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孝莊太皇太後
孝莊太皇太後
等入了冬,別院裏就更冷了。
林嘉钰便時常窩在屋子裏,時不時往炭盆子裏丢些板栗或紅薯,屋子裏再煮上一壺茶,小日子要多惬意就有多惬意。
但她卻肉眼可見玲兒臉上的笑意越來越少,問起蘇茉兒,蘇茉兒只道:“……我也不知道玲兒日日在想些什麽,我問她好幾次她也沒說,我猜她是怕自己生下個女兒來?”
林嘉钰想了想,還是将玲兒叫過來問話。
如蘇茉兒所說的一樣,玲兒最開始也是什麽都不肯說,最後卻是跪倒在林嘉钰腳下,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掉了下來:“……娘娘,等着孩子生下來之後,是不是我就沒命了?”
林嘉钰一滞。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按理說去母留子才是最保險的,人是多爾衮找來的,她沒問過多爾衮打算怎麽處置玲兒,可如今認真一想,只怕多爾衮一開始就打算去母留子。
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但對上玲兒那雙澄澈的眸子,林嘉钰卻覺得于心不忍。
她并非心地良善之人,哪怕知道親姐姐海蘭珠命不久矣,也沒太大感覺,畢竟海蘭珠實在是招人煩。
但玲兒自來她身邊一直老實本分,乖覺不已,有的時候她甚至還見着玲兒偷偷給肚子裏未出世的孩子做小衣裳,神情是慈藹又寧靜,渾身上下泛着母性的光輝。
若真等着玲兒生下孩子後就除掉她,說實在的,林嘉钰狠不下這個心來:“你不想胡思亂想,先安心養胎,至于你的去留,日後再說。”
實在不行,給玲兒一筆銀子,将她送的遠遠地就是了。
因心裏有了事兒,林嘉钰思來想去都覺得不舒服,索性寫了封信差了暗衛給多爾衮送去。
但林嘉钰萬萬沒有想到多爾衮第二天入夜時分竟冒雪前來。
當她瞧見渾身上下都是雪的多爾衮時,吓了一跳,多爾衮卻忙道:“玉兒,是我,別叫!”
別院四周都是皇太極的親衛,多爾衮是偷偷潛進來的,一身常服的他眉毛、頭發都凍成了霜,若不仔細瞧,還真看不出這人是誰。
林嘉钰忙将多爾衮請了進來,給他倒了杯熱茶,皺眉道:“你怎麽來了?”
多爾衮臨走之前不是沒與她說過,若有什麽事兒只管差暗衛給自己送信,但這信,她是一次都沒送過。
小心駛得萬年船,這話總是沒錯的,所以林嘉钰是萬萬沒想到多爾衮會膽大至此。
為何會過來了?
多爾衮白日裏接到送來的信箋,心漏跳了一拍,将信看完,只覺得她定會擔心不已,她打小便是如此,心裏但凡藏了事兒就吃不下睡不好,暗衛送信的速度遠沒有他快,所以他才想着親自過來一趟。
最最重要的是,他想他的玉兒了。
日日想。
夜夜想。
想她這時候吃了沒有,在做什麽,天氣這般冷,別院裏的地籠燒的暖不暖和,無不無聊……
任憑心裏波濤洶湧,可話到了嘴邊卻是波瀾不驚,多爾衮只道:“正好我今日去城郊辦事,閑來無事,所以就過來看看。”
林嘉钰猜測他是趕路前來,便要小廚房準備了吃食,更是問道:“姑姑可還好?雅圖她們可還好?雖說姑姑每半個月都會差人送信過來,但她的性子向來都是報喜不報憂的,生怕我擔心。”
多爾衮含笑道:“皇後娘娘前些日子被海蘭珠氣病了一場,好在并無大礙,如今已經痊愈,雅圖已經開始換牙了,掉一顆牙的時候發了場高燒,每日吃不下東西,現下新牙齒已經長出來一截……至于旁的,就沒有什麽了。”
後宮中的那些糟心事他倒是說上三天三夜都說不完,可對于這些他一直不大在意,更沒打算說出來污了眼前人的耳朵。
很快蘇茉兒就端着吃食進來,因時候不早,小廚房只匆匆準備了一碗雞湯面線和幾道小菜,雖簡單,可看起來也是極有食欲的。
多爾衮這才想起來自己今兒一整天都每怎麽吃東西,便拿起筷子用了起來。
他吃飯的速度并不慢,但很是斯文。
林嘉钰見他吃飯吃的專心致志,便毫不客氣地打量起他來。
從前她就知道多爾衮長得俊朗,連她都聽蘇茉兒說了,每每多爾衮前來後宮給皇後請安,那些宮女們都格外高興,變着花樣兒打扮,想着法子前去多爾衮跟前轉悠……如今仔細看來,她覺得多爾衮膚色雖不白皙,卻很光滑細膩,面上看不到半個毛孔,眉毛濃密,睫毛更是像兩把小扇子似地,迎着燭光看去,小扇子忽閃忽閃,眼睑下印出兩片小小的陰影來。
林嘉钰正看的專心致志,誰知道多爾衮明銳察覺到有人看自己,突然擡起頭來。
兩人四目相對,火燭噼啪作響,窗外風聲呼嘯,大雪連連。
一時間,屋內的氣氛有些旖旎。
林嘉钰別開眼睛,有些尴尬道:“我就是看你吃的挺香的……”
說着,她更是道:“我一點都不想吃,自天氣冷了之後,我日日在屋子裏窩着,人都胖了一圈,實在不能再吃了!”
