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024
聽了孫三郎的話,許大河才戰戰兢兢地睜開了眼睛,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孫木青存心想要逗逗他,故意悄悄的摸了一把許大河的胳膊,林子裏氣溫低,孫木青的手略有些涼,猛然貼上去膚,滑溜溜的像蛇,許大河剛放下的心瞬間又提到嗓子眼,哇的叫了一聲。
“哈哈哈哈。”這樣子惹得孫三郎哈哈大笑。
許大河抹一把額上的汗,瞧孫木青笑得賊,就知道剛才是他使壞。
旁邊孫三郎不敢多笑,憋得滿臉通紅,許大河哼哼兩聲強裝鎮定,大步往前走去,剛才孫三郎指的是一棵大樹,樹根下積累厚厚的樹葉,樹葉腐爛了一半泥土或在一起成了蓬松透氣的土壤,這種土最适合長菌子,只要落一些雨,氣溫不是特別低,菌子就會冒出來。
孫木青蹲下來細瞧,這種白色的菌子,大家都叫虎耳菌,倒不是說長得像老虎耳朵,而是這種菌子極其難得,要特定的環境、溫度才能孕育出來,而且只長半日,過了時辰不摘下來,虎耳菌就會迅速的枯萎,這菌子不僅嬌貴,還都長在深山老林中,物以稀為貴,拿到鎮上去賣多半能賣上一個好價錢。
臨出家門前,孫木青叫許大河和孫三郎各背了一個背簍,用來裝菌子。
“小心的摘。”孫木青道。
采菌子是巧活兒,想要菌子新鮮賣出好價,要不傷害根和傘瓣兒
“行哩,我知道。”許大河嘴裏應着,說着彎腰去撿菌子,他1的手掌又厚又寬,且力氣賊大,許大河以為自己足夠小心,可手輕輕一掰,好好的菌子硬是被他掰成了三瓣。
孫木青則輕輕一摘,就将整朵菌子完整的摘下,一旁的孫三郎瞧見了如法炮制,順利的也摘下了菌子。許大河眼睛瞧明白了,跟着去做,可眼睛看着是那麽一回事,自己下手操作又是另外一回事,他那雙手實在太笨,一下又掰碎了一個。
“大河,我們來。”孫木青怕許大河待會兒又碎第三個。
随着他們越走越深,很快太陽出來了,天色漸亮,只是這林子裏頭樹太多,又高又密,只有一小部分的陽光能灑下,但比剛才明亮多了,能看清楚林子裏的景,許大河的膽子就大了,開始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在前面。
不過,只有孫木青了解菌子的習性,知道哪些地方最容易長,常是許大河走在了前頭,他又叫住他要往另一個方向去。
因此只帶路了一會兒,許大河又老老實實的走到了最後。三個人一路走走停停,又發現了好幾簇菌子,順着他們不斷深入,孫木青開始在旁邊的樹上做記號,以防迷路。
Advertisement
突然,許大河豎起耳朵聽了聽,道:“你們聽到啥聲了沒?”
