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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于夏注意到，對方的耳朵輪廓宛如葉形，末端是尖尖的，就像是上上輩子那些影視作品裏的精靈。

實際上在這個宇宙裏，有超過五十種智慧生物擁有類似的耳朵，但如果再加上銀亮發絲和血色雙眸，那就可以鎖定到一個種族。

在百年前就已經瀕臨滅絕的威爾族。

于夏過去的好友盧克，當年駕駛2S機甲在高空風馳電掣的頂尖駕駛員，正是來自威爾族的年輕人。

盡管唐言對盧克的評價并不好，說他性格花心多變，但于夏眼中的盧克卻也有着衆多優點——最起碼顏值很高，非常賞心悅目。

在唐言死于蝶瀾星戰役後，更是多虧了包括盧克在內的衆多朋友的鼓勵，她才能那麽快從消沉中走出來……

“你好？”

“嗨，聽得見我說話嗎？”

菲麗絲的手掌在于夏面前晃了晃，讓于夏驟然從回憶中抽離。

“……不好意思，我剛剛走神了。”她抱歉道。

菲麗絲不在意地笑笑：“沒關系呀，我也經常走神，但是你還沒告訴我名字呢？”

“我叫于夏。”

“啊啊，于夏你好。”

菲麗絲看起來挺高興的，剛才與店家之間發生的一點不愉快似乎已經消失無蹤，她指着已經空無一人的連鎖餐館，說道：“時間應該快了。”

于夏忍不住問：“你怎麽知道這裏會爆炸呢？”

菲麗絲“啊”了一聲，坦言道：“其實沒有爆炸啦，那都是随便編出來的。我只是看見了坍塌的可能性，因為有七成概率，店裏人又那麽多，所以才想要提醒一下。”

于夏心道果然。

威爾族擁有特殊的異能力，可以短暫預見未來發生的事情，時間越短準确率越高，越長則越模糊不清。

印象中盧克就習慣于通過這種能力預判對手行動，從而先發制人。

于夏：“你看着像是威爾族。”

菲麗絲眼睛一亮：“你也知道威爾族嗎？我們族群的人口已經很少了，據說星盟那幫家夥吃飽了撐的，正準備把我們列入極危……”

轟！！！

一聲突如其來的巨響，打斷了她未說完的話。

于夏幾乎是在第一時間看向店面，只見那裏已然塵土飛揚，幾乎完全遮蓋了視線。

那些在走廊裏徘徊不去的客人發出了刺耳尖叫聲，他們原本還對先前吃到一半就被趕走感到氣憤，甚至打算去消費者協會投訴，現在卻吓得四處逃竄。

店家更是目瞪口呆，一時之間忘了心疼這波将要損失多少錢，喃喃道：“居然還真塌了！？”

等到嗆鼻煙塵散去些，就能瞧見一道巨大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現，表面反射着金屬光澤，明顯是某種覆蓋外甲的機械構造。

它應該是砸穿了天臺落下來的，有半截身子還在外邊，剩下半截站立在店鋪地板上，能感覺到這處空間對他而言的逼仄和局促。

警察趕了過來。

有了粒子轉移通道，出警變得非常迅速。

唯一的問題是，他們以為己方将要面對的是一起兇徒未知的蓄意爆炸案件，以至于人員配備上完全沒法應對這種龐然大物所帶來的威脅。

不過也是在這時，半身陷入商場內的龐然大物突然屈起雙膝，随即猛然發力彈跳，身影如同子彈般沖射出去。

留下的是一地碎屑殘骸，以及直徑足有二十米的巨大窟窿。

菲麗絲啧啧：“走掉了。”

于夏透過不遠處的巨大玻璃窗，可以看見對方極速遠去的身影，後方還緊跟着好幾個相對要小點的飛行器，大概隸屬于治安巡邏隊的。

“那應該是機甲吧……”

菲麗絲：“不知道呢。”

她聳聳肩：“我對這些機甲不機甲的其實不怎麽了解，還是盧克爺爺懂得多，他以前好像是很厲害的駕駛員……咦，你這是什麽表情？”

于夏嘴唇微張，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嗓子卻依然有些啞：“你剛剛說，盧克爺爺？”

“是啊，我爺爺叫盧克，據說年輕時還曾經服役于星盟艦隊，不過他自己覺得那不是什麽美好的回憶，所以很少提起。”

“你爺爺他……還活着嗎？”

對于夏的這個問題，菲麗絲有些驚訝，但還是回答道：“活着呢，就是身體不怎麽走得動了，人也變得啰嗦起來。”

頓了頓，她問：“難道你和爺爺認識？”

