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章

第 35 章

待房檐上最後一抹雪跡融化之時，便是真正的春意來臨之日。

京中的春，是姑娘們越發嬌俏的裙擺，還有在牆角下蜷縮了一整個冬季的薔薇花，乘着風也爬上了牆頭。

楚楚被見瑤哄着灌下了整整一碗藥，碗中的黨參味和白術都放了十足十的量，楚楚喝了大半個月，只覺得自己的手腳都不冷了，每日睡覺的時候都燥熱的很。

不過這已經是府醫開的最後一副藥了，等喝完楚楚就可以出府了，這是娘親答應過楚楚的。

這些日子楚楚在家中聽見瑤見露說着京中的傳聞，一個比一個有趣。

德妃，哦不，是趙嫔的母家兄長直接找上門來，只可惜當時鎮北侯夫人并不在府中，門房的人自然不會放人進來，那趙嫔的嫂嫂據說在鎮北侯府門口帶了好一會兒才離開，嘴裏嘟嘟囔囔的還不知道說了什麽話。

不過有人知道，第二日，彈劾的折子就擺在了聖上的案前。

那些文官的筆，一個一個字都像是能戳死人一般，後來楚楚才知道，趙家人是知道鎮北侯夫人不在家，又知道自家宮裏的娘娘是在一個小姑娘手上翻了跟頭，自然想趁着府中沒人的時候來探探楚楚這個小丫頭的底細，只是沒想到連門都沒進去。

趙家往上數三代也算是出過幾個有勇有謀的前輩，只是日落西山，到了這一代，也只能靠着前輩的榮蔭過日子了。

每天光是聽見瑤說着這京中的笑話，楚楚都能開心半天，今天好不容易讓娘親同意了，楚楚更好好好的去街上瞧瞧了。

“見瑤姐姐，婉姐姐來了嗎？”

楚楚一知道自己能出門，就給傅詩婉下了帖子，邀她今日小聚一番。

見瑤還不知道自家姑娘心裏想的是什麽，含笑道：“帖子才送過去呢，姑娘也要給婉姑娘一點時間啊。”

“是哦，”楚楚噗嗤一笑，“那見瑤姐姐給楚楚選一條裙子吧，要最好看的。”

楚楚在家裏悶了好些時候，來做裙子的繡娘都來了好幾撥，櫃子裏的裙子正愁着沒人穿呢。

傅詩婉也許久沒有見到楚楚了，看見楚楚的時候淚光漣漣的，拉着楚楚的手就不松開。

楚楚都已經習慣了，自從醒過來的時候，娘親是這樣，見瑤也是如此，如今看見傅詩婉的淚水，楚楚更加愧疚了。

“婉姐姐，楚楚現在不是沒事了嗎？你看，壯的跟小牛一樣。”

傅詩婉算是被她的一張嘴給打敗了。

還好傅詩婉還是記得，今天楚楚是想和她一起去街上逛逛的，兩個人帶着兩個丫鬟就出了門。

還是那家點心鋪，楚楚要了個包廂，把招牌的甜糕都點了一遍。

可把傅詩婉給看呆了，連忙拉着楚楚的手，慌忙道：“楚楚，點這麽多，你吃得完嗎？”

楚楚擺着手指頭數，“婉姐姐，我們可是有四個人呢，我點的這些，都還怕吃不夠呢。”

不夠吃？那是萬萬不會了。

楚楚許久未吃這些甜食了，在府中養病的時候，見瑤都是嚴格按着府醫的醫囑，楚楚求的再多，每天也只有一顆甜蜜餞，今日好不容易見到這麽多的糕點，楚楚是一定要嘗個夠的。

“婉姐姐，嘗嘗這個。”

楚楚自己吃的不亦樂乎，還不忘記讓傅詩婉也嘗嘗。

可傅詩婉有滿腔的話想問。

“楚楚，趙嫔如今在宮中，地位已經是大不如前了，前些日子在珍貴妃的殿外足足跪了一個時辰。”

楚楚只知道宮外的事情，可不知道宮裏還發生了這麽大的一出戲。

連嘴裏的糕點都不香了，楚楚連忙說着：“啊，竟有此事，婉姐姐快說，是珍貴妃故意的嗎？”

傅詩婉低聲道：“自從趙嫔被褫奪封號貶為嫔位之後，在那深宮之中，被她曾經羞辱過的人可不止上百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她給淹死，其實也不能怪珍貴妃，那日是十五，照例給高位嫔妃請安的日子，這趙嫔不知為何去晚了，自然就被人抓住了把柄。”

楚楚聽完傅詩婉說的，差不多也都能猜到事情的前因後果了。

請安去遲了是第一環，有人起哄是第二環，環環扣環環，連珍貴妃或許也只是這計劃中的一環，她被迫做出了決定，僅此而已。

楚楚想起那天進宮時，刺骨的冷意，像是要透過自己的身體，甚至她覺得自己下一秒就會被寒意浸透。

可是如今，春日已至。

“婉姐姐，你說這京中是不是都在說我苦盡甘來，或者說我是撿到了大便宜？”

