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朕也有本書
朕也有本書
楚清才帶着顧曦進去不久,陳然就尋了出來,轉了一會兒,沒見着人兒,随便點了一個侍衛,正是先前收了顧曦荷包的那個,“可曾見到一位長得像仙女一樣的姑娘?”
侍衛皮子一緊,“公公問的,可是顧曦?”
“混帳!顧姑娘的名字也是你們能叫的?”陳然罵完才反應過來,“她人呢?”
“被賢王帶進去了。”見陳然轉身要走,他忙叫住,将顧曦給的荷包遞出去,硬着頭皮問道,“這顧姑娘是個什麽來頭?還請陳公公指點一二……”
陳然一眼瞧出琉璃的手藝,擡起手就給了他一巴掌,“顧姑娘的東西也敢收?記着了,她是你祖宗,日後都給咱家仔細供着!”
回到禦書房未見賢王的影子,眼見楚秦的好心情迅速消失,心裏把不着調的楚清數落了一番,馬上派人去找。
這會兒,楚清帶着顧曦已經到了冷宮門口。
他還在做最後的掙紮,“她現在的樣子,怪吓人的。你當真要進去?”
他是想拒絕的,可是顧曦就那麽安安靜靜地看着自己,拒絕的話就說不出來了。只希望他的皇帝哥哥不會知道他把人帶來了這裏。
顧曦看一眼宮牆上的爬着的枯藤,“我想向她求證一件事。一會兒就好。”
她朝楚清福身一禮,“麻煩會賢王殿下了。”
“不麻煩不麻煩。”楚清脫口而出,什麽拒絕的話都想不到了,等到人走進冷宮,才緊步跟上,懊惱得恨不得給自己兩嘴巴。
也罷。左右是在宮裏,他留意些,應當無事。
他在屋門外止步,顧曦一人走進屋中,屋裏的腐臭撲鼻而來,給了她不小的沖擊。
“哀家正要去找你,你倒先來了。”
顧曦循聲望去,顧媛坐在陰暗的角落裏,如毒蛇一般盯着自己。
她眉頭微蹙,“我聽說了你的事,來看看你。”
“來看這一回你是不是真的贏了嗎?”顧媛走出來,将她一張血肉翻騰的臉呈現在顧曦面前,“你果然也回來了!”
顧曦驚得往後退了兩步,敏銳地抓住了那個“也”字,靈機一動,“當真是你要害我?我與你無冤無仇,只想要活下去。你為何要這麽做?”
“既然要讓哀家回來,為何不讓哀家回來得早一些?”顧媛咬牙切齒地盯着她,“只要早一天!顧曦,你就不是哀家的對手。不過,你別得意得太早……呵呵呵呵……”
只要早一天,她必然不會期待着楚秦能回心轉意,早早兒地讓人在他的禦膳裏加上東西,送他上路,她便又是那個大楚最尊貴的太後。
不過,晚這一天也無妨。她上輩子當了太後之後,這點男人還不夠她當點心的。
等着吧,只要她聯系上她的人,她必讓顧曦死得比上輩子更難看!
顧曦驚得又往後退了兩步,身子撞到門上,發出悶響,“原來真的是你……”
她在宮中認識的屈指可數,顧媛、楚秦、陳然。
楚秦和陳然要殺她的話,當初就不必拿補藥騙她。
她得知那藥的來歷後,便有所懷疑,卻不敢相信,直到眼下,親耳聽到。
“顧姑娘?”楚清在門口喚一聲,顧媛的笑聲便止住。
“我無事。”顧曦失望的目光落在顧媛的面上,“我們姐妹一場,曾經一起吃住,做什麽都一起,這些情義,都是假的嗎?”
楚清正要進去查看,見到顧曦走出來,松一口氣,又見她不過進去片刻,紅潤的面龐上已經沒了血色,心下一緊,“怎麽了?”
顧曦擡頭看向他,目光轉向西斜的太陽,一語未發,只加快了出去的步子,到了冷宮門外,才對着太陽長舒一口氣,揚唇淺笑,“有陽光真好。”
春日裏的陽光力量尚薄,不足以驅散從冷宮裏帶出來的寒意,顧媛陰狠如毒舌一般的話語盤在耳邊,猙獰不退:“顧曦,咱們只能活一個,上輩子我能毀了你。這輩子,我還能!你等着吧。不得好死,是你的命!”
楚秦找過來時就看到顧曦與楚清淺笑相談的模樣,頓時立住不動,臉色黑沉。
陳然瞧着着急,故意揚聲,“陛下,您瞧,那不是賢王和顧姑娘嗎?”
顧曦與楚清聞聲各自收了視線,行到楚秦面前。正要行禮,又聽得陳然道:“陛下等賢王許久不見,親自出來尋。賢王怎麽來了這裏?”
楚清一時語塞。
顧曦朝楚秦行了一禮,溫聲道:“是民女請求賢王殿下來見顧美人一面。她與民女,曾有舊情。若是陛下要罰,民女甘願受罰。”
楚秦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聞言目光微動,“你進宮就是為了要見她?”
