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曾經
曾經
掌櫃并不想表現出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可……
他暗暗咽了咽口水,眼睛有些發直:“成色不錯。”這是他拼命克制之後給出的評價。
他們這座小鎮,很少出現這種珍寶,更何況現在妖物盛行,為了保命,撈珠人日漸稀少,珍珠的數量也越來越少,高品質的珍珠更是可遇不可求,有價無市。
掌櫃勉強讓自己移開了視線,心裏已經開始盤算起怎麽壓價了,但嘴上卻挑剔道:“你這珠子,雖然夠圓潤,但色澤還是不夠明亮,以我經驗,恐怕當不了多少啊。”
阿綠早已将掌櫃的神态變化盡收眼底,聞言似笑非笑道:“哦,是嗎。”
掌櫃聽出了他的語氣變化,心裏一緊,立刻改了口風:“但我這兒也不是不能收,不過……你們可還有這種珠子?”說到最後一句時,他下意識舔了舔唇。
阿綠似笑非笑道:“有是有——不過,想必掌櫃的看不上我這‘粗鄙之物’,那麽,就此別過吧。”
掌櫃立刻慌了,下意識攔住他,苦着一張臉道:“小郎君,看你的模樣是外鄉人,那你應當知道現在外面的世道有多亂,這生意不好做啊。”
他做出一副咬牙模樣,道:“這樣吧,如果你們還有別的珠子,那我也一起收了,每顆五十貫,如何?”
聞言,阿玄冷笑一聲,揚了揚尖俏的下巴,道:“我們走。既然掌櫃的不願意拿出誠意來,那這筆買賣也沒必要談下去了。”
阿緋裝的一副自如模樣,實際上已經有些懵了,她并不知這珠子的真實價格應該是多少,還想着五十貫應該已經很多了,但聽阿玄姐姐的語氣,似乎掌櫃還在狠狠壓價?
掌櫃嘆了口氣,語氣低了些,道:“也不繞圈子了,一顆二百貫,如何?”
阿玄頓住腳步,輕哼一聲:“可。”
掌櫃的像是被女鬼吸幹了精氣似的,耷拉着眼皮,問道:“各位還有多少這樣的珠子?”
阿緋唰唰唰掏出五顆,道:“五顆。”
然後她眼睜睜地看着掌櫃從無精打采的模樣變成了神采奕奕的模樣,道:“好!好極了!”
阿緋:“……?”您是不是學過變臉劇術啊?
掌櫃又道:“不過諸位得稍等一會兒了,我這兒暫時沒有這麽多現銀,得另取。”
阿綠這回倒十分寬和:“可以,那我們就在這兒等掌櫃的回來。”
掌櫃的應了聲“好”,便掀開了簾子,匆匆出去了。
他剛走沒多久,簾子就被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拉開。
小男孩看上去不過七八歲模樣,長得玉雪可愛,像個小雪人似的,只不過穿的破破爛爛,如果不是衣裳還算幹淨,看着就像是個小乞兒。他探了探頭,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們是來典當物品的麽?”
阿緋點了點頭,有意逗他道:“你是掌櫃的什麽人?”
小男孩抿着唇,怯生生地道:“我是他的……兒子。”
阿緋繼續逗他:“那你來這裏幹嘛?”
小男孩這回抿着唇不說話了。
接下來,無論阿緋怎麽逗他,他都沒再開口,當聽見腳步聲響起的時候,他像受驚的兔子似的,一溜煙跑了,因為身量小,導致阿緋伸手都沒能拉住他。
腳步聲越來越近,是掌櫃回來了。
一行人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阿緋狀似不經意般問道:“看掌櫃面相,應該是兒女雙全吧。”
掌櫃愣了一下,嘴角的笑意有些苦澀:“只有一個兒子而已。而且犬子現在卧病在床,也不知道……唉。”
六只一愣。
只有一個兒子?還卧病在床?那他們剛剛見到的小男孩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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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逃也似的回了院子裏,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
屋子裏瞬間變得一片漆黑。
他就在這一片黑暗中抱臂坐着,目光出神地看着門口的方向。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低頭,在窗外隐約的模糊光線中看向手掌。
攤開的手掌上放着一顆圓潤的、五彩的鵝卵石,觸感溫潤。
那是剛剛阿緋逗他的時候給他的,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貪戀這份溫度,收下了它,然後緊緊攥在手裏,一直沒松開。