孫三郎以為許大河要報仇,故意吓唬他們,笑嘻嘻地說:“大河哥,啥都沒有。”
誰知聽了這話,許大河臉色一白,琢磨着想,難道那聲音只有他一個人能聽見?忙接着道:“真有聲兒,你倆再仔細聽聽。”
孫木青屏住呼吸,細聽片刻,聽見左前方有咕咕咕的聲音,這聲音他熟悉:“有野雞。”
野雞是好東西,許大河不自覺的吞了吞口水,昨晚上的水煮魚他吃的不多,早上起得早沒吃上一口熱乎的,路上只吃了兩張煎餅墊巴,根本不飽,現在饞的慌,連忙說:“那咱捉去。”
孫木青道不急,山裏的野雞精的很,直接捉捉不住的:“咱又沒帶捉雞的罩子。”
“那咋辦?”許大河是真着急,到嘴的野雞肉絕不能叫它給飛了。
孫木青島摸了摸包袱,想起裏面還剩一張煎餅,心裏忽然有了主意,他把煎餅拿出來,先掰成甲蓋大小的碎塊,然後領着他倆一塊尋聲走去,一步一步走的小心翼翼,盡量不發出聲響,走了沒多遠就見三只野雞正在樹後面溜達,一只只的毛色鮮豔,又肥又壯。
許大河趕緊用眼神詢問孫木青該咋辦,孫木青把煎餅粒分給他倆一些,小聲道:“把吃的擺成一條線,引他們到樹的另一邊來,咱們藏在樹後頭,等它們一路吃過來,我們就捉,一人抓一只,不要亂了陣腳。”
“好。”許大河點頭,瞄準了最肥最大的那只,孫三郎體格最小,選了最小的一只,剩下的自然由孫木青負責。
這法子出人意料的好使,山裏的野雞從沒有吃過面粉,也沒嗅到過人的氣味,他們順利的把三只野雞給抓到手,提着沉甸甸的雞,孫木青心想這是意外收獲,拿回去可以煲一鍋雞湯給娘和小喜補身子。
正想着,孫三郎抓到的那只猛地撲棱了翅膀,孫三郎一個沒留神,竟然叫雞給掙脫了,還好許大河手臂夠長,一抓就把要逃跑的雞給撈了回來。
“去去去,你去找繩子。”許大河沒好氣的說,他對孫三郎很有意見,這跑掉的不是野雞,是兩只油汪汪的大雞腿,是一鍋鮮美的雞湯。
孫三郎撓了撓頭,也不生氣,麻利的去找了繩子,三只野雞被草繩結結實實的來了個五花大綁,并串成一串,叫許大河一個人背在肩膀上。
這時候已經快到晌午了,他們三個算是滿載而歸,背簍裏全是珍貴難尋的菌子,手上提着的是美味的野雞。
許大河吹了聲口哨:“木青,你真厲害,跟着你有肉吃。”
見許大河這樣講,孫三郎當仁不讓,他沒忘羅巧雲的囑咐,話趕着話說:“木青哥,以後我都跟着你。”
孫木青擡擡眉毛,開玩笑道:“說的是真心話不?”
許大河竟然有些委屈上了,憑啥孫三郎要跟着孫木青:“我們這麽多年的兄弟,你打哪兒冒出來的?”
沒等孫木青開口,孫三郎趕緊表明自己沒壞心:“我也跟着你,大河哥。”
這聲哥叫得格外的好聽,落在許大河的耳朵裏咋說呢,和仙樂似的,他是家裏的老幺,上面不是哥哥就是姐姐,還沒人叫過他哥,許大河嘿嘿直笑,瞅孫三郎順眼了許多,為了表達親近,他想要拍拍孫三郎的肩膀,可是他手上拿着東西,實在騰不出手來,幹脆用腳踢了踢孫三郎的小腿肚子:“憑你叫我一聲哥,我讓你跟着。”
誰知道孫三郎一個踉跄,竟然差點兒摔倒。
許大河瞧這小子那麽不禁踢,對他說:“你的小身板也太弱了,往後得跟着我多鍛煉鍛煉。”
孫三郎琢磨着,他娘叫他多跟木青哥一起呆,許大河跟木青哥常在一起,那麽他跟許大河待一塊也等于和木青哥多接觸,于是點頭如搗蒜:“好哩,大河哥。”
從早上開始,王紅英就一直挂記着孫木青他們三個。
兒子說要到山裏去采菌子,王紅英原本沒有多想,莊戶人家的孩子那個不是在山野中長大的,禁得起摔打,去趟山裏能有啥風險,多小心一點準沒問題,木青不會怕山裏的什麽蚊子和小蟲螞蟻,秦小喜也知道孫木青是個機靈人,從前他就經常在山上砍柴,附近的山溝溝小山坡,他哪裏沒有去過,最會認路看路,為人謹慎,所以秦小喜也不擔心。
可有一個人卻急壞了,那便是孫三郎他娘羅巧雲。
羅巧雲一直不大瞧得上許大河,覺得許大河這人沒什麽出息,空有一身蠻力卻沒有腦子,時常在孫三郎面前拿許大河做壞榜樣,不過看在她和馬淑慧的關系還算不錯的份上,昨日許大河要和孫三郎一起睡,羅巧雲也沒說啥,睡一晚就睡一晚,能咋地,但她沒想一大清早爬起來,三郎屋裏一大一小兩個人都沒了影子,不知啥時辰出門了,半點動靜都沒有。
一開始羅巧雲吓一跳,後一琢磨,以為兩個人是出門耍去了,就安安心心的去煮飯,等早飯都做好了還沒見人回來,羅巧雲就覺得有些奇怪,吃飯咋還不積極哩,這大清早餓着肚子能去哪裏,就隔着院牆随口問了王紅英一聲:“紅英,見着我家三郎和許大河了嗎?一早這倆小子就不見了影,莫不是一塊回許大河家了?”
