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往事如煙（十六）

往事如煙（十六）

其實離婚的事也不是蘇執一時沖動決定的。

早在江勉準備離婚協議之前，他就在心底問過自己無數次這個問題。

他追着江勉追了小半輩子，幾乎搭上了自己的整個青春，可是得來的結果是，他在江勉的心中仍然是永遠是排在沈嘉禾之後的Plan B。

他不恨沈嘉禾，也不怪江勉。

他只怪自己，為什麽如此沒出息，寧可花費大量青春在一個心裏沒有自己的人身上，也不願意轉過身去看看其他人。

和江勉結婚的三年，是他給自己的一個機會。

如果他能代替沈嘉禾，成為江勉心中的唯一，那也不算辜負他這麽多年的喜歡。可如果他做不到，那就索性按照當初的協議來，和江勉離婚。

放過江勉，也放過自己。

“這就是你做出的最後決定嗎？”江勉的聲音有些沙啞，語氣中透着疲憊。

他明白蘇執的意思了。

“是，這就是我最後的決定。”蘇執沒有任何猶豫和退縮，他也決不允許自己在這種時候猶豫和退縮。

“江勉，我放過你了。”

“放過我？”江勉自嘲的笑了一聲，擡眼看向蘇執。

蘇執被他的眼神看得一怔，有那麽一瞬間，他竟然覺得江勉是恨自己的。

“蘇執，我能說這麽多年，你還是一點都沒變，和當年一樣自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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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和爺爺一起利用江家權柄做交易，逼迫我和你結婚的人是你。現在，一言不合就要提起離婚的人也是你。”

“結婚的時候，你就沒有顧忌過我的意願，自作主張的和爺爺合作。現如今離婚也是，同樣沒有顧忌過我的意思。”

他看着蘇執和坐在蘇執身邊見證這一切的江老爺子，只覺得嘲諷：“反正我的意願在你們眼中一直都不重要，想畢這次離婚，也是你們二位早就已經商量好的吧。”

“這一次又要故技重施嗎？又要拿什麽來威脅我去離婚？”

“我江勉在你們心裏究竟算什麽？”

“你揮之即來呼之即去的玩具嗎？現在玩膩了，就丢掉了？”

“你真行啊，蘇執。”

蘇執皺眉：“江勉，我和爺爺沒有.....”

事情的發展和他想象中有些不同。

他本以為江勉提前準備好離婚協議，是因為想和自己離婚。所以他才先下手為強，好讓自己不至于淪落到被甩的悲慘境地。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現在不願意離婚的人竟然成了江勉。本該最為順利的環節，卻卡在了最先想要提出離婚的人手中。

話說到這個份上，不離婚都說不過去了。

蘇執也不想再繼續糾纏下去，他好不容易決定要離婚，絕不能輕易動搖。

“簽了離婚協議，以後不會再有任何人威脅你。”

“從今以後，我會徹底遠離你的視線，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

大約是‘徹底遠離’這幾個字觸動了江勉的心，他露出一個不敢置信的表情，幾乎不敢相信這句話是出自蘇執之口。

“徹底遠離？”

他一直以為蘇執是一個非常心軟的人，卻原來，他才是真正心狠的那一個。

相處三年，蘇執說從來沒有看清過他的心，江勉又何嘗不是？

他拿過離婚協議，看清這是兩人結婚前簽訂的那份對蘇執而言極為不公平的淨身出戶的協議。

江勉深吸了口氣，盡力保持冷靜：“這份協議對你而言不公平，如果你一定要離婚，我會讓律師重新拟定一份新的。”

江勉的想法是能拖多長時間就拖多長時間。興許蘇執只是生氣了才會提出離婚，大不了這段時間他好好哄哄對方，把人哄好了，或許對方就不會離婚了。

但蘇執卻說：“你是說，你之前在辦公室裏和法律顧問談論的那份離婚協議嗎？”

江勉的表情有些愣怔。

蘇執：“我不需要那麽多東西。再說了，你名下所以流動資金的一半太多了，我受之有愧。”

