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章

第 31 章

傳召鎮北侯夫人進宮是聖上的旨意，可是德妃沒想到的是，據說病了好些日子的鎮北侯之女此次也跟着鎮北侯夫人進了宮。

德妃自然還記得當初一事，一個小小的侯爺之女，連诰命都沒有的女子，竟敢在她面前出言不遜。

如今鎮北侯府可不如以往了，既然進了宮，德妃恨恨的想道：那就好好的招呼這對母女吧。

楚楚知道今日進宮定不會是什麽好事，可自己也不能看着娘親孤身一人。

思及此，楚楚讓見瑤帶上了幾幅從前平日裏閑來無事畫的荷花圖，以往畫着只覺得好玩兒，如今卻有希望成為楚楚和娘親的救命稻草。

楚楚讓見瑤找了件素色的裙子，鬥篷也是素色模樣的，臉上未施粉黛，盡顯楚楚動人之色。

“娘親，走吧。”

楚楚和娘親坐上了馬車，這次可沒有了轎辇，時夫人和楚楚走在陰濕的宮道上。

“娘親，一會兒您能去拜見聖上嗎？”

時夫人并沒有十足的把握，今日進宮，若是傳回來的軍報是大敗，可能連性命都要交代在這裏，給齊王世子賠命。

楚楚知道娘親的顧慮，小步的跟在娘親身邊，輕聲說道：“娘親，若是楚楚有十足的把握，今日傳回來的軍報定是鎮北軍大捷，齊王世子蘇醒，娘親可有機會帶楚楚面見聖上？”

鎮北侯夫人自從楚楚會做奇怪的預示夢開始，從來不讓楚楚在外說出自己的預示夢，這還是第一次。

可回頭看着楚楚堅定的神色，鎮北侯夫人自然是相信女兒的。

“楚楚想見到聖上？見到聖上之後呢？楚楚想做什麽？”

楚楚自夢中醒來，便有了一個念頭，鎮北侯如今兵權在握，而自己卻是身無诰命，有時候，簡簡單單的地位二字便能壓死人。

自己身為鎮北侯之女，得靠自己，闖出一條路來。

轉眼就到了德妃的宮殿外，時夫人和楚楚站在殿外，德妃似乎是想給她們一個下馬威，久久都沒有見人出來。

楚楚冷哼一聲，本欲轉身就走，可手卻被娘親抓住了。

“娘親——”

楚楚見娘親搖了搖頭，什麽話都沒說，母女倆在殿外足足站了一盞茶的時間，可還是未能有人出來請她們母女倆進去。

楚楚再次轉身就走，這次時夫人卻并未阻攔。反而是跟着楚楚一起走了。

楚楚想知道這個時辰，聖上一般都在哪裏。

如今時辰還早，聖上下了早朝若不是去上書房看皇子們讀書，就是在禦書房議事，而今日是軍報進京之日，聖上定會去禦書房等消息。

楚楚心上一計，帶着娘親去了上次進宮來過的梅園，旁邊就是禦花園，宮女來往較多，且大多都是往後宮走的。

楚楚瞅準了時機，帶着娘親鑽進了假山中，不久後，假山外果然有兩個小宮女走過，楚楚瞧着她們身上的宮女服，只是最低等的小宮女。

楚楚咳嗽了聲，故意發出聲音道：“梅姐姐，方才那德妃娘娘殿外的是什麽人啊，妹妹瞧着像是站了好長一會兒的時間了？”

時夫人的眼神止不住的露出驚訝的神色。

楚楚卻淡淡一笑，眉頭一皺，從喉中發出另外一種更加尖細的女聲來，“這可不是我們這種人能知道了，當心娘娘知道了，打你板子。”

“哎呀，梅姐姐你就告訴妹妹吧，妹妹是看站在後面的那位姑娘連站都快站不住了，難不成，是礙了德妃娘娘的眼？”

楚楚眉頭再一皺，甩了甩衣衫發出聲音，“走吧走吧，一會兒娘娘見不到我們，又要生氣了。”

說完最後一句話，楚楚站在假山內未動，那假山外的兩人聽了個幹幹淨淨，四目相對，匆匆走了。

瞧見兩個人的背影，楚楚這才拉着娘親出了假山。

“好了，娘親，一會兒德妃娘娘的人該過來尋我們了。”

時夫人漸漸看明白了楚楚想做什麽，手段雖然稚嫩，但是在這宮中，幾千張嘴，哪有什麽眼見為實，一人一口唾沫，總能讓人站不起來。

楚楚和娘親慢慢走在宮道上，拐過去，前面就是上書房了，那是皇子公主做學問的地方。

楚楚并未想去上書房碰碰運氣，只是那德妃宮裏的宮女也太不用心了，明明自己和娘親都已經走的這麽慢了，居然還是沒能來尋嗎？

那就別怪她把事情做絕了。

楚楚風寒本就未愈，今日拖着病體還要進宮，更是為了給自己，給鎮北侯府，博一條未來的生路，被聖上親口承認過的生路。

而德妃慢悠悠的在宮中任由幾個宮女給自己捏捏肩，捶捶腿，時不時還有人進來彙報殿外鎮北侯母女倆的窘況，德妃只覺得心口悶了許久的氣總算是纾解了一些。

喝完最後一口茶，德妃躺在美人榻上小憩着，“待站夠了半個時辰，再讓她們進來吧，如今，就說本宮身體不适。”

能在德妃身邊呆的久的，自然是唯命是從之人。

待到半個時辰之後，出來查看的宮女才發覺鎮北侯夫人和其女都不見了，這才慌忙告知德妃。

德妃也慌了神，本來想着，一個已經在失勢邊緣侯夫人，和一個不懂得低頭的女兒，如今還不是自己想讓他們站多久，就要站多久，可沒想到，居然連這麽點氣也受不了，難不成，還真以為是從前的鎮北侯府嗎。