話才出口，菲麗絲自己都覺得挺荒唐。

畢竟于夏看着不過十六七歲，而她的爺爺已經一百三十六歲了，并且在她有意識以來幾乎沒有出過門，兩人又怎麽會産生交集？

除非這位新朋友其實是那種壽命悠長的種族，所以表面十六七歲，也許實際上已經活過一兩百年……

想着想着，菲利斯發現好像真能說得通，看向于夏的目光頓時發生了些變化。如果硬要用語言形容——那大概是從平輩朋友到奶奶輩朋友的變化。

于夏對此一無所覺。

她還沉浸在盧克活着的喜悅之中。

如今的星際時代，普通人類的平均壽命可達二百年，但威爾族因為自身能力關系，通常活不了那麽久，到一百二十歲就已經很長壽了。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找個時間拜訪他。”于夏對菲麗絲說，神情懇切。

菲麗絲連忙道：“可以，當然可以！爺爺他平時很閑的，您看什麽時候要去？”

于夏正要道謝，卻猛然注意到對方的措辭，臉色有些古怪。

……好端端的，怎麽突然還用上敬稱了？

九江臨水學校本部，機甲倉庫禁地。

羅德裏克行走在空中廊道上，透過落地玻璃望向下方空地。

那個被無數條紅玉礦鎖鏈緊緊纏繞的巨大身影，正是傳說中所向披靡的烈凰機甲。

六面銅牆鐵壁造就了這處堅固牢籠，每一處牆壁都有五米厚，高密度高抗性材質，即使是可以洞穿2S級機甲的能量炮，也無法輕易破開。

羅德裏克暗中警惕着。

他清楚知道烈凰機甲已經被關了近百年，而且遭到封存前也被抽走所有能源儲備，但他還是會不可避免地産生危機感。

因為烈凰的機甲智能是有問題的。

這個問題，指的是它能夠越過機甲無法自主啓動的基礎設計原則，也就意味着在沒有駕駛員許可的情況下，他也可以發起攻擊。

羅德裏克如今是在星盟享有名譽坐席的資深機甲設計師，但在百年前給烈凰機甲重新安裝人工智能時，他只是李身邊的一個小小助手。

李修改有關條款的時候沒有告訴任何一個人，所有事情都是悄悄完成的。

直道烈凰機甲後來出現暴走狀況，星盟高層才意識到這麽一個巨大禍端的存在。

而那時的李早就消失在茫茫宇宙中了。

羅德裏克頓住腳步，他站在一個自認為是與機甲能夠正面對視的位置上，盡量平和地問道：“今天感覺怎麽樣？”

幾秒後，對方慢吞吞回了句：“還行。”

羅德裏克：“那就好，如果覺得哪裏不太舒服，都可以與我們的當值員聯系。”

“是嗎？”機甲智能拖長音調嗯了一聲，像是在思考着什麽，終于出聲道，“那我現在就要聯系。”

羅德裏克：“有什麽問題，直接和我說就好。”

“和你說嗎？”機械智能像是在猶豫，“但其實是你的存在讓我感到很不舒服，這該怎麽辦呢？”

羅德裏克：“……”

羅德裏克：“你要知道，我這是例行巡查。”

機甲智能：“我知道，所以我也是例行不舒服。”

對話進行不下去了。

羅德裏克心裏生出些惱意。

但他畢竟活了那麽多年，跟這個見鬼的人工智能也打過不少交道，很快讓自己冷靜下來，不再旁敲側擊，直接進入正題。

“最近會做夢嗎？”

機甲智能回答得很快：“會啊，我夢見你被星盟革職，老淚縱橫，十分慘情。“

羅德裏克：“……”

羅德裏克：“我是說關于你自己的夢。”

機甲智能想了想：“那也有，我夢見我看着你老淚縱橫的慘情模樣，難得寬宏大量，給你放了幾支煙花。”

羅德裏克：“……我可真是謝謝你！”

他終于拂袖而去，穿過五道防護金屬門，在外面等候的弟子立刻迎了上來。

“老師，有收獲嗎？”

羅德裏克搖頭：“那家夥依然半點不透露自己的狀況，真不知道是單純脾氣性格就這樣，還是在故意隐藏着什麽。”

弟子：“您不是說要試試跟他和平談話？”

“我倒想和平，可它不樂意！”羅德裏克一時有些情緒上來，“我早說過那幫家夥的猜測是放屁，赫赫有名的上将怎麽可能會是這種性格！？”

“還要我來旁敲側擊，多少回了，旁敲側擊出來了個什麽東西？什麽都沒有！”

弟子閉緊嘴巴裝作不存在，直到瞧見老師的臉色有所好轉，才出聲道：“您別生氣。”

“我沒有生氣！”羅德裏克瞪了他一眼，“只是他們都不敢接近這裏，卻為了個毫無根據的猜想打發我過來探聽情況，實在有點過分了。”