江勉：“你....”他沒想到蘇執竟然會知道那份離婚協議的內容。

蘇執笑了笑：“抱歉，之前我去公司找你，在你辦公室的隔間休息，一不小心聽到了你和法律顧問所有的談話。”

“我不是有意偷聽的。”

“但，江勉，我不明白。”

“離婚的事難道不是你早有準備嗎？為什麽現在要裝成一副完全不知情的無辜模樣？”

蘇執的話像一根針，徹底戳破江勉最後一點幻影。

“所以，你是因為聽到了我和法律關的談話，所以才想主動和我提出離婚？”

蘇執沒有否認。

但這分離婚協議只是他決定離婚的導火索，并不是主要原因，真正的原因，江勉心裏很清楚，蘇執也很清楚。

“簽下字，從此以後，我們兩個就都自由了。”

江勉還想做最後的掙紮：“這份離婚協議....是因為我覺得之前的這份婚前協議對你而言太不公平，所以才想找來律師改成一份對你有利的協議。”

蘇執看着他，平靜的問：“真的嗎？”如果江勉說的都是真的，恐怕他會覺得非常感動，但是他太了解江勉了。

“你真的沒有一點點是因為沈嘉禾回國了，所以才對我動了離婚的念頭嗎？”

沈嘉禾。

沈嘉禾。

又是沈嘉禾。

“你到底要提他的名字到什麽時候？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根本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但就如蘇執所假設的那樣，如果沈嘉禾此番回國是孤身一人，而非身邊已經有了一個謝少堂。

那麽江勉對待自己的态度還會和現在一樣嗎？

或許，現在巴不得早一點離婚的人就變成江勉了吧。

蘇執心意已決。

他為了江勉付出了自己最寶貴的青春，這是他自願的，得不到好的結果也是他活該。但現在，他決定放過自己，不要再把自己禁锢在一個人的身邊，多去看看別處的風景，興許還能遇上真正對的人。

“阿勉。”這是他最後一次這麽叫他。

“沈嘉禾和謝少堂的婚姻并不幸福。”

他并不是為了說服江勉和自己離婚才告訴江勉這些，那次他去江勉的公司找他，原本也打算說這件事。

“謝少堂這次回國的目的恐怕不簡單，他的目标極有可能是江家。”

“我能看得出來，沈嘉禾在謝少堂身邊很不快樂。”

他下定決心和江勉離婚，也有幾分撮合江勉和沈嘉禾的意思在。

他看過沈嘉禾的那副《落日》，也看得出對方心中的絕望。

和謝少堂在一起的日子，對方過得并不開心，或者說，過得十分絕望。

沈嘉禾曾經和他說過，他的太陽再也不會出現了。

蘇執知道沈嘉禾的太陽是誰。

是江勉。

是蘇執搶走了沈嘉禾的太陽。

那是不屬于他蘇執的太陽，是他用陰謀詭計搶奪了原本屬于沈嘉禾的太陽。

現在，他想把太陽還給他原本的主人。

江勉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你現在是什麽意思？”

“你告訴我這些，是希望我知道以後同意和你離婚，然後轉頭重新去找沈嘉禾嗎？”

“在你眼裏，我就是這種卑鄙無恥的小人？”

謝少堂是現任謝家家主養在國外的私生子，此次突然回國，任誰都能猜到謝家內部可能要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但江勉沒有想到這一切會和沈嘉禾扯上關系。

難道謝少堂打算利用沈嘉禾來對付自己，對付謝家嗎？

蘇執從來沒覺得江勉是小人，也從來不認為江勉會在兩人的婚姻續存期和沈嘉禾糾纏不清。

“阿勉，你從來不是小人。”

真正的小人是蘇執自己。

“從一開始，我們之間的婚姻就是一場以利益為要挾的賭局。”

這三年來，江勉做得很好，他給了蘇執想要的一切，無論是大事小事，對方都統統放在心上。

他沒有任何錯，他只是不愛蘇執罷了。

“真正的小人是我。”

是他執迷不悟。

是他鬼迷心竅。

“是我願賭服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