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章

第 92 章

楚楚猜想的不錯，蕭碩進京并不是只為了請罪，京中的各個世家們都在觀望。

畢竟蕭氏前後三撥人進京，有不少人在猜想，或許蕭家是不是又要重返上京了？

不過很快就被聖上的一道旨意給按住了自己的心思。

蕭碩還沒出宮，聖上的聖旨就已經快馬加鞭的傳回了江南蕭府，蕭家蕭碩次子蕭墨有過人之才，念其才能，特命其為兩浙路轉運巡撫，特賜上方寶劍，即日起統領兩浙水陸一切事物，不日出發。

第二道旨意是蕭博大人在京中不慎染病，性命垂危，特命蕭大人在京中養病，後返江南。

京中的人連蕭碩的面都沒見到，只是面見了一次聖上，蕭碩就又馬不停蹄的被聖上用黑羽衛親自送回了江南。

至于在宮中兩人說了什麽，恐怕也只有太子知曉了。

楚楚這些日子都在府中，既然鎮北侯不允許她出門，楚楚自然也不會忤逆鎮北侯的意思，在府中看看醫書。自制藥丸。

等到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蕭碩早就已經被黑羽衛又送出京了，楚楚不免有些失望。

本來還想着能見到蕭碩一面，親眼見見這位蕭氏族長究竟有何不同，讓爹爹和娘親如此忌憚，可是沒想到走的這麽快，着實讓她有些失望。

好生在府中安穩了些日子，楚楚才又借着出府的名義去了胭脂樓。

太子一連送了好幾封信，先前邀楚楚的帖子全都被鎮北侯給推了，這回可是不得不去了，不然太子一怒可不知道要牽連多少人。

還是楚楚讓人把馬車停在巷口，自己獨自一個人走進了胭脂鋪，熟門熟路的楚楚上了二樓，遠遠的就瞧見太子今日穿着一身明黃色的衣袍坐在窗外，腰間罕見的沒有挂玉佩，而是挂了一個杏色的香囊。

楚楚眼尖，一眼就看出了那香囊像是傅詩婉的女紅。

走近了些楚楚越發發現了太子今日的不一樣，平日裏太子的嘴角不是微微下抿就是緊閉着毫無波瀾的一條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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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今日卻罕見的勾起了一絲弧度，這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楚楚還下意識的往窗外看了看，豔陽高照着。

只是快入冬了，太子的手邊還拿着一副扇子。

這都快到冬日裏了，怎麽還要用到扇子？不過看着這扇子上的梅花圖案倒也提前襯了襯景。

楚楚走到了太子的面前。

“見過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瞧着今日心情不錯。”

太子并未否認楚楚的話。示意她坐下來。

楚楚自顧自的倒了杯茶水，說道：“前些時日派人去江南的事不小心被爹爹發現了，好幾日都不得出府。只好拒了太子殿下的邀約，太子殿下可千萬莫要誤會。”

太子殿下看着楚楚發白着臉，總算是大發善心的把他那扇出冷風來的扇子合上。

“無事，孤聽裴容說了，連裴容送進府中的酒都被退了回去，想必鎮北侯這次是生了大氣。”

楚楚想起爹爹這些天對自己板着的臉色，神色也不由得暗了。

“的确，爹爹如今是聽到「蕭」這個字就神色大變。”

楚楚見太子殿下閑适的表情，問道：“太子殿下，蕭墨和蕭碩此事算是塵埃落定了嗎？”

太子殿下的眼神飄到了窗外某個很遠的邊界點。

“前些時日，蕭碩就已經被父皇的黑羽衛親自送回了江南。昨日蕭墨也已經啓程去了江南，如今的蕭府只剩下還未痊愈的蕭博在京中修養，不日也可返回江南。”

楚楚明白，太子殿下此番話算是塵埃落定了。

只是楚楚聽到最後，也沒有聽到自己心裏想聽到的。

眼前的太子似乎也沒有要解釋的。

楚楚只好自己再次問道：“那齊王呢？難道就這麽算了嗎？”

太子殿下頓時看向楚楚的眼神有些不善。

“榮華，想要一擊而中就必須懂得蟄伏起來。你見過兩只猛虎在鬥獸籠裏的場面嗎？比的只是看哪只先服輸。如今齊王不過是困獸之鬥罷了。”

楚楚明白，想要一擊而中，讓他不再翻身是還需要等待。

可楚楚等不了了，此番齊王站在蕭墨身後出謀劃策，難道不是很好的能扳倒他的機會嗎？還要忍？楚楚不知道究竟要忍到何時？

語氣頓時有些不善，“太子殿下，您如今算是擺脫了一個便宜哥哥。可鎮北侯府上懸着的那把劍，還在随時快要落下的時刻。”