王紅英那個時候正在掃雞糞,雞糞是上好的桑樹肥料,她一邊唰唰唰把雞糞掃到竹簍裏去,一邊扯着嗓子答:“和木青一起進山了。”
“哪個山?”羅巧雲追問一句。
“就是咱村後的虎頭山,進去采菌子拿到集市上賣。”王紅英答。
聽到這虎頭山三個字,羅巧雲如同被人當頭打了一棒子,臉色都白了,趕緊撂下手中的活匆忙奔到王紅英家來:“他們去哪兒?”
王紅英瞧羅巧雲的樣子,心裏奇怪:“去了虎頭山,這是咋了?怎麽急赤白眼的。”
羅巧雲哎呦一聲:“你不知道,虎頭山是不能随便上的。”
“這有啥說法?”王紅英問,她想多半是因為虎頭山上林子深霧氣重,羅巧雲是怕他們仨在裏頭迷路,于是不等羅巧雲回答就接着說:“這虎頭山是少有人去,可木青你放心,進山不知多少回了,以前還去砍柴,你一點用不着怕的,至于說山裏頭有什麽山鬼妖精,更是沒那一套。”
王紅英大大咧咧,孫木青不怕神神鬼鬼,很大一部分也遺傳自親娘。
山鬼妖精羅巧雲是怕的,但是現在沒閑心與王紅英說道,她搖頭說:“不只這個,俺家三郎他屬羊的,那虎頭山帶個虎字,虎克羊,不成的,當初有算命先生給俺家三郎算過,說他跟虎不僅屬相犯沖,命裏也犯克,叫他要一直避到十八歲,不然要遇着大劫。”
王紅英吓了一跳,這以前沒聽羅巧雲提起過,她只好小聲嘀咕:“還有這說法呢,哎呦……”
一邊說王紅英一邊想,從前還有人說小喜命硬克夫哩,成親後這些日子大家都瞧見了,她家不僅沒招災,還比以前紅火不少,可見那些個算命先生多半是胡說八道騙銀子的,往後她都不信了,可是話到嘴邊,王紅英沒說出口,只安慰着羅巧雲說:“沒事兒,虎頭山沒有真老虎,你別多想,他們待會也該回來了。”
羅巧雲急的跺了跺腳,知道這時候說啥都晚了,人已經上山了還能咋地,就先回了家。
而王紅英瞧着淡定,其實心裏也着急,孫三郎是人家裏的孩子,若真出了事有個三長兩短,他家木青能脫得了幹系?接着又在心裏怨,羅巧雲從前還說要讓木青多帶帶三郎,結果他家三郎是個金貴的寶貝疙瘩,碰不得摔打不得,連進個山都不行,看來她得跟木青說一聲,叫他少跟孫三郎接觸為妙,那娃是個金蛋蛋。
秦小喜正在堂屋窗下織布,經過這些日子的熟悉,那架新織布機的原理她摸的更熟了,織布的速度又加快了一倍,如今已經織出了成品,現在織的是第二匹,她見隔壁的羅巧雲來了一次後,婆婆王紅英就心煩意亂,便喊了一聲:“娘,你過來坐。”
王紅英時不時的就出門看看,朝虎頭山的位置不知看了多少回,屁股上長了針似的根本坐不住,聽見兒媳叫她便走了過來問:“有啥事?”