連她自己都每察覺到,她這話說的有點撒嬌的意思。
多爾衮笑着道:“你胖點也很好看。”
林嘉钰只覺得這人還是挺會說話的,一點都不像旁人嘴裏說的那般冷心冷面。
吃完了飯,漱過口後,多爾衮則與林嘉钰說起了正事:“……你假孕一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那個宮女我的意思是等她生下孩子後不必再留,看你是怎麽想的。”
不光是玲兒,就連皇後前些日子送過來,以防萬一的穩婆也是他的人,這兩個穩婆他也沒打算留下。
至于那兩個太醫,一時間倒是動不得,但他會有辦法讓他們守口如瓶的。
林嘉钰道:“我想留下她一條命,從始至終她沒有做錯什麽,當初進宮是懵懵懂懂,你們怕也沒與她說過以後會丢了性命……大不了将她送的遠遠的。”
“人人都知道,天底下哪裏會有掉餡餅的事兒?”多爾衮覺得她有些婦人之仁,怕到時候會有什麽變數,可對上她那雙澄澈的眸子,心裏微微嘆了口氣,萬事還有他在了:“罷了,既然你舍不得,那我就将那個宮女送遠些便是了。”
林嘉钰面上頓時就露出笑容來。
多爾衮嘴角也跟着微微翹起,更是吩咐蘇茉兒将他帶來的東西拿過來。
林嘉钰很好奇他送來了些什麽寶貝,沒想到卻是些零嘴兒,有糖漬梅子,窩絲糖,冷吃兔肉,芙蓉糕……滿滿當當裝了一匣子。
看的她是哭笑不得,這些東西若送給雅圖,雅圖定是高興壞了,可她又不是什麽小孩子,怎會愛吃這些?
多爾衮卻道:“我記得你從前最愛吃這些了,如今送過來給你讓你解解悶!”
林嘉钰并不記得原主從前愛吃什麽,但她也猜到多爾衮一整日沒怎麽吃東西,記得給她買零嘴,怎麽不記得讓自己填飽肚子?
她只覺得眼前的男人真是百年難得一見,想着若接下來多爾衮真要做些什麽,她到底是該欲拒還迎還是半推半就時,誰知道多爾衮就開口道:“四周都是皇太極的親衛,我不便多呆,就先回去了,玉兒,你保重身子。”
尚未等林嘉钰反應過來,多爾衮就走了。
這就走了?
林嘉钰心底還是有點小失望的。
不過玲兒知曉自己能保住性命,也不顧自己肚子已經大了,跪下來連連與林嘉钰磕了好幾個頭。
一旁的蘇茉兒從前就覺得她可憐,如今笑着道:“這下好了,晚上可以睡個踏實覺了吧?”
玲兒破涕為笑。
別院的日子是一日日過去,玲兒的肚子也一日日大了起來,她日夜祈禱能夠替林嘉钰生個兒子出來。
到了二月裏,疼了一天一夜的玲兒如願生下個兒子來。
林嘉钰也早産生了個兒子下來,蘇茉兒連忙差人送信回宮。
瞧着懷中香香軟軟,皺皺巴巴的小嬰兒,林嘉钰拿手掌與他臉比劃了一番,見他臉還沒自己手掌大,忍不住道:“蘇茉兒,你說他能平安長大嗎?”
蘇茉兒吓得連忙捂住她的嘴,直道:“娘娘您在說什麽胡話了?九阿哥定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長大的!”
說着,她的聲音更是低下去了些:“玲兒自有孕開始就擔驚受怕的,我生怕她生出來的孩子不好,好在孩子也就小一些,身子倒還好,不過九阿哥小些也好交代,不然看起來哪裏像早産的孩子?”
林嘉钰微微嘆了口氣道:“這下姑姑怕是會十分高興的。”
她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了卻了原主的心願,了卻了皇後的心願,更了卻了科爾沁草原的心願。
接下來,她就可以肆意為自己而活了。
只是林嘉钰等啊等,足足等了六七日,她卻一直沒等到宮裏傳來的消息,正當她覺得不對時,卻聽聞蘇茉兒說皇後來了。
林嘉钰微微一愣,正欲起身時,就見着皇後走了進來,随着她一起來的還有雅圖。
雅圖許久沒看到額娘了,快步沖了過來,甜甜道:“額娘,我可想死您了!”
林嘉钰要下床請安,卻一把被皇後按住:“你如今正在月子裏,這裏又沒有外人,咱們姑侄之間這般見外做什麽?”
二月的盛京依舊是大雪不斷,林嘉钰是吃過趕路的苦頭的,當初她前來別院時尚是秋日,馬車就要走一天一夜,這般大雪的天,皇後與雅圖最少在要路上耽擱兩三日的。
皇後本就年紀不小,舟車勞頓的是面露疲色,可臉上的笑意卻是怎麽都擋不住:“雅圖聽說我要來瞧你,非要跟着一塊來,怎麽勸都勸不住,索性我就帶着她一塊來了。”
“九阿哥了?抱出來讓我瞧瞧?”
林嘉钰是有一肚子話要問,譬如皇太極知曉她誕下九阿哥為何一句話都沒有?又譬如,皇後為何要冒着大雪前來別院?
可雅圖在這兒,她不好多問,只能拉着長高了不少的雅圖的手問東問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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