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 26 章

護士的敲門聲，吸引了屋裏人的目光，“供給者正在輸液，你們去看護一下。”

“這就過去。”暮雲白跟着護士出了門，在走廊碰上了醫生辦公室出來的陳康夏蓉。

“雲白，來看熹微的？”陳夕月眼下已是棄子，陳康不得不抓緊治好陳熹微。

暮雲白第一次對陳康這個長輩，撂了臉，“讓您失望了，我是來看夕月的。”

見到陳夕月的時候，她已經睡着了，帶路的護士解釋，“頭暈嗜睡是正常現象。”

暮雲白蹲在陳夕月的床頭，輕輕掀開被子，左邊袖子的的手窩處，淺淺暈開的一點血跡，不是太明顯，拉過她的左手，将寬松的袖子挽到手肘，動作很輕很柔，似乎怕驚動了她。

手肘處淤青一片，暮雲白看着刺目，握着她手腕的手不自覺加重了力道，陳夕月眯着眼，睡眼惺忪地看着蹲着的暮雲白，目光呆滞。

緩了緩空白一片的腦子，才恍然地抽回手，“你怎麽在這裏？”見他目光落在她手上，下意識捂上手窩，卻發現衣袖被卷起來。

“你到底還有多少事瞞着我？”暮雲白往時冷冽幽暗的眼睛，垂下，微微眯着，神色特別認真。

“你又沒問過！”陳夕月一張嘴，覺得自己這話說的有些不妥當，口氣帶着嬌嗔。

“夕月。”暮雲白湊近身，逼得陳夕月往後挪了挪，他單膝撐在床沿上，手往她身邊一壓，居高臨下地看着她，“那現在告訴我實話。”不像陳夕月想象中的嚴刑逼供，更似軟語相求。

“就抽了點血。”陳夕月一開口，很輕松的語氣，全然不把手窩處的大片淤青當回事。

猶記得大三那年，學校組織獻血，過了十五分鐘，其他人40都獻好了，而她那架一搖一擺的秤上分明只有19的血量，到最後都不出血了。醫務人員一面動作熟練地将那個粗粗的針頭轉了轉，驚得夕月屏住了呼吸，一面告訴陳夕月，她的血管太細。第二天，宿舍其他人的針口不過是比小拇指指甲略大一些的青紅，她似乎才發現，原來不是每個人抽血都像她這樣會淤青一大片的。

“我不是想聽這個。”他當然知道她抽了骨髓血，“全都告訴我好不好？”暮雲白那表情，哀求的味道濃郁，他總覺得夕月不願意讓他靠近，是因為他不了解她的過去，偏偏那部分被陳康抹掉了。

陳夕月心軟了，有那麽一瞬間的為難，她突然意識到，或許暮雲白是眼下最縱容她的那個人，她年少就缺失親情，片刻溫暖就容易讓她深陷。

“你先起來！”她意識到兩人現下的動作多麽的不純潔！夕月用挂着點滴的手輕輕拍拍他的背，暮雲白才戀戀不舍從陳夕月身體上方直起身。

夕月清了清嗓子，“陳熹微……是再生障礙性貧血和系統性血管炎。”

“這麽複雜？”暮雲白皺眉。陳夕月也是聽醫生說了無數次才把這幾個字記清楚的。

“就是稍微複雜的血液病，可以治的。”夕月解釋。暮雲白恍悟，“所以讓你抽骨髓配型？”暮雲白聲音徒然擡高，似乎很不滿。

“配型…”夕月垂了眸，“我們本就是匹配的。”暮雲白看着夕月這樣的表情，心疼起來，覺得有些窒息。“她病了很多年了。”

暮雲白驚奇，陳熹微除了瘦了點，看着一點都不像是有病的人。

“陳熹微雖是個女人，意志卻強過很多的男人，從小吃藥跟吃飯似的，再大再苦的藥片她從來眼睛都不眨一下。”雖然兩人積怨頗深，可是就事論事，陳熹微确實比她堅強，不過轉念一想，陳熹微遲遲不願根治…大概就是為了折磨她。

“可能就是因為陳熹微的病，夏蓉才有機會生下我吧……”夕月咬了唇，自己這樣荒謬的存在，暮雲白坐在身旁，想起這些事，只覺得心涼。

暮雲白眼裏面上皆是不可思議的神色，轉瞬一想，陳康的所作所為，這樣才能說得通。

“他們把你叫回來就是為了手術？”暮雲白看着夕月冷漠的表情，轉移了話題。“恩。”陳夕月冰涼的手心已被暮雲白染得極暖。

“那你還回來了？”暮雲白抿了嘴，一臉的不快，他暮雲白的媳婦憑什麽被人呼來喝去的，想着那麽細的針戳入骨間抽取骨髓他都心驚。

“你不懂，這是…我欠陳熹微的。”陳夕月潛意識裏認為，即使陳熹微對她千般諷刺萬般嫌棄，可到底是因為她，陳康才給她了那麽多錢，讓她能照顧小姨，也有底氣離了暮雲白獨自生活，她欠陳家的，還了，才算兩清，往後便能老死不相往來。