小喜指了指村裏別人家屋頂上飄着的炊煙:“快到晌午了,咱們做晌午飯吧。”
王紅英拍了拍大腿,說對,她都急忘了這茬,說着就往竈房去。
秦小喜拉住婆婆的手,今日羅巧雲和王紅英的對話她一邊織布一邊聽見了七八分,知道婆婆心不在焉的煩惱着什麽,擔心這會兒有心事的王紅英在竈房燙了手或磕了碗,便說:“今晌我來做,娘,要不您到村口看看去?菌子要趁新鮮賣了價錢才好,說不定木青哥他們已經下山,往鎮上去了,虎頭山還有另一個方向可以下山,那有條近路到來安鎮上的。”
聽這話兒王紅英琢磨了一會兒,是這個道理,還是小喜想得周到,可理是這個理,王紅英的心照樣還是放不下,一直往村口去張望。
實際上,秦小喜猜的不錯,孫木青他們三個從虎頭山上下來,真是抄了近路去了來安鎮,因為菌子放不住,一定要趁新鮮還帶泥巴時賣出去,而那三只野雞顯然也吃不完的,孫木青準備賣兩只,剩下一只留着解饞。
很快他們到了鎮子上,許大河走在最前頭,輕車熟路地往鎮上的菜市走,要賣東西當然去菜市口叫賣最好,孫木青卻叫住了他:“等等。”
許大河回過頭:“還等啥呀?不是要趁新鮮了賣嗎?”
孫木青的腦子一直在轉悠,從虎頭山上下來時他就一直在想怎麽把東西賣出一個好價錢,這個時辰菜市場上已經不大有人,而他們要賣的虎耳菌、野雞都是稀罕物,且價錢高,在菜市場就算遇見有人要買,也不一定買得上價,孫木青決定找個有錢人來買。
輪有錢,來安鎮上沒有比住高門大宅的人更有錢了。
想好了主意,孫木青帶着許大河、孫三郎往河邊走去,那邊有戶人家做買賣的,家裏不差錢,他以前去賣過柴禾因此有了解,不過此刻大宅院大門緊閉,他們蹲了一會兒沒有什麽人路過,孫木青想幹等不是辦法,想了想,叫他們兩個吹口哨,一邊吹口哨一邊把要賣的兩只野雞解了繩。
那兩只野雞被捆久了,脾氣沖天,一獲得自由就展開翅膀互相搏鬥起來,很快,鬥雞的場面就吸引了路過的人圍觀駐足,不一會熱鬧勁把宅門裏的人也吸引了出來,大門從裏頭開了,走出一個管事模樣的人,肩上扛着一個小男孩,大概是這家人的小少爺,小少爺津津有味的看鬥雞,高興的直鼓掌。
又過一會兒,出來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衣裳穿的很富貴,大概是那小少爺的奶奶,奶奶來陪孫子一塊看鬥雞。
不過鬥雞這東西,小孩兒、男人喜歡,老奶奶可不太注意,只顧瞧着孫子笑,幫孫子理了理衣裳,老太太瞧到了擺在旁邊的虎耳菌,驚訝地問:“這麽稀奇的東西,哪裏摘的?這東西好幾年沒吃着過了,煮湯最美。”說得不過瘾,還走近拿着翻看:“還很新鮮,品相也好,就這些,你們還有不?”
