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孝莊太皇太後

孝莊太皇太後

多爾衮的來信十分簡單，說了最近的戰事進展如何，還說大清如今勝仗連連，想必他很快就能回盛京了。

信箋的最後，他還說給林嘉钰帶了個禮物，她一定會喜歡的。

雖字字句句未提愛，可字字句句不離愛。

林嘉钰将信箋點燃，見信箋化為灰燼，腦海中竟浮現多爾衮含笑看向自己的樣子。

等到了初夏時節，盛京就有好消息傳來，說是十四貝勒多爾衮從山東北返至天津衛，渡運河東歸，更是攻占一府、三州、五十五縣、二關。

衆人更将多爾衮奉為戰神，等到七月裏皇太極率諸貝勒凱旋而歸時，前來相迎的百姓嘴裏卻是高呼多爾衮的大名。

皇太極原本是心情極好的，可自入盛京之後卻是臉色沉沉。

哪怕他到了關雎宮，面對着海蘭珠的柔情蜜意，臉上也沒幾分笑容。

海蘭珠向來是個多心的，當即就不高興起來，皇太極沒法子，只能強撐着安慰她幾句：“……朕最在意的就是你，在外打仗時心心念念的都是你，一回來去清寧宮屁股都沒坐熱，就來瞧你，你怎麽就不高興起來？”

說着，他更是微微嘆了口氣：“朕只是為別的事情煩心。”

到了當天夜裏，他更是做起噩夢來：“父汗！不是我，不是我……多爾衮，這皇位本就該是朕的！”

海蘭珠生生被吓醒了。

但她知道什麽話該問，什麽話不該問，繼續裝睡起來。

皇太極卻是一夜無眠。

他這皇位得來的是名不正言不順，當初父汗在世時幾次曾說将汗位傳為多爾衮，因父汗走的匆忙，并未留下遺诏，卻與身邊之人說過要傳位與多爾衮，只是那時候多爾衮年紀尚小，他以“四大貝勒同朝南坐”拉攏了剩下三人，這才逼死了阿巴亥，獨占了皇位。

幾年前開始多爾衮就開始顯山露水，幾個月前的那一場仗更是叫多爾衮聲名鵲起，軍中上下已有人議論紛紛，說他太過于看重兒女情長，若是多爾衮是皇上，只怕大清早就攻占大明了……

這話是皇太極無意中聽到的，當時他并未發作，卻是随便找了個由頭處死了那幾個将士。

但他更知道，只怕八旗上下已是議論紛紛。

翌日一早醒來，皇太極自是臉色憔悴。

有些話海蘭珠原是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但經過昨晚一事，便大着膽子道：“……這些日子皇上不在，幸好有琪琪格陪着我，不過琪琪格也是個苦命人，我聽說她到了今日還沒有與多爾衮圓房。”

這事兒皇太極還真不知道，皺眉道：“還有這種事兒？”

海蘭珠點點頭：“琪琪格有一次喝醉了酒說的，說就算多爾衮不喜歡她也不要緊，後院日子寂寥，她只是想要個孩子，可多爾衮也不滿足她。”

替皇太極倒了杯茶，她更是柔聲道：“當時我還勸琪琪格說多爾衮脾氣不大好，要她多順着多爾衮些，人心都是肉做的，多爾衮總有一天能知道她的好，可您猜琪琪格說什麽？”

皇太極看着她。

海蘭珠大着膽子道：“琪琪格哭着說多爾衮心裏只有玉兒一個人，當時我聽到這話吓了一跳，琪琪格說年幼時玉兒送給多爾衮的香囊，多爾衮一直還随身帶着。”

“當初多爾衮身邊的那個夢娘，也是因為長得有幾分像玉兒，所以才被留在十四貝勒府那麽些日子……”

皇太極臉色越來越難看。

海蘭珠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的，并不是因為害怕皇太極動怒，而是擔心琪琪格會遷怒于她。

本質上琪琪格與海蘭珠都是同一種類型的人，嗯，就是那種沒長腦子的，若真惹惱了琪琪格，她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哪怕是豁出性命也會與旁人拼了。

這事兒是琪琪格喝醉酒之後無意說出來的，直到今日連琪琪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過什麽。

皇太極只沉着臉色說自己知道了。

等着回去書房後，他只差人将多爾衮叫來。

多爾衮一進來就瞧着皇太極臉色不善，這幾日他發現皇太極時常用這般眼神看向自己，上前請安後皇太極一言不發，良久才聽聲音：“朕聽說當初年幼時玉兒曾送給你一個香囊？這香囊你日日不離身？”

方才過來的路上，多爾衮預想過待會兒會發生什麽，唯獨沒想到這一茬。

愣了愣，他只道：“是，這香囊的确是莊妃娘娘少時所贈，我帶在身邊習慣了，所以一直沒有取下來過。”

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仰人鼻息的少年郎，他斷定皇太極不敢因為一個香囊治他的罪。

