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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可以看得出來,施奈德神父在這座教堂裏非常受歡迎，彌撒剛一結束，就有信徒們圍繞着他問東問西,其中大多數還是年輕的小姐和夫人。

施奈德神父看似平靜溫和的回答她們的問題,眼神中卻透露着一絲漠然和不耐煩，沒過多久就說自己有事要忙，轉身離開了教堂大廳。

和施耐德神父在忏悔室裏碰面，隔着一層薄薄的木板,安西娅笑着的打趣道：“真受歡迎啊，神父，我記得新教的牧師是可以結婚的,您考慮過和哪位女士結婚生子嗎？”

“不必了,她們對我來說非常無用。”施奈德神父低笑了一聲,說道。

那些雌性人類，只是一些無用的.低劣的三維生物，連當玩具的資格都沒有。

安西娅為這語氣當中透露出來的微妙傲慢而皺起眉頭,剛打算說點什麽,就聽到對面的施奈德神父說道：“好了，讓我們開始教學吧。”

施奈德神父和密大圖書館長亨利·阿米蒂奇的教學方式截然相反。

在密大的時候，安西娅的神秘學是從最簡單最無害的神話生物開始一點一點學起的,然後循序漸進,進度雖然緩慢，但是相對的精神狀态也一直很穩定。

但是擱施奈德神父這裏，祂一開口就介紹了盲目癡愚之神.原初混沌之核阿撒托斯。

——阿撒托斯。

當這個從來不能夠被低維生物聽到的音節說出口的時候，忏悔室的另一端，安西娅只聽到無數道混亂無序的聲波同時爆炸在耳畔，立刻痛苦的彎下腰蜷縮成一團,雙手捂住自己疼到扭曲的面孔。

這一瞬間，她感覺眼前的世界都仿佛已經在扭曲異變，在無數刺耳的巨鼓和長笛聲裏，這棟原本神聖高潔的教堂，在巨大的震顫之中，顯示了本來的模樣。

所有的黑色大理石都變成了缭繞的邪惡黑霧，那座祭臺也變成了一層層疊起的潔白頭骨，祭臺後面，原本的基督受難雕像變成了一只巨大可怕.生長了恐怖蝠翼的怪物，一只只腫脹無神的眼睛在天花板上游動着，吊燈也變成了螺旋扭曲的血色觸手下墜，向下滴落血珠。

腐朽……

怪異……

邪惡……

高頻的.瘋狂至極的音樂聲，幾乎要活生生攪碎她的耳膜，撕爛她的喉嚨，挖掉她的眼睛，讓她變成一個瘋子。

天花板上，那些可怕的眼睛将冰冷視線投了過來，在她的每一個眨眼間急速靠近，前仆後繼蠕動到了她身上，然後試圖順着口腔鑽進她的胃裏，再一點點的撕破肌膚從肚子裏爬出來……

但是這一切的恐怖都比不上對面那個黑色的人影，哪怕祂現在身披威嚴俊美的人類外表。

祂的存在便是邪惡本身，伏行之混沌，充斥着整個宇宙最極致的混亂與絕望，這種感覺多熟悉，而她曾經一遍一遍被強行扭曲着，遺忘着這種恐懼的感受，然後又想起，又接着忘記。

“是你……德克斯特教授是你，那個流浪的音樂家還是你……”

安西娅只是在掙紮間，擡頭凝視了施奈德神父的真實面目一眼，就感覺到無數瘋狂和絕望的意念，自遙遠的黑暗深淵當中翻湧而上，瞬間擊垮了自己的精神，痛苦的開始捂住自己的喉嚨幹嘔起來。

“嗯？”

看到人類少女突然這樣痛苦，施耐德神父稍微愣了一下，想了想，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

哦，這些像蝼蟻一樣的低維生物總是如此脆弱，哪怕是聽到阿撒托斯的名字，精神也會受到傷害。

“碰——！”

安西娅掙紮着從椅子上跌落下來，白皙的額頭上全都是細密晶瑩的汗水，手指撐住了地面冰涼的大理石，用力到指節發白，嘴巴張開，發出急促的喘息聲，目光渙散了幾秒後，才伸手向上探去，想要推開忏悔室的門。

要逃離這裏……

安西娅已經亂成一團的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

施奈德神父瞬間移動到了人類少女的身邊。

祂蹲下身體，低頭憐愛的撥弄了一下她被冷汗打濕的長發，眼神平和的望着這一幕，微笑說道：“這是我的疏忽，總是忘了人類是如此渺小脆弱的存在，僅僅只是知道我們的存在，精神便會陷入永無止境的瘋狂。”