孫木青笑着回答:“有,但是不多。”
旁邊的許大河聽得莫名其妙,他們的竹簍裏明明還有一堆,菌子還一朵都沒賣出去,為啥孫木青要說不多哩,難道他不想賣給這老太?剛想開口,身邊的孫三郎似乎琢磨到了什麽,扯了扯許大河的袖子,于是許大河閉上了嘴巴沒吭聲。
老太太問:“有多少?夠二斤嗎?”
孫木青沒有直接答,問老太太虎耳菌要怎麽烹饪才好吃,聽眼前的後生問這個,老太太突然來了精神,滔滔不絕起來:“新鮮的虎耳菌,吃的是那一口鮮美滋味兒,用清水洗幹淨菌子上的泥巴,不加任何調味料,水開後下鍋燙熟了再加豬肉丸子熬煮,好了後喝湯吃菌子,比什麽都美,對喽,一定記得不要先放鹽,不然好滋味兒就全毀了。”
說完了鮮吃,老太太又說起曬幹了怎麽吃:“虎耳菌不能曬幹,要陰幹,然後用水泡發了和豬腳炖着吃,很滋補的。”
一老一少說着,倒不像初次見面的人,老太太越說越來勁兒,直到孫木青說:“我們聊的投緣,那我這一簍菌子全賣給你吧,原本剩下的是要拿回去自家人吃的。”
老太太一見竟有那麽多,這下能吃個過瘾,笑得合不攏嘴:“你賣少錢一斤?”
孫木青不知道價錢,只說叫老太太看着給,老太太想了想:“前幾年我買過一回,品相沒你的好,當時是一百八十文一斤,現在我給你漲漲價,漲到二百。”
說着生怕反悔似的,蠻叫管家取來了秤,一稱菌子加起來有八斤多一點,見老太太實在,孫木青也大方,說那零頭就抹了,只要一兩半銀子,買完了虎耳菌,老太太又瞧上了野雞,倒不是買來煲湯吃,而是他孫子實在喜歡,買來給小孩子養着玩,兩只野雞加上那八斤菌子,給了五兩銀子,見一個明晃晃的小銀錠到了手,許大河和孫三郎都瞪圓眼睛。
孫木青倒是鎮定,把錢收了起來,老太太還對他說,往後有了稀罕的東西,直接送到她這裏來。
這家的老太太是個老饕,好一口美食,喜歡吃喜歡做,這是孫木青以前來這片賣柴的時候就知道的信兒,剛才問菌子咋做是想和老太太多聊聊混個面熟,以後弄到新鮮的瓜果魚蝦,人家會樂意先要他的,這叫培養熟客。
不過,見多識廣的老太太真給孫木青上了一課,原來虎耳菌還可以陰幹了煲湯,被許大河掰碎的兩個菌子沒賣,他準備拿回家放到竈臺上陰幹水份,哪天做湯的時候丢進去試一試。
孫木青從進山摘菌子、到來安鎮上賣菌子,處處都用了心思,許大河一路嘿嘿傻笑,沒細琢磨,只覺得高興,想着今天可以吃野雞肉就渾身有勁兒,孫三郎咋有小精明,比許大河要會琢磨多了,他細細想了剛才的事情,若去菜市場上擺攤賣菌子和野雞,只怕現在還無人問津,那菌子被曬蔫了都不一定有人要。
虎耳菌是個稀罕東西,可以要有識貨人,木青哥略想辦法就吸引了人來瞧熱鬧,還和人家老太太相談甚歡,對喽,進山的時候木青哥還在樹上做了記號,雖然他們并沒有原路返回,但是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要是尋不着路了有标記做指引,總能摸到家的方向。
越琢磨,孫三郎就越佩服孫木青,木青哥真的有本事,他娘說的對,他跟着木青哥是可以沾到不少聰明氣。
“走吧!”孫木青的說話聲打斷了孫三郎的思考,他一瞅不對呀,這不是往家走的方向,便問道還要去哪兒。
