是那個溫軟的小蝴蝶,似乎還沒有進化成冷秀美麗的大蝴蝶。
有言谕義無反顧的帶領,大家一通亂殺,很快營地周圍躺了一堆星獸屍體,他們應接不暇,同時抽空給言谕防禦一下。
在殺死了第十只長鼻大耳食蟻獸變異體之後,星獸襲擊終于消停了,幾個蟲暫時躲在樹下休息。
楚然用衣服擦刀,一只腳叉在石頭上,由衷敬佩,“隊長,我服了,從今以後你就是我老大,你說什麽我都聽你的。隊長,你覺得這玩意兒算特産嗎?要不把它烤了吧?”
言谕靠坐在石頭上歇着,剛剛的劇烈運動讓他的身體有點累,一臉為難的表情:“會中毒的吧?”
楚然看着暴發之後就脆皮的隊長,嘆了口氣,“那只吃果子又吃不飽,我只帶了生活用品和玩的東西,蟲神啊,這簡直是蟲屎一樣的境遇!”
伊黎塞納在一旁觀察周圍環境,說:“我包裏有即食罐頭,糖水,蜂蜜糖漿,奶,還有一些餅幹和果幹零食,一會兒給大家分了。”
楚然驚喜:“你怎麽不早說?人家等你這句話等好久了!”
伊黎塞納看了他一眼,“你也沒問。”
楚然無語住了,擺擺手,切了一聲。
溫格爾在砍柴火,留着晚上燒,用草搓成的麻繩把柴火捆在一起,背在身後,“天黑了,走吧。”
他們也休息好了,伊黎塞納和楚然馱着捕獵到的可食用星獸往回走,言谕兩手空空,沒有活兒分給他,他只好跟着他們,時刻警惕着四周。
夜晚降臨,露營地周圍都是茂密的草叢,機甲停在不遠處擋風,同學們點了不少篝火,煙霧能驅散野獸,每頂帳篷前也架起一個小型篝火。
大家把食物做熟,一碗一碗分好,言谕也一起排隊,領了一碗,然後端着碗退坐到自家3號營地門口的小板凳上。
今天似乎有很多雄蟲同學都捕獵了許多獵物,他們給言谕送來,都是烤好的食物,支支吾吾地說請他也嘗嘗。
言谕很意外,先是說了謝謝,然後很珍惜地把食物放到桌面的盤子裏,不一會兒就積攢了好多盤子,幾乎每個營地都送了他一盤。
伊黎塞納看着他,同學們散去,只剩他自己,他安靜地坐在那,柔軟的側臉隐沒在火光與黑暗的交界線處,半明半昧,他輕輕垂下睫毛,用湯匙舀着湯,慢慢的一口一口喝下去。
伊黎塞納心竅在發抖,這種顫動難以言表,但他很快發現,食材雖然新鮮卻不見得衛生,以言谕的身體素質,吃了可能會胃疼。
伊黎塞納回身打開自己的背包,走過去,擺到言谕面前的桌子上,“我這裏還有一些,你看看想吃什麽?”
“嗯?這麽多?”
言谕放下湯碗,在包裏翻看,拿出一罐糖水罐頭,用刀劃開,倒進自己碗裏一點,遞給伊黎塞納,“我用幹淨的勺子挖的,剩下的你們吃吧,我沒動。”
伊黎塞納:“吃不飽的。”
伊黎塞納看出來他喜歡甜的,但是只有甜的怎麽吃得飽?又打開一罐純肉罐頭,給言谕挖了一大勺,盛在新碗裏,遞給他。
言谕端着兩只碗,搖頭拒絕,“我……我吃不了,你們要不夠吃了,拿回去吧。”
楚然端着盤子走過來:“篝火堆那邊已經全部分發完畢,最後那點被我乘走了,夠吃,你別管我們,吃飽了才能好好睡覺。”
他挑了個露營凳子坐下,呼嚕嚕喝湯,一邊吐槽:“你們怎麽坐這麽遠?也行,離火太近了我有變成烤蟲的風險,這邊涼快一點。”
言谕不合時宜地想到一條熟透了的蟲,沒忍住抿唇一笑。
楚然啧了一聲,抗議:“隊長,你笑得這麽開心,是又想到什麽作弄我的東西了吧?”