這楚楚猜的确實不錯，只在聖上面前一倒，就得了一個郡主的便宜，那這京中不知道多少人都想往聖上面前倒去了。

傅詩婉自然也是聽到了風聲的。

前些日子康安郡主設宴，本來是請了楚楚的，但是楚楚抱病推掉了，傅詩婉去赴宴的時候，有不少人在她面前說着酸話，傅詩婉都當自己沒聽到。

康安郡主在宮裏是瞧見了楚楚和傅詩婉的關系的，自然也要問上一問。

傅詩婉自然只能說自己什麽都不知道，康安郡主沒想到，前些日子還要給自己行禮的楚楚，搖身一變成為了和自己同起同坐的郡主，據說還是得了聖上的青眼，康安郡主自然是不服氣的。

傅詩婉也只能應付過去，楚楚跟京中的貴女們也都不熟，除了她，幾乎就沒有什麽認識的人了，大家自然是瞧見什麽就說什麽。

傅詩婉怕楚楚多想，安慰着楚楚：“其實那些人想說，嘴長在他們的身上，自然是可以說的，畢竟我自己也沒想到，皇上這次這麽大方，居然給了我一個郡主的爵位。”

還是第一次有人誇聖上大方的，不虧是楚楚。

傅詩婉淺淺的笑着，“楚楚你啊，就是太不會照顧自己的身子了，眼瞧着馬上就要及笄了，可怎麽還是像小時候一樣。”

及笄，楚楚只覺得離自己及笄還遠着呢，起碼還有一年半，楚楚才不着急。

把嘴裏塞的糕點咽了下去，楚楚又拿起一塊來，說道：“還沒及笄的話就是小孩子，婉姐姐還要多多包涵楚楚了。”

傅詩婉瞧着在自己面前毫無包袱的楚楚，誰能想到是正在被衆人高談闊論的榮華郡主。

傅詩婉還想再說些什麽，包廂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聽着好像就在楚楚她們的包廂門口。

還沒等楚楚發話，見瑤和傅詩婉的丫鬟就已經走向了屏風外，淺淺開了半扇門。

門口的聲音傳來，是方才上樓見過的掌櫃的。

“哎呦，姑娘，今兒真是不巧，來了一位貴客，指定了想要這包廂，您看這最裏頭的包廂還空着呢，您看能不能讓裏頭的二位姑娘換個地方，今日的茶點一律不收您錢了。”

見瑤可是見過世面的，來這點心鋪也有十來回了，可是從來都沒遇到過這麽無理的要求，門一關就說着，“不行，這包廂是我們先來的，您要是想的話，讓別人去那大包廂豈不是更好？”

說完，見瑤就拉着身邊的小丫頭走進了屏風。

“怎麽了，見瑤姐姐？”

楚楚聽得不真切，只知道是掌櫃的。

“沒事的，姑娘，掌櫃的剛來說是有人看中了這個包廂，想讓我們換一個包廂，奴婢把他給罵回去了，姑娘就安心吃吧。”

楚楚塞了一個甜糕到見瑤的嘴裏，小酒窩若隐若現的，“就知道見瑤姐姐最棒了。”

可傅詩婉不可避免的想的多了些，“見瑤，你知道是誰嗎？要是認識的王公貴族們可就不好了。”

見瑤方才只瞧見了掌櫃的，可沒瞧見是誰想要，還沒等見瑤說話呢。

門口又傳來了掌櫃的的聲音，“姑娘，您看別讓我難辦啊，”等見瑤打開了門，那掌櫃的又小聲在見瑤的耳邊說道：“實不相瞞，這位主兒我惹不起，你們也惹不起。”

都被稱作是主兒了，見瑤有些拿不準了，讓掌櫃的在外面稍等一會兒，自己進去跟楚楚說了。

楚楚倒是更有興趣了，在京中還有這麽霸道的主兒？

她不過也就是這個冬天沒出來逛逛了，這京中什麽時候冒出來這麽一位。

“好啊，”楚楚對見瑤道：“你讓掌櫃的跟那位主兒說，想要這包廂可以，親自到我面前來說，我再看看同不同意。”

見瑤瞧着楚楚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腰板不由自主的也挺直了，應了聲就轉頭出去跟掌櫃的說了。

傅詩婉眼看着還來不及拒絕，有些害怕道：“楚楚，要不我們還是先走吧，反正你也吃的差不多了，聽說最近新開了一家寶祥樓，那裏面的簪子都是獨一無二的，去瞧瞧。”

楚楚才不上傅詩婉的當呢，拍了拍她的手，“沒事婉姐姐，我就想看看，這京中如今還敢這麽霸道的主兒長什麽樣？”

聽着門口傳來腳步聲，楚楚不自覺的坐的端正了些，楚楚讓見瑤把門打開，透過屏風，楚楚看見先進來的是一個男子。

言語中帶着輕佻，“這位姑娘，這包廂小爺我要了，你們還是換一間吧，今天你們的錢我包了。”

走的近了，楚楚看見了那男子的模樣。

是她的老熟人。

裴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