“換錢。”孫木青道,這次得的五兩是整塊的銀錠子,他要去換成散錢,這次他們三個人一塊進山,于情于理不能虧待,孫木青到錢莊裏把銀子換了五吊錢,許大河、孫三郎一人給了一吊,他自己則分了三吊,許大河孫三郎都沒意見,要不是孫木青,莫說一吊錢,就是一個前也掙不着。
把錢塞到錢袋裏,孫木青心情雀躍,這下子補桑苗及漚肥的錢都有了,而且虎耳菌摘過一次的舊地方只要用土培好,還會再長,估摸着等年前落一場雨,氣溫又回升的時候還能再采一茬。
許大河這個時候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想要立刻回家吃飯去,孫木青叫他們到路邊的茶攤上坐着歇會兒,他還有事要辦,過了小半個時辰,孫木青才轉回來,拉上他倆說:“今晌午上我家吃飯。”
三個人是又疲又累,但是心裏高興,孫三郎是頭一回自己掙錢,還掙得還不少足有一吊,走在路上腰板都更直了,心想這錢交一半給娘,另一半留在身上,過兩日有空可以買個啥胭脂水粉手帕類的小女兒物件送給他的未婚妻,許大河捏着錢心裏也挺美,不過這錢該咋花他還沒想好,三個人一路說說笑笑地往家走,只是還沒有走到村口,就先遇上了孫三郎他娘羅巧雲。
羅巧雲是真的着急了,往王紅英家裏跑了三回,聽那意思是恨不得叫村裏的人直接上山找人去,王紅英說:“他們大概是直接去鎮上了,菌子那東西嬌貴,就得趁新鮮賣煮了才好吃。”
羅巧雲一聽是這個道理,就去村口等着,若再他們三個再晚一些回來,她恐怕就直接要到鎮上去尋人了。
一見兒子,羅巧雲趕緊從頭看到腳,見他沒事眼眶都紅了,捏了一把孫三郎的耳朵:“混小子,跟着進山也不跟我說一聲,叫家人為你擔心。”
後頭王紅英也迎了上來,看到三人都好好的,她的心才徹徹底底的落回到肚子裏,對羅巧雲說:“你瞅,我就說沒事,你還不信。”
孫三郎見他娘眼睛紅紅不敢吭聲,知道他怕是又闖禍了,趕緊将手上那一吊錢亮了出來,眉開眼笑的說:“娘,你瞅這是啥?”
羅巧雲把錢接過來,心裏一陣喜:“這錢哪裏來的?”
孫三郎一回頭,響亮的答:“木青哥帶俺們采菌子掙的呗!”
羅巧雲應了一聲,心裏又是愧又是羞,木青帶着三郎去掙錢,剛才她過于擔心,樣子有些不好看,今天表現的着急了些,連忙回頭對王紅英想要解釋,可王紅英拍了拍孫木青身上的灰塵,已經拉着兒子和許大河往村裏走去。
許大河提着剩下的一只野雞,回頭沖孫三郎說:“記得過來吃飯。”
孫三郎看了看他娘,問道:“娘,俺能去嗎?”
“去去去,回頭我再跟你細說。”羅巧雲說着心裏那個愁,這下完了,瞧王紅英那個樣子,只怕是得罪了她。
不愧是多年的姐妹,王紅英還真生了羅巧雲的氣,一邊往家走一邊想,不就是去一趟虎頭山嗎?誰家的兒子不是兒子,她自己都沒着急,羅巧雲怎麽急成那副樣子,人馬淑慧也沒說啥呀。
到家的時候晌午飯秦小喜已經做好了,她弄了兩塊嫩嫩的豆腐,用青菜煮了一鍋湯,把豆腐切成塊放到煮沸的青菜湯中燙熟,最後打上一個雞蛋攪散,出鍋前撒上蔥花提味,就是一鍋又鮮又暖胃的青菜豆腐蛋花湯,接着又做了一個油焖茄子,另外從壇子裏撈出一個酸蘿蔔切丁,和家裏最後一碗豬油渣炒了一盤下飯菜,麻麻辣辣的,配米飯吃滋味最好。
“小喜,小喜。”人還沒有進門,孫木青就喊上了。
秦小喜從竈房裏探出頭:“今日咋樣?”