言谕臉上笑容未消,面頰被火苗襯得愈發白皙清透,低頭喝了一口水壺裏的營養液,聲音因為帶着笑所以聽起來軟軟的。“沒有。”
楚然表示不信。
海王星的夜晚無比寂靜,海浪拍擊礁石,遠離了喧嚣的破碎星環,曠野裏的北鬥星辰都顯得無比明亮。
但言谕心裏的問題似乎已經有了答案,想了一整天,他大概猜到昨晚發生了一場意外。
吃完了飯,同學們都去海邊走走,言谕光腳踩在沙灘上,圓潤的腳趾深陷在沙子裏,他走的就更慢了。
楚然說:“這裏的沙灘曾經被異族侵略過,也就是人魚,後來被慕斯元帥打跑了。當年那些人魚留下了很多生活用品,海灘有一座人魚博物館,門口有一個展覽區域,人魚的飾品可以随便試戴。”
他走到博物館展覽區域,取了一套自助的人魚服飾,回來放到言谕懷裏,“隊長,你穿上肯定好看。”
言谕看着這些人魚飾品,覺得應該會很有趣,就去試衣間換上。
拉開簾子出來的時候,他不太習慣,問他們:“像嗎?”
楚然看着他,怔然地說:“……像什麽?”
“人魚。”言谕輕聲說,“像嗎?”
雄蟲同學們本就聚在這裏,對人魚館說說笑笑的,聽見那道好聽的溫和的聲音,都回過頭去看。
雌蟲閣下披散着微曲的白發,一直到腰,脖子上戴着厚重古樸的白銀海寶,周身珠環和銀鎖無數,貴氣華麗。
因為是人魚裝,所以言谕露出來了皮膚,雪一樣潔白細膩,身形線條非常纖細,尤其兩條修長腿形成的魚尾,被機械做成的魚鱗甲片嚴絲合縫地包裹上,瑩白修長,漂亮地像古亞特蘭蒂斯的神明塑像。
這條魚尾本身是無法行動的,但言谕是只光明女神閃蝶,他的翅膀能支撐他飛起來,魚尾就随着他腿部的動作活靈活現。
言谕飛到海邊,機械魚尾一碰到水就散發出璀璨星空一般的磷光,雄蟲同學們全都圍攏過來,發出陣陣的驚嘆聲。
小蝴蝶隔着銀發擡眸一眼,狹長含情的雙眸霎時充滿海邊月光一樣的浪漫味道。
雄蟲們是真的看直了眼,連雌蟲們也直直的看着他,臉頰微紅,躲避着他的目光,紛紛下水玩。
同學們之間沒有距離,他們圍着言谕,叽叽喳喳說個不停,言谕把翅膀收起來,和他們撲着水打鬧,時間伴随着月光流逝。
言谕玩累了,飛上岸,坐在礁石旁邊歇着。
伊黎塞納不知何時坐在他身邊,言谕望着海面,曲起人魚尾,撿起小石頭扔進海裏。
伊黎塞納陪着他扔小石頭。
言谕扭過頭看他,“伊黎,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
伊黎塞納有一瞬間的停頓。
這句話來的突然,卻又不那麽突然,而且詢問對象很準确——一整個海王星裏,只有伊黎塞納能回答他的問題。
他臉上冷靜悲憫的表情讓伊黎塞納意識到,不管他是從前的言谕,還是如今的蟲母、王,他的聰明從來未曾改變過,有些話他不說,心裏卻一清二楚,等待合适的時機問出來,叫被詢問的對象逃無可逃。
伊黎塞納并不情願,但他必須告訴言谕:科裏沙陛下,自己的雌父,昨夜對尊貴的王,尊貴的蟲母冕下痛下殺手,是哈蘇納保護了阿洛缇娜花園,伊黎塞納為自己沒能及時得到消息趕去而道歉。
說這些話的時候,言谕的表情很平靜,非常安靜,安靜到伊黎塞納懷疑他是否聽見了,但是最後,言谕朝他笑了一下,“謝謝你,伊黎塞納。”
說完這句話,他去換掉人魚裝,伊黎塞納不放心,一直跟着他。
回到營地後,大家盡數睡下,言谕靜靜地站在,伊黎塞納拉着言谕進了同一間帳篷,“進來。”
一只雄蟲和雌蟲睡在一個帳篷裏?雄蟲同學們對此議論紛紛,但那位是六殿下,誰也不敢說什麽。
言谕沒有意見,被他拉進帳篷,有些疲倦的坐在軟墊子上。
伊黎塞納拉上鎖鏈,回頭看見言谕已經打開睡袋鑽了進去,背對着他躺下。
