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章

第 59 章

裴瑜這些日子一直睡在書房，長樂整日整日的鬧着，裴瑜煩不勝煩，索性睡在了書房。

久違的，他做了一個夢，夢中他牽着一個女子的手，女子蒙着面紗，眉眼卻笑的彎彎。

“裴瑜哥哥，楚楚昨日剛買的話本子，二哥哥快來和我一起看。”

楚楚？

夢裏的他笑的溫柔，摟住懷中的女子緩緩道：“從前有個貧窮的書生，寒窗苦讀後上京求學，考取功名之後便謊稱自己還未娶親，成為了達官顯貴的上門女婿，把照顧了他十年的女子以無德無子的理由給休出了門，那女子無處可去，冬夜，竟凍死在廟前，廟中住持不忍，超度了她，那女子的魂魄卻不甘心，讓住持允她三天，三天之後，她就入輪回轉生去。住持應允了，只是誰都沒想到那女子千裏奔赴，挖了負心人的一只眼，又一紙禦狀令他聲名盡失。自此那負心人被挖去的一只眼日久天長，化作一塊黑石，通身漆黑，上有眼睛的紋路，觸之冰涼，此石名為，斷心石——”

話本子講完了，小姑娘也在裴瑜的懷中哭成了淚人，“嗚嗚嗚——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狠心的人，二哥哥，這女子真的好慘啊，十年光陰都換不來一個人的真心。”

裴瑜笑着擦擦她的眼淚，親昵的點了點楚楚的鼻尖，“故事都是假的，楚楚哭的眼睛該疼了，我也會心疼的，”

楚楚卻抱着他不肯撒手，“那你将來可不能成為這樣的人，若是你負了我，那，那我便也要挖了你的眼睛，讓這京中人都知道，你是個負心薄情的男子。”

“不會的，不會的——今生今世，永生永世，我裴瑜只會對楚楚一個人好，世上最好。”

裴瑜的嘴裏不受控制的說出情話，可很快心口一痛。

醒來的時候還是在深夜，像是只睡了兩個時辰一樣，可夢裏的人不像是假的。

楚楚，裴瑜只認識一個楚楚，被封了榮華郡主的鎮北侯之女，時楚楚。

可裴瑜和楚楚并不相識，第一面也不算愉快，而且在成親之後，就更沒聯系了，怎麽會夢到她呢。

裴瑜沒有多想，翻身睡熟了。

可夢境仍在繼續，白衣女子仍然蒙着面紗，揮着手朝自己跑來，“二哥哥，二哥哥，快看我找到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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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瑜走近了，才看清那女子的手上是一塊石頭，只是通體都是黑色，上面還有奇怪的紋路，看上去，像是一只眼睛。

“二哥哥，快看，我找到斷心石了，要是以後你騙了我，那我也把你的眼睛做成斷心石。”

裴瑜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眸中是堪比星辰的光亮，熾熱的叫人不敢直視，

“不會的，楚楚要相信二哥哥——”

女子無比依戀的抱住了裴瑜精瘦的腰肢，“楚楚最相信二哥哥了。”

即使是在夢中，裴瑜也能感受到自己脖頸下滾燙的血随着女子的觸碰像是要噴發出來。

畫面流轉，裴瑜唇角的笑意都還沒來得及收回。

就看見自己站在齊王府的前廳，“見過嫂嫂——”

看見自己在風雪中，扶起不小心摔倒的她，“嫂嫂，風雪大了些，要不先回府吧，說不定大哥馬上就回來了。”

看見自己把成為階下囚的楚楚帶到了自己的院中，“楚楚，如今沒有旁人，我不會嫌棄你的。”

看見自己在深夜和謀士聚衆商議對策，“她腹中的孽種，留不得了，找個機會處理掉。”

“楚楚，鎮北侯已經被定下的謀反的名聲，我斷不可與之有聯系。”

“楚楚，如今你能依靠的只有我了，乖乖的，不要讓我生氣。”

“楚楚，我本就是這般無情之人，你看錯人了。”

“楚楚，來生，不要再遇見我了。”

……

裴瑜醒來，只覺得恍若隔世，像是在夢裏和一個人過完了一輩子。

來前院請安的時候看見齊王妃早早的起了身，裴瑜有些疑惑，“母妃，今日京中有什麽宴席請您嗎？”

齊王妃用着早膳，嗔怪道：“今日鎮北侯府的榮華郡主及笄禮，長樂與我一同去，怎麽，她沒跟你這個夫君說嗎？”

裴瑜不想讓齊王妃知道自己昨夜是在書房睡的，只囫囵說了兩句。

“母妃，我還要去宮中，先走了。”

裴瑜魂不守舍，腦海中卻一直在想着，及笄，及笄後該議親了，裴瑜心中驀然有一種被背叛的感覺。

可那只是個夢，誰會在意一個夢呢。

————

楚楚的及笄禮，可謂是近幾年來京中最為盛大的一場宴席了，但凡能在京叫得上名字的全都在邀請之列，而鎮北侯從邊關大捷，武将之輩更是絡繹不絕。

“楚楚，別緊張，一會兒娘親會陪着你的。”

