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要賬
要賬
游舟逆着人群走,寸步難行。他只能挪到牆邊,借着牆,慢慢往回走。
“娘子,你家還有什麽人?”大嬸搭話道。
“我家就兩口人。除了我以外,還有一個正在念書的小叔子。”碧荷答道,“七星巷就在前邊,大約、大約走個五十步就到了。”
“娘子,若是沒有你帶路,說不定我圍轉傀儡戲臺那處打轉一晚上,連鮮花的影子都見不着。”大嬸笑道。
“舉手之勞啦。”碧荷說道,心裏卻想着如果聞游舟發現她不在身後了,會不會着急。
也許,他根本不會發現她不在身後了。他肯定走了很遠。
“大嬸,我小叔子還在戲臺那等我,我先走啦,您只管一直往前走就到七星巷啦。若是還有什麽疑惑,盡管問路人就是。”
路人往來,有的手上拎了滿是鮮花的花籃,有的手裏捧了一束花,有的耳邊帶花、發髻插花。
“娘子,前面岔路實在多,我上了年紀,就是問了人,也不一定能走對。你能再行行好,帶我到巷口麽?”那位大嬸面帶急色。
碧荷猶豫了幾分,答道:“行。”
那位大嬸高興極了,又感謝了一次。
就在她們往前走的時候,有個男人撞了碧荷一下,碧荷身子歪斜,險些摔在地上。那男子連聲抱歉也沒有,就走掉了。
“我曹,有病啊,撞你老子倒大黴!”碧荷氣不過,指着男子消失的方向大罵道。
聞舟于人群中聽見碧荷的罵聲,循着聲音,看到了碧荷與一老婦的身影。于是他撥開人潮,往二人的方向走去。
碧荷忽然又被人拍了下肩膀,力道雖然很小,但她的心情莫名地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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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負人還趕上趟來了。她反手就是一頓猛抓。
“欺負你老子上瘾了是吧?”碧荷猙獰道。
“诶,怎麽是你?”碧荷立即松了手,聞游舟胸前的衣服皺巴巴的。
“回頭發現你不在,就馬上找你了。”聞游舟委屈道。
“呵,還會回頭啊。我以為你的頭只能朝前看,不會往後轉咧。”碧荷說道。
老婦見這二人一直在鬥嘴,恐越拖越晚,說道:“娘子不必帶路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碧荷秉承着好人做到底的信念,說道:“幾十步路而已,還是我領你去吧。”
于是,她繼續領着老婦往前走。聞游舟不說話了,也跟着她身側。
一行人很快就抵達了目的地,老婦又對碧荷千恩萬謝,告了別。
在走回來的路上,聞游舟忽然發話道:“以後若是你一個人,就不要輕易給人帶路。”
“為什麽?難道我眼睜睜看着剛才那兩鬓花白的老太太原地打轉?難道你還怕我被她拐騙了去?”
“也不是沒有可能。”聞游舟回道。
“笑話,難道我沒有自保能力嗎?我可不是像看上去那麽好欺負!”碧荷又說道。
“如果暗處還埋伏着人呢?如果那老婦準備了迷藥呢?或是他們團夥說你是他們家的‘瘋媳婦’呢?”
“這麽了解,你幹過這種歹事啊?”碧荷把聞游舟當做出氣筒,雖然她知道聞游舟說得有道理。
“我在擔心你的安危,嫂嫂不要岔開話題。”聞游舟絲毫沒有把碧荷的冒犯放在心上。
“總之法子很多,差人也不是吃閑飯的。”碧荷說道。
“我只想讓你答應我,不要讓自己陷入險境。”聞游舟認真地說道。
“……”碧荷悶聲不響,又想起剛才聞游舟生悶氣,對自己愛答不理的。
于是,她也讓聞游舟嘗嘗這種滋味,緘默不言,一直往前走。
“要不要吃烤羊肉?”聞游舟誘惑道,“撒上孜然,羊肉烤得金黃多汁,油汪汪。”
碧荷雖然有些松動,但也沒有理他。
“喝冰飲怎麽樣?今天雖是陰天,但也超适合喝冰飲。”
瞿碧荷繼續往前走,臉帶冰霜。
“要不然我們租輛馬車回家?上了馬車再生氣,不容易累。”聞游舟溫聲哄道。
“還不快去租車。”碧荷沒好聲地答道。
回到家,碧荷徑自回房了,也不理他,她抽出上次剛買的小說,放在床頭。憑她有限的簡化字認字數,看繁體豎排的文言文,她倍感吃力。
“啪。”一本書從書架上掉了下來。
碧荷起床去撿。
“這是賬本?”