伊黎塞納也背對着言谕躺下,任由安靜的氣氛蔓延,他知道言谕沒睡着,他的呼吸頻率都沒有改變。
伊黎塞納便轉過身來,兩根手指完全彎曲,順着言谕睡袋裏後背的位置,一步一步地爬到他肩膀上,食指點了點。
言谕沒有說話,伊黎塞納的手就順着他肩膀爬到他下巴,戳了戳他軟軟的臉蛋。
言谕聲音悶悶的:“幹什麽。”
伊黎塞納輕嘆一聲,“言言,你要是生氣,你就說出來,別這樣自己憋着。”
言谕卻說:“沒有生氣,就是累了。”
伊黎塞納默默的把手放下去,手指舒展開,他的手掌非常長,輕易就包裹住了言谕的手,身體也溫柔地從後面貼上來。
隔着一層睡袋,他溫暖的軀體就像低溫夜晚的小火爐,捂了一會兒就讓言谕的睡袋裏面變得溫暖。
言谕靜靜地說:“那,你也睡不着的話,要看影片嗎?”
“好。”伊黎塞納松開他。
言谕就從光腦裏調出來一部電影,投影在帳篷布上,他半阖着眼睛,懶洋洋的靠在支撐杆上,縮在睡袋裏看。
伊黎塞納一直在觀察他,但他的情緒太穩定了,伊黎塞納根本摸不到頭緒,就算言谕脾氣再好,他也應該有所反應的。
除非對于言谕來說,他已經經歷過更痛苦的事,所以他能用足夠平靜的情緒面對問題,而且根本不放在心上。
目前看起來好像确實是這樣。
伊黎塞納的心情像被刀紮一樣疼起來。
影片并不漫長,但言谕看着看着就犯了困,頭下意識往一邊歪,重重砸在伊黎塞納肩膀上。
言谕驚醒,“對不起……”
伊黎塞納看着他,聲音很輕:“言言,說好了陪我看電影呢?”
言谕支支吾吾,臉有點紅:“我……困了,對不起……”
伊黎塞納直起身,湛藍的眼睛自上而下看着他,銀白的長發垂下來,遮住僅有的月光,“只是道歉就算了嗎?”
言谕想,那他要幹什麽?但是很乖的先道歉:“……對不起,我們從頭看好不好?”
伊黎塞納搖頭,“可我已經看了很多了,不能再重看一遍。”
言谕想,今晚的伊黎塞納還是一樣惡劣,這分明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他往後躲了躲。
可是伊黎塞納竟然靠近了一些,言谕下意識躲,蜷縮着手指往後退,反被伊黎塞納抓住了手,按在帳篷上,另一只手摸到他的後頸,輕輕地捏着他後頸軟軟的肉。
言谕半阖着的眼睛有些濕潤,長長的睫毛半垂着,投下鴉青色的暗影,雙手下意識握住伊黎塞納的胳膊,秀美清冷的面頰染上一絲薄紅,磕磕巴巴地說,“伊黎……你怎麽了?”
“滴滴——”
言谕的光腦突然響了,看清那上面陌生的通訊請求的時候,言谕愣了,接了起來。
漆黑的帳篷裏,他頭發亂糟糟的,領口散開,稍微一動就能看見半邊雪白的鎖骨,坐在那裏像個雕像一樣美,光腦的瑩光打在他臉上,就像一個安靜的手辦。
“科裏沙陛下。”言谕安靜地說,“你好,這麽晚找我,有事麽?”
伊黎塞納的手還擱在他後頸上,那種觸感柔軟細膩,以至于他過了幾秒才聽見言谕的話。
他緩緩扭過頭,沒有躲閃,直視着光腦裏自己雌父的臉,父與子隔着屏幕對視。
他一言不發,把言谕擋在自己身後,不讓科裏沙看見言谕的臉。
科裏沙微眯雙眼,手握在黃金權杖鑲嵌的綠寶石上,大拇指摩挲着寶石,他看着自己最出色的雄子。
“……伊黎塞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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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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