在楚楚的眼裏，太子殿下如今的确是春風得意，和傅詩婉的親事就定在冬日，離如今也不過只有兩個多月的功夫了。

只是楚楚一想到齊王府裏的齊王虎視眈眈，私藏了軍械，而且齊王府裏的長樂郡主，每天都想着法兒的弄死自己。

楚楚夜不能寐，坐卧難安。

“太子殿下，蕭博此事，臣女辦的還算圓滿。可太子殿下，如今蕭墨已經不構成威脅了，臣女實在不懂為什麽，還要讓齊王在京中蹦跶，擾亂民心呢。”

太子敏感的察覺到楚楚的心有些着急了，可他不明白這究竟是為什麽？

“榮華，你的心亂了。”

楚楚知道，可她在府中這些日子，都是在想齊王究竟如何自食其果，最終卻只等來了“蕭墨為齊王求情”這句話。

楚楚沒辦法在明知道齊王想害鎮北侯的情況下還能笑言相對。

“太子殿下，難道如今太子殿下手裏關于齊王的證據還不足以把他釘死嗎？”

太子嘆了口氣，看見了楚楚眼神中毫不加掩飾的恨意。

“榮華，你可知道如今你的夫婿是齊王的世子，你想殺你的未來公公，你的夫君會開心嗎？無論如何，你的夫君會開心嗎？”

楚楚不是沒想過，神色有了些波動，太子順勢道：“為了裴容，就當是為了裴容，再忍耐一些吧。”

楚楚沉默些許，自己可以在太子面前毫不掩飾對齊王的恨意，可沒辦法在裴容的面前顯露對齊王的恨意。

今生的裴容還沒有完全恢複前世的記憶——

可是就算恢複了前世記憶的裴容，難道就能為了自己去傷害齊王嗎？

那畢竟是他的親生父親。

楚楚不敢賭，她知道裴容心善，所以前世才會毫無保留的接受自己——一個明知道自己心裏有別的男人的夫人。

他捧出一顆真心來愛護自己。

更何況今生的鎮北侯府并沒有遭受齊王的任何暗箭，不是嗎？

楚楚不敢賭。

“太子殿下，我和齊王今生前世都是有深仇大恨的，至于裴瑜，我本想放過他，可奈何長樂不肯放過我。”

楚楚臉上再不見猶豫。

“其實他們的手上都沾上了我的血。如今我不過是一報還一報。”

楚楚看着太子殿下疑惑的神色，繼續道：“太子殿下，若是你覺得我只是一個剛及笄的小姑娘，那可就錯了。我的手上也沾了不止一個人的血。”

“榮華，你——”

楚楚知道或許今日和太子殿下就此不歡而散後，自己和太子殿下的約定也會就此作廢，可事已至此，她也不想再多說什麽，只是為了傅詩婉再對太子殿下說最後一句話。

“太子殿下，今後不必再傳信與我了。好好對婉姐姐，她是真心的心悅你，若是有一日你負了她，那你便只能在皇位上孤獨的坐到壽終正寝了。”

“榮華——”

楚楚說完就走，太子殿下倒是愣住了，還沒從楚楚的最後一句話裏反應過來，楚楚就已經快要走下樓去，太子殿下只好連忙喊住了她。

“不要做傻事——”

楚楚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在府中的這些日子，她日日都在想着等自己可以出府了，要用什麽樣的辦法将齊王引出來，畢竟她知道齊王才是害的前世鎮北侯府敗落的罪魁禍首。

楚楚原本想着嫁入齊王府後再慢慢解決掉，可是越到婚期楚楚越發明白。

她是鎮北侯的女兒，絕無可能嫁入一個傷害過自己侯府的王府之中。

鎮北侯的女兒有血性，敢愛敢恨。

之所以先前答應裴容不僅僅是因為前世的愧疚，更是因為今生裴容對自己無微不至的呵護，愛護，寵溺。

楚楚沉淪于和裴容的感情，可她絕不會在這段感情中迷茫自己。

有仇報仇，有冤報冤。以血還血，以命還命。

如果所有人都不支持她的話，那麽至少她還可以自己動手。

若是到時候裴容覺得自己親手殺了他的父親，手上沾了血，楚楚願意主動退婚。

楚楚站在原地，沒回頭，“太子殿下，其實從一開始我就沒有退路的。”

“榮華——別做讓自己後悔的事兒。”

“或許這天下會有很多讓我後悔的事，可唯獨這一件，我不會。”

楚楚絲毫不擔心太子殿下會告訴裴容自己的想法。

此時此刻，太子殿下就仿佛看到了年少時剛剛得知真相的自己，看到了親眼見到母後在父皇的懷裏漸漸冷卻的身體。

“榮華——”

楚楚沒再聽身後太子殿下的呼喚，孤身走出了胭脂鋪。

走出巷子的時候，窗外的日頭剛剛好，照進楚楚的身體裏。

暖洋洋的。

楚楚卻知道自己即将要踏進一個如同深淵般的困境裏，即使不能全身而退，她也要拼着自己的這身血肉，斷他一臂。

鎮北侯府的兒女，絕不平白受辱，甘願赴死。

太子殿下站在樓上看着楚楚漸漸遠去的背影。

一步一步走的堅定，卻也從未回頭。

她一直沒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