碧荷翻了幾頁,賬本上密密麻麻地記錄着這些年聞家行醫、賣中藥材的收支情況。
亡夫聞流雲的醫術确實不錯,收入頗豐,她看向了旁邊幾箱的衣服首飾,評判道:此人還蠻寵妻。
最後兩頁記錄着一些賒賬人的名字,都是些小錢。
“賴四,欠四貫錢。”碧荷念道。
看來,關于錢的事情,認字變得簡單起來了。
四貫錢,四千個銅錢。有了這錢做資本,買賣土地,種些中草藥,衣食無憂指日可待啊。
碧荷美滋滋地想道。
賴四,人如其名,是鎮上鼎鼎有名的一個無賴。
風水輪流轉,他早年卻走了大運,叫了一幫狐朋狗友,闖西域。就在大家快要忘記這號人,皆以為他葬身沙漠。
誰料他靠着販運貨物、販賣貨物賺得盆滿缽滿。
某夜,賴四在青樓喝花酒,兩眼一黑,忽然倒在美人粉紅裙下,頭痛欲裂。他花重金,不知找了多少郎中,喝了無數藥方偏方,身上的怪病都沒能醫好。
最後他在集市張榜——誰能醫治這種頭痛怪病,皆有重酬。
原本聞流雲不想和這般無賴扯上關系。
醫得好,辦好事最好;醫不好,又怕那賴四拿此由頭尋他麻煩。
故此,聞流雲即便因為購置幾畝藥田,手頭窘迫,寧願多看些病人,也遲遲不敢前去為他看診。
後來,賴四找上門來,跪在門前苦苦懇求,一連跪了三日,就是沒有離去的意思。聞流雲這才開門,請他進藥廬,姑且治治看。
這賴四被偏頭痛折磨得痛不欲生,每每發病,吃什麽就吐什麽,整個人骨瘦形銷。聞流雲細細詢問他的生活習慣、居所布局後,給他開了九副草茯苓方,抓配了女貞子、旱蓮草、山萸肉、茯苓、菊花。每次偏頭痛發作,水煎服一劑。
賴四拿了藥方後,就地重重磕了幾個響頭。又吞吞吐吐道:“因為此病,四處尋醫,花盡家底,又耽誤做買賣,能否先賒賬?待有了錢,立刻差小厮送過來。”
聞流雲只想趕緊送走這號人,在本子上記了名和價錢,就讓他走了。
賴四,碧荷口中念道。前陣子聽吳婆婆說,他家又購置了不少田地,應當是又發跡了。
聽說那賴四夜宿青樓,被賴娘子帶了一幫家丁打了幾頓。賴娘子一氣之下,收拾了些細軟,在娘家住了十幾天,沒有回賴家。
碧荷心裏直打鼓,但是想到過幾天,草藥田的采收、晾曬都需要雇傭大量的人力。今年是豐收年,還得租倉庫存儲。目前手頭的餘錢只怕在采收階段就被消耗殆盡了。
賴家建得是很氣派,門頭高高的,兩邊還放了石獅子。只是大門緊閉,走進才聽見門裏面傳來一些嬉鬧之聲。
碧荷暗暗給自己打氣,自己姿色平平,擔憂的事情都不會發生。
然而,她又轉念一想,幹嘛要為了爛人而貶低自己呢?爛人專門幹爛事,她一點錯都沒有。況且,她也有自衛的能力。實在遇到了危機關頭,就玉石俱焚呗。
碧荷敲了敲門,一個穿着粗布衣裳的小厮開門。
碧荷說明來意,小厮讓碧荷稍等片刻,他先去通傳。
頃刻,小厮快步走來,說:“娘子,裏面有請。”
移步至大廳,碧荷暗暗感嘆,這大廳比她家都要大。腳踩的木地板滑溜溜,鋪上了紅絨絨的地毯,比她家的菜地還要寬。
兩個身着錦衣的男子各自抱了姑娘,調情嬉笑,她尴尬地裝作視而不見。
兩邊的紅木陳列架上擺了一些瓷器玉器,唯恐別人不知道財富的秘密。她正對着主位,兩邊各自擺放了三把木椅。
“哪來的小娘子。”其中一個輕佻男色眯眯地盯着她,朝她走來。
“我不是什麽小娘子,我是賴四的救命恩人。”
“喲,還扮起戲來了。”另一猥瑣男附和道。
碧荷摸了摸挂在腰間的布袋,一臉淡定。褐衣男欲擡起碧荷的下巴,碧荷側身避開,眼疾手快,掏出袋子裏的粉末灑向藍衣男。