“我不舍得，這得多疼啊！”暮雲白的手抓得緊了緊。

“她需要，我一定會給。往時一年抽幾次血，早就習慣了。”陳夕月不理會他，她就怕陳熹微一直拖着，這才讓她覺得麻煩。

“下次一定要告訴我，”暮雲白稍退一步，算是妥協，眸子裏溢着溫柔，擡手撫上陳夕月的臉頰，“我來陪着你。”

陳夕月側頭閃躲，還是沒躲開暮雲白的手，以前夏蓉一個電話，陳夕月就要一個人跑來對着冰冷的針頭，陳熹微美其名曰體檢，幾乎是刻意捉弄般地被逼着抽血化驗的，一想到這裏，陳夕月巴不得早點解脫。

暮雲白擡起夕月的手臂，越看越心疼，他試着用手指碰了碰，極其小心，“疼嗎？”

陳夕月沒有回，而是盯着眼前人，直到自己快繃不住要笑了才開口，“暮雲白，不要再讓……不要在讓人跟着我了行嗎？”每次她一出茶園，他總能找到她，他沒讓人跟着她才怪，“老師說，茶能啓迪靈魂，給我點時間，讓我全心全意做這件事行嗎？”

唐茶說她知道了林晚星，可見了面以後，陳夕月卻一個字都沒有提，暮雲白隐隐覺得她可能又在哄騙他。

陳夕月笑的溫柔，眼底卻藏着虛情假意，“忘掉過去，我們才可以重新開始。”

暮雲白又一次被陳夕月騙了，因為，陳夕月說了，要和他重新開始。

在得知陳熹微手術成功了，陳夕月才放心離開了醫院。醫生說了如果不成功，她就要骨穿刺，再取一次骨髓血。走之前，陳康給了一筆錢，陳夕月并沒有沒有拒絕，畢竟以後用錢的地方多。

“終究是陳家欠你的，我欠你的，以後随着自己的心去做想做的事情吧。”陳康第一次對她這樣說話。

很奇怪，親緣關系到了盡頭，反而能平靜相處了。

“也謝謝你這麽多年的慷慨，要是沒有你給的那些錢。我也照顧不了小姨這麽長時間，也不會有跟暮雲白離婚的底氣，更不可能随心所欲去做想做的事情。”理想再大，也終究比不上物質重要，沒有物質，如何生活，更別談理想了。

“這是你應得，也是我唯一能補償你的。”

父女倆唯一一次真心的談話，卻是在決定斷絕關系時，陳康心底也贊同夕月的決定，畢竟，他是真的愧對夕漫。

暮雲白站在一旁，時刻關注着陳夕月，主要是怕陳夕月受欺負，他覺得陳家人都欺負他媳婦兒，看見陳康走了，暮雲白趕緊上去關心，“說什麽呢？沒欺負你吧！”

陳夕月輕笑一聲，“沒有，就是跟他說清，以後不用再回陳家了。”

不回就不回，陳家誰稀罕，以後他媳婦兒跟他回家就行了，“留在安城住幾天再走吧。”暮雲白頓了一下，在想用個什麽理由把他留下，“嗯，最近新開了幾家館子挺好吃的，我帶你嘗嘗再走。”

陳夕月半阖着眼睛，隐藏了眼裏的笑意，沒想到昔日安城的文科狀元也有詞窮的時候，這麽蹩腳的理由他也說得出口。陳夕月胳膊有些酸痛，輕輕的活動了一下。

暮雲白忽然想到理由了，“你看你抽了那麽多血，我不得休養一下，我帶你吃點好的，補充補充營養，恢複了你再走。”

“謝謝你關心，我沒那麽虛弱，真不用。”

“咱倆這關系，你用給我說謝謝，哎，你例假來了嗎？”暮雲白問的唐突，陳夕月投來疑惑地眼神。“我就是覺得你現在失血過多，要是再來例假的話，嗯，你身體會更虛弱的。”

暮雲白有些慌亂的解釋，并沒有讓陳夕月起疑，這些日子以來暮雲白在他面前确實和以前不一樣了，沒有了以前的盛氣淩人，處處顧及她的感受了。

“你放心，這些醫生早就考慮過了，我也是例假走了之後才來醫院的。”

完了！暮雲白預留的那個籌碼徹底沒了，賀餘楓說的，‘生個孩子捆住她’的方法徹底沒用了。

暮雲白想留陳夕月住幾天，想她是其一，最主要是給她好好解釋一下林晚星的事情。雖然從他得到的消息來看，陳夕月沒有表現的很在意。可暮雲白總覺得這是一個雷，早晚會炸的雷。

陳夕月可不想待在這個是非之地，“嘉木師兄和茶茶出去了，茶園裏的草還需要我除，我就不在這呆了，還有……”暮雲白盯着陳夕月眼睛，等着她說，“暮雲白，沒有你的茶園很安靜，我喜歡過安靜的日子。”

陳夕月這句話是讓暮雲白別再去茶園打擾的她，暮雲白不在意，反正說了他也不會聽，而是再次确認陳夕月那句話的可信度，“你說我們會重新開始，是真的嗎？”

“相信我，是真的。”陳夕月收了笑容，心想：現在說謊是越來越面不改色了，騙起暮雲白也是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親，點個收藏吧，你的一個動作決定我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