德妃像是已經預料到了鎮北侯夫人跪在自己的身前認錯的模樣，淡淡道：“派人去把他們二人找回來吧，仔細些，莫要驚動了旁人。”

領命之人挑了幾個年紀小的宮女就出去找人了，好巧不巧，正好和方才在禦花園中聽見楚楚說話的宮女碰見了。

“你們可有看見方才在德妃娘娘殿外站着的兩人，一人穿着紫色的鬥篷，一人穿着月白色的鬥篷，可有瞧見她們去了何處？”

那兩宮女一看她們就是在找人的模樣，更加确定了方才在禦花園中聽到的是真的，搖了搖頭，就離開了此處。

那從德妃宮中奉命出來找人的宮女，一路小跑着到了宮門口，後宮的各處，都未瞧見，只有一個十三歲的宮女去了通往前朝的路，大抵是猜想鎮北侯夫人膽子再如何大，也不敢去聖上的面前，要知道，如今聖上的心裏可是想拿鎮北侯府第一個開刀的，索性就派了一個小丫頭去看看。

可沒想到那小丫頭到了上書房，正好瞧見那穿着紫色鬥篷和月白色鬥篷的二人從上書房出來，跟在聖駕後，瞧着是去了禦書房的方向。

那小丫頭還記得德妃娘娘叮囑的要小心，不能讓別人知道是在找人，也就沒跟上去，回了宮中才一五一十的告知德妃。

“什麽，你再說一遍。”德妃尖叫着喊道。

小丫頭便又說了一遍，“回娘娘的話，奴婢瞧見娘娘要找的那二人，在上書房跟着聖駕走了，瞧着像是去了前朝。”

德妃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很快便又穩住了下來，自己在宮中，苦心經營十餘載，何人不知德妃的賢明，怎能毀于一個女子的手中。

“來人，給本宮更衣，今日清晨露水多些，本宮給皇上送當歸雞湯去去寒氣。”

而楚楚被娘親抱着，倒在了上書房前，被到來的聖上瞧了個正着。

“皇上，救救小女吧，小女風寒未愈，又受了寒氣，此刻已經氣息微弱了。”

要楚楚來說，聖上的心思又豈是後宮一介女流所能猜到了，自家爹爹和當今聖上的情分，宮中鮮少人知道，可楚楚卻是再知曉不過了。

瞧準了時機，楚楚半開的荷包裏露出幾張荷花小像。

聖上也沒想到事情能變成如今這幅模樣，楚楚的一雙眼睛像極了母親，可五官卻和鎮北侯有相似之處，讓聖上恰到好處的想起如今還在邊關奮勇殺敵的鎮北侯。

楚楚蒙蒙醒來時，就聽見聖上在讓身邊的太監傳太醫，楚楚忙從娘親懷中離開，跪在聖上的身前，“小女多謝，聖上——”

聖上看着母女兩個人攙扶着站起，嘆了口氣，讓他們跟着一同回到了禦書房。

跟在身邊伺候的太監眼尖，瞧見了那地上散落的荷包，還有裏面的荷花圖。

忙從地上撿了起來，也不敢多看，跟在聖駕後回了禦書房。

一到禦書房，太醫早就在候着了，太醫診斷過後，楚楚的風寒的确加重了，不僅有高熱，邪風入體，更有心中郁結，恐早殇之相。

此話一出，饒是時夫人也沒能緩過神來，楚楚卻沒有太大的反應，瞧着太醫去回禀聖上，楚楚給了娘親一個無事的表情，接着便和娘親去了聖上處。

聖上剛坐定，就瞧見平時跟在身邊的太監不知所蹤，遠遠一看，在後面小跑着走了過來，“你這太監，去哪了？連茶也不給朕上了。”

那太監跟了皇上足足有四十年，自然知道聖上如今心情複雜。

忙跪下道：“皇上，奴才方才瞧見那地上像是掉了什麽東西一般，便撿起來看了看，一時間晚了些。”

那太監說着，便把那荷包中的東西盡數擺在聖上的案前。

無數張荷花像。

含苞待放，蓓蕾初綻，和香四溢……

聖上一生瞧見過許多荷花圖，此圖卻別有心思，就像是，一朵荷花在任何時候的模樣，全都被留在紙上了。

太醫又上前來回禀楚楚的病情，在聽聞楚楚有早殇之相時，聖上的眉頭也皺了起來，擺手讓太醫盡力診治。

不多時，便又聽聞了鎮北侯夫人和其女在殿外等候傳召的消息。

“傳進來。”

楚楚和娘親垂首走了進來，跪下磕頭請安，聖上讓她們二人起來，擡眼間，瞧見了楚楚眼中的堅韌。

“這——是你畫的？”

楚楚看着聖上指了指那被放在案前的荷包，裏面的小畫都已被拿了出來。

“回聖上的話，是臣女所作。”

“瞧着倒是別有一番風趣。”

楚楚慘白着一張臉，艱難的又行了一禮，“這畫名叫連環畫，皇上讓人快速翻動着看，更是有趣。”

那畫作在來之前就被楚楚故意弄亂了，皇上身邊伺候的太監自然不知道順序。

楚楚艱難走上前去，顫抖着手理好了順序，給聖上一觀。

皇上還是第一次瞧見這新奇的小玩意，看着案前連站都站不穩的楚楚，問道：“病體進宮，你這小姑娘可是有事。”

楚楚看着聖上并未變換的神色，跪在地上，“臣女不為其他，只盼臣女的爹爹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