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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滂沱大雨簌簌落下,豆大的雨珠又快又急,擊打在屋檐上,發出噼哩啪啦的清脆聲響。庭前蘭花被急而快的雨水打彎了腰,在風雨中微微顫顫,好不可憐。
這場雨來得叫人猝不及防,下了許久未見停。天幕陰沉,夜色降臨,盧敬斯也不好在此時趕人家回去,遂讓仆人安排間廂房叫裴琢玉住下。
晚間用飯時,盧敬斯隐隐發覺裴琢玉和盧允知的氣氛不對。他也是從年輕人過來的,又豈會看不出他們之間不同尋常之處。
飯後,盧敬斯難得有閑情逸致,要和裴琢玉手談一局。
可在對弈之時,裴琢玉棋藝不俗,步步緊追,叫人嘆服。但他的狀态明顯是心不在焉,偶爾捏着白子出神。
“裴郎中莫不是有心事?”盧敬斯吃了他一顆白子,心知肚明地問。
裴琢玉不好意思道:“不瞞盧尚書,下官近期确實為私事發愁。”
“總不能是因為惹惱了心愛的小娘子而憂愁吧?”盧敬斯脫口而出,調侃他道。
裴琢玉聞言坦然一笑,“知我者,盧尚書也。”
他也不過是随口一說,不曾想還真的戳中人家心思了。盧敬斯不由想到自家女兒,五味雜陳地瞥了眼裴琢玉腰間挂着的香囊,收斂起和悅的神色,随便地糊弄道,“沒想到裴郎中還會有為情所困的時候。”
“情乃人與生俱來之物,下官一介俗人,自然無法避免落入紅塵網中。”裴琢玉苦笑。
若不是他心機太過深沉,怕将來女兒會受委屈,盧敬斯還是很看好他的,道:“人生在世,無可奈何也是常事。為人父母,真心疼愛兒女的,就看不得兒女受一點傷害。譬如我,為朝廷為百姓操了大半輩子的心,現今最大的心願,便是讓我女兒尋個家世平凡、性情坦誠的兒郎度過此生。”
裴琢玉出身于郡公府,家世不普通。且混跡在朝野的,誰肚子裏沒有點算計?如此說來,這些話針對的是他,盧敬斯是在暗示和婉拒他。
可裴琢玉哪裏會是輕易知難而退的人,他起身朝盧敬斯深深一揖,語氣真摯,“盧尚書,恕下官冒昧。下官心儀令嫒已久,望您成全。”
好個巧言令色的臭小子,還想哄騙他的女兒,做夢去!盧敬斯臉色霎時變得難看,冷哼一聲,“啪嗒”一聲把棋子扔回棋甕,“你是個聰明人,我話說得還不夠明白麽?你和宴奴并不相配,煩請另覓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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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琢玉目光堅定,态度誠懇,“某今生今世若不能與令嫒結緣,了無生趣,定不會娶旁的女子。心知口說無憑,并不能叫您信服,但日久見人心,某遲早會叫您看到某的一片真心。”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令聞者動容。盧敬斯長籲一嘆,“罷了罷了,此事來日再議。”
屋外的疾風暴雨,驟然見一道紫電白光劃過窗邊,随之而來的是巨大的轟鳴聲,一時間分不清是雷鳴還是其他。
少頃,一名家僮慌慌張張地跑進來,他的鬓發被打濕,拿袖子胡亂一擦順着下巴流下的雨水,忙道:“阿郎,大事不好了,朝露院的屋頂被雷擊中,方才塌了!”
“什麽?!”盧敬斯霍地起身。朝露院裏放置着他收集已久的多種蘭花,平日裏寶貝的緊,連盧允知向他讨要也沒舍得松口答應。
盧敬斯對裴琢玉說一聲失陪,便火急火燎地急走去救蘭花。
晚間用膳的時候,因着裴琢玉在場,盧允知承受不住,沒吃幾口就說吃飽了,幾乎落荒而逃。
當初剛一生完氣,盧允知就後悔了。她對他生悶氣,多少有些情人之間糾葛暧|昧的感覺。更何況裴琢玉的心思那麽難猜,萬一她惹他不高興了,會不會記恨她?
裴琢玉無情殺人的一幕仍然歷歷在目,盧允知越想越怕,最後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她試了那麽多法子,裴琢玉仍是沒有半點厭惡她的意思。再這樣拖下去,也不是辦法,她還是快打斬亂麻,不如趁今晚早點跟裴琢玉說與說清楚好了。
打定主意,盧允知換上婢女的衣服,悄悄溜去裴琢玉所在的客房躊躇片刻後,忐忑地叩響房門。
客房內的裴琢玉剛沐浴完,忽聞敲門聲,眼神驀然一凜,冷聲道:“誰?”
“是我。”
聽到是她的聲音,裴琢玉的眼底瞬間轉柔,迫不及待地打開門,“宴奴,你終于肯來見我了。”
興許是剛出浴,他披散及腰的長發氤氲着水汽,寝衣外随手披了件外衣,衣領松垮,憑借微弱的燭光依稀能窺見他鎖骨分明,挺拔如玉樹。
直到耳邊傳來他低醇的笑聲,盧允知才發覺自己盯着他看了良久,耳根微紅,慢慢地挪開自己的視線。
“你打扮成這副模樣,有何事要與我說?”裴琢玉的嘴角微彎。
盧允知嘴唇翕動,正想說話,孰料餘光看到有個巡夜的仆人朝着客房這邊走過來,她心一急,直接推着他進房趕忙把門關上。
等人影走遠後,盧允知糾結許久,才對裴琢玉表明來意,“其實,我回想這些時日,發現我們有可能在不大合适。”
話音剛落,盧允知能感受仿佛周圍的空氣都凝滞了,心跳在胸腔劇烈回蕩,裴琢玉目光冷卻下來,示意她繼續說。
頂着他越發冷峻的目光,盧允知硬着頭皮繼續道:“你看,我不論琴棋書畫還是女紅廚藝,就沒有能拿得出手的。而且你的心思我難以捉摸,猜的太累心了,思前想後,我們還是分開的好。”
“我說過,我并不需要一位繡娘或廚娘,我想要的,就只是單純的一個盧允知而已。盧允知可以什麽都不會,但至少心裏會有我。”裴琢玉自嘲一笑,一步步逼近她,“而你,永遠是畏我懼我勝過愛我,所以你才想放棄,是與不是?”
盧允知頓口無言。他靠近一步,她就退後一步,直至被逼到角落退無可退,裴琢玉洗浴後身上澡豆的清香在她鼻尖缭繞。
離得實在太近了,她很不自在,竭力地仰面緊貼着冰冷的牆面,堆笑道:“有話好說。”
裴琢玉眼尾染上淡淡的緋紅,修長的手指勾起她的一绺青絲把玩,不徐不疾道:“我是不是太大度了些,才讓你誤以為我是你随手就能打發的善人?”
他俯身湊近她的耳邊,氣息溫熱,竟帶着些咬牙切齒的意味,“很可惜,我不是。我想要的,不得到,絕不會善罷甘休!”
正在此時,“篤篤篤”,又傳來敲門聲,門外的人道:“裴郎中可安置了?”
是她的阿耶。
盧允知不禁繃緊了背脊。
十二點後還有一更,千萬別等,很有可能會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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