孫木青快步走進去,樂呵呵的三吊錢亮了出來。
竟然有三兩,掙了這麽多出乎秦小喜的意料,她趕緊将錢收了起來。
而王紅英知道兒子這一日淨掙了三兩銀子,高興的直拍桌子:“幸好當初沒去桑園幫忙,這随便幹進回山就抵得上在那裏兩個月的工錢哩。”
過了一會,孫三郎端了一盤炒菜過來,說是他娘給炒的加菜,王紅英聽了,沒吭聲。
許大河還沒回家,馬淑慧沒再去孫家找人,她已經預備好做讓步,就想着等許大河自己回家,而許大河還不知道他娘已經想通,不敢着家也不願着家,母子暗暗的較上勁了。
吃罷晌午,許大河躺在孫木清家院子的樹蔭下睡了一下午,很快,夜色沉沉,又該吃夜飯了,許大河幫忙去宰了野雞拔了毛,剁成小塊擱在砧板上,這野雞肉肉質非常的紮實,熬出來的湯很鮮美,秦小喜把砂鍋取來,将野雞肉扔在裏頭,加上水,姜片紅棗桂圓等,然後放在火上慢慢的煲出了一鍋雞湯。
他們留的是最大的那只野雞,光肉就足有四斤,王紅英盛出兩碗給大伯二伯家送了去,剩下再由自家人享用。
不過,王紅英想來想去還是留了小半鍋湯和一些雞肉沒有撈出來,這野雞他們三個人一起抓的,羅巧雲和馬淑慧他們也應當分一些,但她現在正生着羅巧雲的氣,不想過去送,若單送馬淑慧不送羅巧雲,顯得她小肚雞腸,所以幹脆誰都不送,先留在砂鍋裏。
很快天就黑了,月亮冒出頭來,挂在樹梢上明晃晃的。
許萬三坐在自家院裏的矮凳上,悠哉的抽着煙,一邊抽煙一邊逗着自家的狗耍,瞧他那樣子倒是自在的很,馬淑慧卻看不過眼了,出去對自家男人說:“笑笑笑,你就知道笑,大河已經兩日沒着家了。”
許萬三淡定的說:“十七八的娃丢不了,你放心。”
馬淑慧實在是服了這一家的老爺們兒,沒有一個操心的,連原來和自己站在一條線上的大兒子現在也懶得管大河的事了,她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
許大江以前和馬淑慧一樣,也是不希望許大河到人家去做贅婿的,但是做大哥的心疼小弟,見許大河對文春麗情深意重,也就改了主意,又勸馬淑慧改了主意,在許大江的眼中,這件事情就算解決了,大河一日兩日不回家,他難道還能一輩子不回家?等回家的時候再說清楚便是。
但馬淑慧卻等不了了,她抱着孫子孫女耍了一會兒,幫搬着兒媳婦一起給娃娃們洗了澡,抱上了床,再也受不住心裏頭的煎熬,出門去找兒子許大河去了。
孫木青家的院子裏,許大河吃飽喝足正在發呆,在外躲了兩日清靜,他現在也琢磨清楚了,他這輩子是非文春麗不娶,就算換個天仙給他也不幹,因此,不如早早的回家把這事同他娘坦白,要是娘不答應他就,他就……
許大河想了想,他就不吃飯。
想着就站起身來往院門走去,嘎吱一聲,剛把門拉開,迎面就撞上他娘擡手要敲門,馬淑慧一擡手許大河還以為她要揍他,一閃身往旁邊跳開。
馬淑慧把手收回來,瞪兒子一眼:“你躲啥?”