弟子是新來的，忍不住問：“如果大家都覺得烈凰機甲太過危險，怎麽沒人打算把他銷毀呢？”

“笨蛋！3S機甲要花三四十年時間打造，怎麽可能說銷毀就銷毀？而且還要是配置最頂級的，肯定都想着以後說不定會有用上的機會。”

羅德裏克頓了頓，“更何況還有唐家。”

弟子：“唐家？”

羅德裏克：“從烈凰機甲暴走以來，唐家一直在強烈要求保住他。”

“他們在星盟有唐長林，在巨神星有唐落雨，天海星更是他們的起源地，再加上唐言當年……像這樣的唐家，如果堅持留下烈凰機甲，別人總不能當做沒聽見。”

弟子似懂非懂，他還很年輕，對這些錯綜複雜的關系并不知曉，也不清楚羅德裏克那沒有說完的話裏隐藏着什麽樣的複雜情緒。

他只是由衷感慨，家大業大真是不得了，居然可以這麽有話語權。

“那為什麽不能把烈凰當做平等的對象來進行交涉？其他3S機甲都需要駕駛員，他可以自己開自己，多酷啊！”

“……我現在不僅懷疑你是笨蛋，更懷疑你的歷史已經全都還給初中老師了！四百年前的機甲動亂，死了數十萬人，這都能忘？！”

羅德裏克氣得直接給這小子一個爆栗，“機甲智能無牽無挂無根無魂，把它們作為人來看待是最大的錯誤！記住了麽！？”

弟子捂着腦門，戰戰兢兢應了聲是。

羅德裏克走到監控屏幕前，倉庫裏的烈凰安靜無聲。

如果不是剛才還用三言兩語堵得他心梗，此時它就像一臺蒙塵多年的古董機械，連雙翼上曾經無比耀目的金紅石輝都變得黯淡無光。

“如果那真是唐言上将，可能還是好事……不過被關了這麽久，他應該是怨恨我們的吧。”

其實對宅機來說，怨恨倒沒有太多怨恨。

畢竟宅了那麽多年，他早就已經習慣，更何況有人幫他接了一條神奇的數據線路，即使在高度屏蔽的銅牆鐵壁裏也可以接上星網。

不過在認識了于夏以後，他逐漸萌生要出去的想法，所以連帶着對這些困住自己家夥也有了脾氣。

此時的他正在看一篇新聞簡訊。

星盟上将出現在九江臨水學校分部，盡管只是通訊影像，也足以成為媒體報道的熱點材料。

裏面附有一段現場拍攝的視頻，于是宅機終于得以見到【我大概是穿越達人】的樣子。

好、好可愛！

他覺得自己必須得找到一個能配得上對方的英俊容貌和磁性嗓音，于是開始在海量的數據庫裏翻找，片刻後搜出百年前星盟上将唐言的記錄影像。

“不錯，玉樹臨風，英俊潇灑……”

但他馬上又看見了盧克中将的照片。

“可惡，确實好像是這個比較好看……不過瞧着就朝三暮四，明顯是很不靠譜的類型！”

宅機又一次陷入了糾結之中。

于夏拿到複試資格，要先在機甲戰鬥和和機甲設計之間做出選擇，考慮到自己對李那本入門教材完全沒有興趣，她自然選擇了前者。

機甲戰鬥的複試在全息賽場進行，場內分布有150顆等同于錄取資格的水晶球，以及不計其數的武器裝備。

考生不得攜帶輔助工具，進入考場後各憑本事。

考試時間90分鐘，結束鐘聲響起時，如果能夠留在考場上，并且持有不少于一枚水晶球，就能夠獲得學校機戰系的入讀資格。

凱麗也不知道是漫漫航程深感無聊，又或者還抱有在幾年後将于夏招進黎明號的希望，所以非常熱情地替她分析通過複試的辦法。

結果思來想去非常頭疼，覺得于夏的身體素質太不夠看了，又不擅長任何槍械武器的使用。

“你得找個隊友。”她說，“別稱大腿。”

于夏琢磨了一下，覺得在理。

這場考試似乎不看重過程和個人表現，只強調最終結果。那麽其他考生應該很容易會想到以團隊模式增強競争力，甚至還有可能早就已經有所準備，提前組好隊伍。

在這樣的情況下，落單對她來說不是好事。

于夏一邊思考對策，一邊躺入全息環境的艙體。

比起用二手信息球就能登錄的【機戰星途】，機甲學校的全息模拟顯然更為逼真，而且是通過掃描考生所獲得的信息數據進行模拟，從各方面都無比接近于現實。

于夏才剛剛站穩，就被撲面而來的風沙糊了滿臉。

她用手擋着後退幾步，想要找個掩體，卻突然撞上了什麽冰冷堅硬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