門口突然傳來重重的腳步聲。
他受了驚似的,慌忙把鵝卵石藏好,剛藏好,房門就被粗暴地打開了。
“怎麽又躲這裏了?”門口的男人有着一張慈眉善目的臉,正是當鋪掌櫃。
小男孩嘴唇嗫嚅着說不出話。
“行了,別做出這一副可憐相,快來廚房。”男人不耐煩地道,轉身就走,甚至都沒回頭看一眼,似乎篤定他不敢不跟上來。
小男孩立刻起身,因為起得太急還踉跄了一下,但他一秒不敢耽擱,小跑着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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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覺得心裏有些不踏實。”阿緋心不在焉地夾了一筷子菜,卻食之無味。
他們出了當鋪後,因為身上有了銀錢,便直奔附近一家很有名的酒樓,盤了一個包廂,準備大吃一頓。
阿綠眼神有些糾結,似乎想說什麽,但好像是顧及着什麽,又沒說。
戶戶咽下嘴裏的飯菜,猶豫了會兒,道:“那小男孩身上的氣息,我曾聞見過。”
阿緋朝他看過來,連阿玄阿武和大白也停下了動作。
戶戶放下筷子,難得說話支支吾吾:“我對于氣息感知其實并不太敏感,但他的氣息實在是太獨特了。”
阿綠深有感觸地點了點頭。
那小男孩身上的氣息像是裹着血的雪,冷冽中帶着一絲鐵鏽味兒,讓人聞見過一次就再也忘不了。
戶戶繼續道:“我第一次見他……是在十來年前吧,當時磨坊鎮附近一直有軍隊在打仗,街上的流民乞丐在那一年裏多了很多。”
那一年藩王作亂,崇延陵一帶是嚴重的交戰區,磨坊鎮不幸處在裏面,但較為幸運的是,它位于交戰區頂邊緣的地方,戰火沒有完全蔓延到那兒。
所以很多無家可歸的百姓都逃往磨坊鎮及附近一帶的小鎮。
但是小鎮是有容量上限的,它無法一下就容納下那麽多人。所以街上多了很多流民組成的乞丐。
有的小乞丐會仗着自己身量小,悄悄混入進城的馬車,潛入城裏。
小男孩就是那時候混進來的。
他當時也是和現在差不多的年紀,看着不超過八歲,個頭很矮,衣裳破破爛爛,當時他身邊還跟着一個小乞兒,比他還小,看着也就六歲左右,丁點大。
兩人挨家挨戶乞讨,但是毫無疑問,沒幾家願意接濟他們,大部分理都不理,戶戶當時的主人就是理都不理的那種。
戶戶還記得初見時他們的模樣,又瘦又小,大一點的因為長得白,像個小雪人,小一點的面黃肌瘦,像個小猴子。兩個人身上的氣息都很獨特,大一點的像雪含了血,小一點的像含着血味兒的風沙,總的來說,都不是很吉利。
戶戶的主人是當時鎮上最大的富商,所以兩個小孩兒在他家門口求了很久,但是沒用,最後兩個孩子是被家丁用棍打走的。
戶戶當時在院子裏,看得很不忍,但他當時自身難保,他當初不過初開靈智,連人型都化不了,更別提自保能力。而且主人家十分嚴格,他只不過分心看了會兒門口,身上便被鞭子狠狠抽了幾下。
“該死的懶驢!還不幹活兒!”雜役邊罵罵咧咧,邊用鞭子抽他。
戶戶只好收回視線,繼續專心幹活兒。
但他一直惦記着那兩個孩子,沒過多久,他争取到了一個外出運送的任務,沿途一直留意着那兩個孩子的動向。他沒什麽值錢東西,但是他偷偷藏了一點主人家扔掉的舊衣服,想要帶給兩個孩子。
馬上就要深冬了,如果沒有足夠厚的禦寒衣服,那兩個孩子……挨不過磨坊鎮的嚴冬的。
戶戶一直在留意着兩個孩子,在路過一座小破廟的時候,看到裏面擠滿了流民,人挨着人,蜷縮在一起。他心頭又遺憾又難過,移回視線的時候,身體突然僵了僵。
他看到那兩個小孩了。
也許是因為勢單力薄拼不過大人,被排擠出了破廟,也許是因為體力不支不足以進入破廟……反正他看到了他們,在破廟外的石地上。
大的抱着小的,把他護在懷裏。
戶戶在那一刻突然有些邁不動腿。
因為那兩個孩子……
他們面色青白,身軀僵硬,沒有絲毫起伏,身體蜷縮着,面上還帶着淺淺的微笑,裸露在外的皮膚泛紅。
來不及了。
他們已經被嚴酷的寒冬奪去了性命。
戶戶聲音低沉下來:“那是我第一次産生劇烈的情緒波動,也是第一次能使用簡單的術法。”
所以他在午夜時分,讓門口守衛陷入昏睡,偷偷跑到破廟那兒,刨了一個墳出來,把兩個小孩兒埋了進去。
他特意選了一塊風水好的地方,讓他們在那裏長眠,希望他們下一世可以投個好胎。
戶戶手指捧着杯子,氤氲出的熱氣模糊了他的視線,他低低地道:“我沒想到第二次再見是這樣。”
阿綠愣住了。他看上去像是所有人裏反應最意外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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