許大河吞了吞口水,沒有吭聲。
“兩日都不回家,我看你翅膀是長硬了。”馬淑慧道。
許大河難得的說了句軟話:“我不是準備回家哩。”
王紅英聽到了院子外頭的動靜走了出來,瞧馬淑慧有些生氣,便在一旁勸導:“大河跟俺家木青進山去了,掙了一掉錢哩,你別怪他。”
馬淑慧其實心裏并沒有面上表現的那般生氣,許大河不會撒謊,他說要回家就是真的準備要回家,原來兒子和自己的心意是相通的,只是面上那股子氣還在,就對王紅英說:“我怎麽能不生氣?我回家就要打死他。”
王紅英連連擺手:“別打死,太晚了,要打明天再打死吧,再讓他多活一天,你消消氣。”
許大河小聲打岔:“紅英嬸,我想活哩。”
這話逗人發笑,王紅英和趕出來的孫木青、秦小喜都笑出了聲,馬淑慧也忍不住笑了,笑完又瞪他:“想活就跟我回家去。”
說着母子兩個出了孫木青家的院門,王紅英伸長脖子看着母子倆的背影,看了好久才合上門。
時辰不早了,到了該歇息的時候,秦小喜燒了一鍋熱氣騰騰的洗澡水,喊孫木青洗澡,孫木青往盆裏一坐,熱水把身子泡着,舒坦的每個毛孔都張開了,比做神仙還快活,孫木青樂呵呵的想,娶了媳婦就是幸福,連洗澡水都有人準備。
突然他又想起了啥,對秦小喜說把他今天背回來的那個背簍取過來,裏頭有東西,秦小喜拿過來打開一看,裏面有一個紙包,包着半斤枸杞。
“枸杞明目,你經常織布費眼睛,有事沒事嚼幾顆。”孫木青說道。
今日回家的時候,孫木青叫許大河、孫三郎在茶棚等他,就是去藥店買枸杞了。
秦小喜把枸杞擱到了櫃子裏,笑着說好,一包枸杞的價錢說多不多,但這表示孫木青心中有她,惦記着她,這便足夠了。
夜色漸深,馬淑慧許大河母子倆走在回家的路上,還等不及走到家門,剛離開孫家的院子不到十丈遠,許大河就急匆匆的開了口,也沒什麽措辭,就說:“娘,我想娶文春麗。”一句話擲地有聲,很是響亮。
馬淑慧早料到如此,沒吭氣,許大河又重複了一遍:“娘,我就想娶文春麗,你幫我回了那姑娘,我只想娶她。”
“我聽見了,你娘又不是聾子,你到底要說幾次?”馬淑慧道:“有事回家再說。”
“我等不及了,我現在就要說。”許大河急吼吼的:“她喜歡我,我也喜歡她,咱倆這是天生一對,是老天爺配好的。”
馬淑慧簡直就要氣笑了:“你這個憨小子!”
許大河着急的不行:“娘,我們天造地設,你就讓我們在一起呗,那啥,那啥,有句古話叫什麽來着?哦,對了,叫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您別拆散我們。”
“說的好像人家姑娘樂意嫁你似的。”馬淑慧說。
許大河拍了拍胸脯,莫名自信:“春麗一定樂意嫁給我。”
馬淑慧答:“要她真的願意嫁你,我就讓你娶她,叫你入贅給人家做兒子去!”
許大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娘,你說的是真的?”
“吃飽了沒事兒,騙你不成。”說着已經到了自家院門前,馬淑慧推開門走進去,轉過身對兒子說:“只要你往後的日子過得好,也就不拘着這些形式了,但你自己得想清楚。”
許大河連忙點頭:“我想清楚了,我早想清楚了。”
這一夜,許大河激動的一宿都沒睡,看了無數次外頭,看一次又看一次,還是黑黢黢的沒有天亮,這一夜格外的漫長,等到天亮他要立刻去文家村,直接問明白文春麗的心意。
明天的更新會稍微晚一點,11點半左右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