楚楚不緊張，上輩子自己已經走過一遍及笄禮了，如今只是重複一遍而已，心境也早已不同。

“娘親，楚楚不怕，楚楚已經及笄了。”

贊者楚楚請了傅詩婉，雖然楚楚也有幾位表姐，可與楚楚都不大相處，婉姐姐卻是獨一無二的人選。

楚楚整理好了衣冠，走上了前廳之中。

“吉月令辰，乃申爾服。敬爾威儀，淑慎爾德。眉壽萬年，永受胡福。”

“以歲之正，以月之令，鹹加爾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黃耇無疆，受天之慶。”

“甘醴惟厚，嘉薦令芳。拜受祭之，以定爾祥。承天之休，壽考不忘。”

……

及笄禮的最後，楚楚跪在蒲團上，聽着娘親和爹爹對自己的教誨，和前世的一字不差，只是初聽未覺其中意，如今再聽，卻已經是淚流滿面了。

楚楚叩拜至親，忍着哭音哽咽：“兒雖不敏，敢不祗承！”

至此，儀式才算是正式結束，楚楚被扶進去換了一套新衣。

喝上了今天的第一口水。

“姑娘——”

楚楚看見見瑤也是眼淚汪汪的，“見瑤姐姐，今日是喜事，哭什麽，等你和見露姐姐成親的時候可千萬像今日這般，眼睛兜都哭紅了。”

見露只是感嘆，一眨眼，小姑娘就長成大姑娘了。

“見瑤不嫁人，等姑娘嫁人的時候，見瑤就當您的陪嫁丫鬟，一輩子陪着您。”

傻話。

楚楚吃了幾塊糕點，總算是墊了墊肚子。

裴容站在不遠處，看着楚楚緩緩朝自己走來，穿着鳳凰錦的緋紅衣衫，一身霓裳如蝶翅欲飛的火紅衣袂，清麗嬌豔，仙姿玉容的讓不少賓客看直了眼睛。

楚楚長大了，裴容無比清晰的認識到這一個事實。

裴容注視着，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見楚楚終于看到了自己，情不自禁的露出笑意，不枉他昨日一夜未睡，才準備好了給楚楚的及笄禮。

裴容并不着急和楚楚說話，一直看着楚楚換衣出來，和鎮北侯一同見過了京中不少的世家貴族，看着楚楚對每個人都露出相同的微笑，裴容忽然有一絲錯覺，眨眼間，楚楚和自己的距離，恍若天塹。

可當楚楚朝自己走來的時候，裴容才有了一絲真實的感覺。

“世子哥哥，快，這是我讓見瑤拿的荔枝醉，好久都沒喝過了，今日一定要喝個痛快。”

只是說話的功夫，楚楚又喝完了一杯，見瑤在身後幫她斟酒，“姑娘，慢些喝，酒是會醉人的。”

楚楚自然知道酒會醉人，只不過許久未喝，一個念想罷了。

“楚楚，慢些喝——”

果然，裴容一說話，楚楚就乖乖的放下了杯子。

“世子哥哥怎麽坐在這裏，楚楚方才都沒看見世子哥哥。”

裴容先前并未入席，如今也只是找了個座位随意的坐下罷了。

“無事，今日人多，楚楚一會兒晚上可能出府？”

出府？

楚楚歪着腦袋，“如果世子哥哥親自去跟我爹爹說的話，爹爹應該會同意的。”

“好，那一會兒我去跟王爺說，申時一定能帶你回來。”

楚楚一猜就知道，肯定是世子哥哥給自己準備的驚喜。

“好，那楚楚一會兒去換一件好看的裙子好不好。”

“楚楚穿什麽都好看——”看着楚楚對自己笑的燦然，不知怎麽，裴容的心口卻忽然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像是有什麽東西，掙紮的快要挑跳出來一樣。

楚楚待不了多久就去鎮北侯夫人的身邊繼續去陪着賓客了，裴容則是來到了鎮北侯的身邊，一番話總算是得了鎮北侯的同意，出府兩個時辰也已經是夠了。

宴席結束，楚楚便跟着裴容去了京中九條主街上最繁華的一條，看着裴容輕車熟路的打開了一家府苑的鎖，喚着楚楚，“來，進來看看你的及笄禮。”

楚楚腿腳有些發軟，“世子哥哥，你是把這個院子都送給楚楚了嗎？”

看着院中的花木，藥田，還有涼亭處的秋千，楚楚站在園中，仿佛置身于夢境。

“這院子是我母妃的陪嫁院子，只是許久沒人打掃，自我回京後，便隐隐有了這個想法，這園中的一草一木都是我親手栽種的，楚楚，這份及笄禮，你可還歡喜。”

“歡喜，歡喜，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及笄禮。”

“那楚楚，我把這院子送給你，想讓你在這裏，聽我說完我最想說的一句。”

楚楚站在燈火中，真切的看向他。

“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楚楚，我心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