皇太極面上怒氣再次浮現：“朕看你不是習慣了香囊帶在身邊，是還放不下玉兒吧！”

多爾衮并未直面這個問題：“好端端的，皇上為何說這些話？”

皇太極揚聲道：“朕問你是還是不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多爾衮也不是個好脾氣的，從前不過韬光養晦罷了，當即就道：“難道我說是，皇上要治我的罪嗎？皇上明知道當初我已與父汗說好，等着戰勝歸來便迎娶莊妃娘娘為妻的。”

“皇上明知如此，卻還是娶莊妃娘娘為側福晉……當年孰是孰非，我不好妄自評判，我與莊妃娘娘之前更無茍且之事，若皇上仍覺得心裏不痛快，只管治我的罪便是了。”

皇太極被他氣的說不出話來，厲聲道：“多爾衮，你反了不成？”

可多爾衮卻丢了一句“該說的我都說了，還請皇上自便”後轉身就走，氣的皇太極砸了個茶盅，卻無計可施。

自古以來，一個人的底氣是靠實力說話。

如今的多爾衮有這個實力。

可偏偏皇太極生性多疑，是越想越氣，他自然相信多爾衮與林嘉钰之間如今沒什麽，但以後的事兒誰能說得準？

因為這事兒，皇太極是幾日都沒睡踏實，更是想出一個絕妙的法子來——若真能借這個機會名正言順除掉多爾衮，倒也是一件好事！

殊不知，多爾衮早已在他身邊安插了眼線，他的一舉一動早在多爾衮掌控之中。

過了幾日林嘉钰帶着雅圖等人在花園散步時，如皇太極預料的那般碰見了多爾衮。

許久沒見到多爾衮，林嘉钰只覺得這人瘦了，黑了，可身姿相較于從前卻是愈發挺拔，也難怪來來往往的小宮女見到多爾衮一副含羞懷春模樣。

林嘉钰愣神之際，雅圖已帶着兩個妹妹跑了過去，嘴裏喊着“十四叔”，就連剛會走路的九阿哥見姐姐們在前頭跑，哪怕他沒見過多爾衮，也步履蹒跚朝多爾衮跑去。

雅圖并不是循規蹈矩地孩子，平素被林嘉钰教導着要她遵從內心，所以這孩子整日也想着與皇太極等人一樣上陣殺敵，故而對這位沒見過幾面的十四叔很有好感。

她一熱枕起來，她下頭的弟弟妹妹便有樣學樣。

多爾衮的眼神卻是隔着幾個孩子直勾勾落在林嘉钰面上，這麽長時間沒見，林嘉钰似更美了，渾身上下散發了勃勃生機，嘴角含笑，讓人不注意都難。

多爾衮知道皇太極想要給自己安下罪民，所以才會讓自己時常進宮探望病中的皇後，他也順坡下驢，想要多見林嘉钰幾面：“莊妃娘娘帶孩子們來花園散步嗎？”

林嘉钰颔首稱是。

如今周遭都是人，她不方便說多爾衮送給她的禮物她很喜歡——崇德四年是兔年，多爾衮送給她的是一只小玉兔，玉兔是用最上等的白玉雕刻而成，活靈活現，栩栩如生，兩只眼睛用的是兩顆精巧的紅寶石……這樣的東西，不該以銀子論價錢，這等手藝就已價值連城。

多爾衮正色道：“我要前去給皇後娘娘請安，莊妃娘娘可要一塊過去？”

林嘉钰微微一愣，瞬而卻是點點頭答應下來。

她覺得今日的多爾衮有些不同尋常。

多爾衮不是多話之人，怕惹人懷疑，一路上也只有寥寥數語，可等着他們到了清寧宮，被宮女請進去之際，他只壓低聲音道：“皇太極起了疑心，這幾日多留心些。”

林嘉钰狐疑看着他，卻見着多爾衮已上前與皇後請安了。

皇後身子自病過一場後一直沒大好，病病好好的，瞧見多爾衮與林嘉钰一起過來只覺得有些不妥，可見人來都來了，便與多爾衮說起話來。

一個是長嫂，一個是小叔子，自沒什麽話好說，說來說去總是叮囑多爾衮聯系琪琪格些，或者是多爾衮也該有個孩子了。

多爾衮淡笑着道：“……我打算過繼個多铎的女兒過來。”

別說皇後，就連思想開放如林嘉钰都覺得有些不能理解，更聽見皇後揚聲道：“這怎麽能行？如今你與琪琪格還年輕，日後會有自己孩子的……況且這件事若真叫旁人知道，琪琪格豈不是成了衆人的笑話？”

多爾衮道：“琪琪格那邊我會與她說清楚的。”

他知道香囊一事是從琪琪格嘴裏說出去的，他也與琪琪格說清楚了，這件事他不會再追究，可前提是他過繼個多铎的孩子來。

林嘉钰原是想勸勸的，可話到了嘴邊卻還是咽了下去。

還是那句話，多爾衮又不是小孩子，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