褐衣男被突如其來的粉末灌了鼻子,立馬打了無數個噴嚏,眼睛居然流出眼淚,面色紅腫。
“你,哈奇,你這個賤人對我做了什麽?哈奇。”褐衣男渾身瘙癢,尖銳的黑指甲在身上四處撓,卻也不得解脫。
“你起風團還是蠻快的。”碧荷還是一臉淡定。
此時一群小厮先到,差點失去表情管理,看着藍衣男在地上蹭來蹭去,兩只不安分的手在身上抓來撓去。
賴四穿着金燦燦的綢衣在後頭。
“這是怎麽了?”他裝作一個沒事人的樣子,問道。
“賴老爺,剛才這個男子想要輕薄與我,我為了自保,只能略施小計。”
“豬頭,你和貓頭把蝦留帶到客房,并幫他收拾行李。以後,他不再是我賴四的兄弟了。”賴四一臉嚴肅。
而後又轉笑:“聞夫人,你看這樣處置是否妥當。方才你的粉末不會傷及蝦留的性命吧?”
碧荷微笑道:“還差一點。他只需受上兩個時辰的瘙癢腫痛,無須服藥,時辰一過,也就好了。”
賴四心下對這婦人忌憚三分,不敢輕視。
“想必聞夫人是因為三年前的藥錢找上門的吧。”賴四說道,又朝身邊的小厮擺了擺手,“紅石,你去庫房取十兩銀子來,這是給聞夫人的藥錢。記得要用楠木箱來裝。”
小厮哈腰點頭,立即去辦了。
“多謝賴老爺。”碧荷慢悠悠地說道,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碧荷拎着楠木箱,腳步輕快。這下要發財啦。她心裏高興得要命,只是面上還是保持冰冷的神情,頗有幾分傲氣。
後門的馬車已經恭候多時,碧荷心裏惬意得很,居然還有專車送回,這一趟來得值當。
馬車的速度實在比雙腳走路快很多,碧荷開始想着自家也要入一輛馬車。然而,買馬車這件事并非看上去這麽簡單,需要買馬養馬,建馬廄,種草料,割草料,曬草料,存草料,養車夫,照看馬兒。
碧荷甩了甩頭,狂熱的頭腦逐漸變得冷靜。看來,致富之路是必要,也是遙遠的。
回到家,是日頭最毒辣的時候,聞游舟方起,坐在桌子旁,雙眼無神地嚼玉米。
從大門望過去,略去其表情不看,倒是一副田園美景淑人君子圖。
向馬夫道謝後,碧荷喜滋滋地提了小木箱,徑自入院。
“碧…嫂嫂,這是……”聞游舟被眼前的銀子晃花了眼。
“這是我讨債的成果。”碧荷驕傲地擡起下巴,一臉得意。
“這是所有收回來的賬?”聞游舟一臉不可置信。
“不不不,你答錯了。”碧荷晃了晃手指,“這是單賴四一人的賬。”
“什麽?”聞游舟聽到賴四這個名字,狹長的桃花眼隐隐露出冷意。
碧荷把讨債之經過說得活靈活現,卻未發現聞游舟暗暗收緊的手指。
“嫂嫂。”游聞舟忍不住打斷碧荷的“說書”,“下次還有這般驚險的事情,帶我一同去,好不好。”
“哎呀,那吳婆婆說,連縣令都怕他呢。”碧荷正色道。
“那以後我要考取功名,當比縣令更大的官,保護你。”聞游舟道。
“可若是有比賴四更大的無賴或者惡人呢?倘若要是更大的官也無法壓住他們呢?”碧荷道。
游舟不得陷入了深思,不再答碧荷的話。
“所以,我說,游舟小朋友,不要想太多啦,好不好。我現在全須全尾地站在你面前呢。”
聞游舟卻自忖道:倘若你因此受傷,我就讓賴四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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