顧曦這才想起,自己進宮的初始目的是見楚秦,“民女可否鬥膽請陛下屏退左右?”
楚秦掃了楚清一眼,後者頭皮發緊,覺得自己以後還是離顧曦遠些好,“皇兄,臣弟先去禦書房等着?”
楚秦道:“陳然,帶他去做他該做的事。”
他的聲音沒有起伏,楚清一聽就覺得手疼腿疼心肝疼腦子疼哪哪兒都疼……
他當初要逃出京城,不就是為了個自在嗎?
現在可好,還沒讓皇兄先前的氣消下去,又給攢了一波氣,也不知要讓他操勞到什麽時候去。
很快,兩人身周沒了旁人,顧曦微不可見地打了個顫。有心想離冷宮遠一些,但自己已經提了那麽多要求了,再要什麽有些不妥。
楚秦一直注意着她,見狀,手臂彎了彎,又收了回去,轉身道:“跟上。”
顧曦心下一喜,對這個和自己一樣短命的皇帝又多了幾分好感。
她跟着楚秦到了禦花園龍鳳湖中的亭子裏,如今還在三月裏,荷葉初初鋪陳,周圍只有一條入亭的道,無處可藏人,倒是個說秘密的好地方。
“你是來為顧氏求情的?”
起初,他聽到顧曦要進宮面聖的消息,有些歡喜也有些忐忑,以為她發現了什麽,琢磨了半天要怎麽面對她,卻沒想到她一進宮就去了冷宮。
顧曦詫異地擡眼,在快要觸及他的目光時又将眉眼垂下去,“民女有些疑問,想求證一二。”
“說。”
顧曦這會兒已經覺得自己進宮的舉動沖動了些,但到了眼下,騎虎難下,“民女想知道民女的父親的死因。那一場火,真的不是意外嗎?”
楚秦目光微縮,“他的仇已報。遠叔不希望你看到那些髒東西,你只管開心幸福便好。”
“為什麽?”顧曦猛地擡眼,“陛下以為,什麽是開心幸福?”
“為人子女,不知父親為何而死,認賊作親,是開心?為人妻子,不知丈夫心意幾分,委曲求全,是幸福?為人一生,不知自己為何而死,時時掙紮,處處擔憂,只為尋一條活路,如何稱得上是開心幸福?”
她擡眼,與楚秦的驚訝的目光相撞,“陛下,你可知日日提心吊膽,不知身邊還有誰要自己性命,但求多活一日的感覺?”
她後退一步,垂下眼眸,盈盈行了一禮,“是民女失禮了。”
楚秦卷起袖子,失神道:“再清楚不過。”
當年逃往江南,他過的就是這樣的日子,直到遇到顧曦,藏身于顧府。那些時日的溫馨與安心,刻進了骨子裏。
顧曦只當他說的是他也有那樣的奇遇,所以也同她一樣有這樣的感覺中,“果然如此……”
楚秦重新将目光落到她面上,“你,都知道了?”
“是。”顧曦坦然承認,“不過,民女方才見顧媛,她自稱哀家,似乎也知道了。她似乎還有些手段,要把咱們的命運拉回原樣。”
楚秦微怔,反應過來顧曦所說的知道與他所問的不同,皺眉冷哼,“她還做着太後夢?!朕已經将阖宮都清理了一遍,但凡有一點可疑的都沒有放過。”
顧曦疑惑,“陛下,您當真都清幹淨了嗎?那為什麽書上還會那樣寫呢?”
書?!
“你都知道些什麽?”楚秦微一怔,想到先前在珍寶閣的發現,故意道,“朕也有一本書,朕從中瞧見了自己的命數,被人下毒多年早逝,顧氏為太後,九月後産下一子,為帝。”
他盯着顧曦的神色,見她微不可見地放松下來,便知自己的猜想沒錯,繼續道,“可朕從未碰過她,哪裏來的孩子?”
顧曦沒想到還聽了個驚天大秘密,驚訝了一瞬,不過,面上不顯,“那陛下清明那日的事有何打算?今日出來的這一句,民女實在沒看明白,鬥膽入宮向陛下讨個主意。”
“朕忙于國事,今日尚無暇翻書。”楚秦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既然你來了,直接說是一樣的。”
顧曦依言将句子背出來,又道:“書中說及民女被刺殺,對陛下卻只是‘帝殁’二字。民女不明白,為何只有這兩個字,連防範的法子也沒有。”
顧曦想不明白,楚秦卻是清楚的。
若他好好的,顧曦自然不會出事。
但眼下不是說兒女情長的時候,他微一思量,就有了決斷,“朕知道了,自會有安排。”
微一頓,他又道:“可曾用過晚膳?”
顧曦驚覺這一趟似乎打擾到楚秦用晚膳了,忙行禮,“民女已在家中用過,誤了陛下和賢王殿下的用膳時辰,還請陛下恕罪。”
楚秦藏在背後的手指捏了捏,心知若是他以一道皇命将她留下,她也無法拒絕。
猶豫片刻,終是放她出宮。至于賢王……他要出宮與顧曦一家用飯,賢王繼續在禦書房裏反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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