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往事如煙（十七）

往事如煙（十七）

蘇執記得自己和江勉結婚的那天，是個烏雲密布的早晨。

當時江勉臉上的表情嫌惡中又帶着憐憫，仿佛在嘲弄他自不量力的行為。

現如今蘇執終于醒悟，決定放下之前所有的一切重新開始。

當兩人再次來到民政局辦理離婚手續的時候，倒是遇上了一個難得豔陽高照的好天氣。

原定的離婚協議在江老爺子的見證下重新做了修改。

蘇執拒絕了江勉名下流動資金的一半，但收下了對方贈予的，他目前正在使用的畫室。

比起他付出的三年青春，這算不上什麽補償，更何況以蘇家自己的實力，也完全不需要這點補償。

比起不久之前的意氣風發，江勉憔悴了好多，眼下肉眼可見的多了許多烏青，看起來睡眠十分不足。

走進民政局大廳的前一刻，他再次拉住蘇執的手。

“小執....”江勉的人生中從未有過如此低三下氣的時刻。

“我不想離婚。”

江勉從來都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像爛俗的八點檔電視劇一樣，說出那句所有不想離婚的渣男都會說出口的經典臺詞：“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我會加倍的對你好。”

蘇執沒有回答，只是輕輕掙開了他的手。

經過這些天的冷靜，他不但沒有消退離婚的想法，反而更加堅定了一定要離婚的決心。

他再也不想把自己的愛全部拴在一個人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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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執：“再不進去，等一會人多就該排隊了。”這座城市每天都有人結婚、離婚，既便是蘇執和江勉也不能免俗。

不知道為什麽，他竟然覺得江勉臉上的表情有些可憐。

不過想來也是，任誰突然之間失去了一個一心一意對他好的人，恐怕都會覺得落寞不适應。

“我知道你現在很不适應我離開。”畢竟他們在一起共同生活了那麽長時間，有些習慣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過來的。

“但是你很快就會适應我的離開。”

江勉：“那如果我适應不了呢？”

蘇執：“那是你的事情，與我無關。”

江勉還是不明白蘇執為什麽一定要和自己離婚。

“我們那麽多年不是一直都過得很好嗎？”除了剛剛結婚的那段時間，他對蘇執有成見，确實做了許多傷害對方的事。但後來，兩人的關系有所緩和，他自認為對蘇執很好，也盡到了自己該盡的一切責任。

更何況....

更何況就在結婚紀念日的那個晚上，江勉還破戒碰了蘇執，和他成為了真正的一家人。

他本以為這是兩人之間關系更進一步的開始，卻沒想到是一切關系結束的終止。

江勉怎麽都想不明白：“既然你早就下定決心要和我離婚，那結婚紀念日那天，你又為什麽....”

如果這樣，他寧可從來都沒有得到過，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得到後又失去。

提到結婚紀念日的那一天夜晚，蘇執臉上的表情有些松動。

“那只是我給自己的報酬。”是這些年來他為江勉付出的所有青春年華的‘回報’。

他盡可能說得随意，讓自己看起來像是毫不在意這件‘小事’。

“再怎麽說，我也在你身後追了那麽多年，我們都要離婚了，總不能讓我一點甜頭都吃不到就離開。”

江勉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完全沒想到蘇執竟然是這麽看待他們那一晚的關系的。

直到今天以前，他都一直以為那天晚上，他們是因為相愛才結合在一起。

“所以，你只是單純的覺得追了我那麽多年什麽都沒有得到，很吃虧，所以才想在離婚之前和我做那種事？”

那他江勉成什麽了？

和他上|床，難道只是為了讓對方更好的下定決心離婚嗎？

當過往的甜蜜變成一種羞辱，江勉仿佛第一次認清眼前的人。

“蘇執，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麽了？”

“在你心裏，我就那麽不值得被愛？”

蘇執沒想到江勉的反應會這麽大，畢竟以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做這種事吃虧的人好像是自己才對。

但蘇執所說的也只是其中一個原因罷了，真正的原因他并不想告訴江勉。

“江勉，有時候我真的挺恨你。”

印象中的蘇執好像永遠對江勉飽含熱情和濃厚愛意，完全看不出‘恨’的痕跡。

但蘇執卻說，他恨他。

在某些陰暗的時刻，蘇執甚至希望這個世界不要有沈嘉禾存在，或者幹脆連江勉都不要存在就好了。

憑什麽只有他的一腔熱血被人棄之如履？憑什麽只有他一直遭受冷遇和嘲弄？

他也想嘲弄諷刺江勉的感情，他也想将他的一片真心踩在腳下。

只有這樣，才公平不是嗎？

蘇執當然知道江勉是喜歡自己的，同時，他也知道得到之後再失去的滋味有多麽難受。

他不想只讓自己體會那種煎熬焦躁的滋味，他也想讓江勉嘗一嘗，一腔愛意被人踐踏的滋味。

這是他隐藏在內心深處的，最狹隘的報複心。

但那些陰暗的恨意滋生的同時，他又覺得江勉有些可憐。

無論是結婚還是離婚，江勉的意願從來都沒有被尊重過。蘇執的恨，與其說是恨江勉，倒不如說是更恨他自己。

是他義無反顧的飛蛾撲火，又怎麽能怪罪到其他人的身上呢？

“算了，江勉。”他不想再繼續糾纏下去。

“你這樣在這裏和我糾纏，只會讓我覺得你是個連自己感情都分不清楚的懦夫。”

“我沒有那麽多的時間跟你繼續耗下去。”他下午還約了一個大客戶一起看畫，沒有時間和江勉繼續糾纏下去。

江勉也注意到周圍人的目光正在向自己聚集，那些微妙的眼神和目光幾乎要将他所剩無幾的尊嚴戳破。

“好。”他終于松口，“既然這就是你想要的，那我成全你。”

紅本子進去，綠本子出。

直到拿到離婚證書的那一刻，蘇執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竟然真的摘掉了江勉夫人的頭銜，重新成為了一個自由的人。

這一切，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麽難。

他甚至沒有感覺到一絲一毫的難過，反而覺得天空更藍了，白雲更白了，就連周圍的風也變得溫柔起來，空氣也散發出自由的味道。

他，蘇執。

真的自由了！

“江勉。”蘇執由衷的對他笑了笑，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微笑，也是這麽長時間以來，蘇執對江勉露出的第一個，輕松的微笑。

“謝謝你。”

謝謝你這麽久以來的包容。

也謝謝你願意放手還我自由。

從今天起，蘇執再也不要成為任何人的附庸。

他要去過屬于他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