而這個人類的靈感又偏偏如此敏銳。

當然，也有極少數天生精神和意志力及其強悍的生物，可以認知到這個宇宙的真相的同時沒有瘋掉，比如說密斯卡托尼克大學的那個校長倫道夫·卡特。

安西娅擡頭盯着這個非人的可怕存在，眼神渙散又重新焦距，掙紮着想要從已經破碎的精神當中拼湊出理智，努力拍開神父的手，用自以為咬牙切齒，其實細微至極的聲音說道：“給我.滾開！”

“這可不行，人類，你沒有命令我的權利。”施奈德神父繼續微笑說道。

祂的态度莊重平和，如同在布道臺上講道一樣肅穆，手指卻在溫柔的撫摸了一下人類少女額頭之後，不顧她的痛苦表情，探入了口腔和舌尖糾纏，最後抽出手指時還拖着亮晶晶的銀絲。

除了盲目癡愚之神.整個多維宇宙的創造者阿撒托斯的命令，整個宇宙間沒有存在能夠制約的了奈亞拉托提普。

何況是作為一個玩具的.小小的人類？

“請放心，安西娅，你的痛苦和恐懼不會持續很久……”施奈德神父說着，無視人類少女的掙紮反抗和憤怒，将手指輕輕的點在了她的額頭上。

祂又一次扭曲了人類少女的記憶，順便恢複了一些她的理智。

……

安西娅頭暈目眩，感覺眼前的世界已經變成了一片萬花筒，玩命的旋轉着，然後扭曲成大片大片斑斓的色塊，刺痛她的眼睛和精神。

一種難言的恐懼和若有若無的混沌音樂在她在耳邊不斷回響，讓她額頭上出了一大片冷汗，向後依靠在椅子上，過了好一會兒才理解施奈德神父介紹的這位神明。

雖然被施奈德神父念了一遍阿撒托斯這個名字，但安西娅不敢記憶，甚至不敢回憶這個名字，因為只要一想起來，她感覺自己好像置身在一片純粹的黑暗深淵裏，周圍有無數混沌無序的音樂在奏鳴……

阿撒托斯——在睡夢當中創造了無數多維宇宙的至高神明，也可以被稱為盲目癡愚之神.原初混沌之核.外神之首.萬物之主。

用盡整個宇宙間的一切言語形容，都說不完這個偉大存在有多偉大，總之一句話，多維宇宙間所有的物質.能量.規則.神明.種族.星系.時間.空間……都只不過是阿撒托斯在睡夢當中延伸出了一點思想片段而已。

如果有一天，這位偉大存在不想再繼續睡覺了，那麽在阿撒托斯蘇醒的那一刻，整個多維宇宙也都會随着一塊毀滅。

幸好阿撒托斯真的很能睡，目前還沒有醒來的跡象，而且只要有喜歡的音樂當做搖籃曲，阿撒托斯都可以繼續像個傻子……啊呸……繼續盲目癡愚的沒完沒了睡覺。

施奈德神父略顯狂熱的介紹道，說到權能的那一段時，語氣簡直像個追星的少女粉。

“神父你等等！這是我能聽的內容？？？”

從頭痛中緩過勁兒來的安西娅，連忙打斷了施奈德神父的話！

她不理解，但是大為震撼！

有些東西知道了就會瘋，所以必須按照承受能力和理智恢複的程度，循序漸進的慢慢來，否則理智值一下子清空，這輩子就徹底瘋了，這可是密大圖書館長亨利·阿米蒂奇的經驗之談。

誰家正經教學像施奈德神父這樣，一開口就是核炸彈級別的知識等級啊！

而且施奈德神父講述的絕對是真的，因為她剛才是真的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到現在腦袋還在一抽一抽的疼，簡直是在死亡邊緣翩翩起舞跳芭蕾！

“放心，我有分寸，你不會瘋掉的。”施奈德神父安撫道。

神父有一副非常威嚴而冷淡的外表，那個看上去嚴肅冷靜的氣質，居然還是一副特別可靠的樣子！

你有個鬼分寸！

安西娅氣的險些開□□粗話，反複安慰自己這是免費教學，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所以對老師的教師資格不能要求太高！

“有點像是印度神話當中的梵天，世界上的一切，都只不過是祂的一場夢而已。”安西娅說道。

“不要拿梵天和阿撒托斯相提并論，這世上沒有任何存在，能夠和阿撒托斯相提并論。”施奈德神父說道，微微皺起了眉頭。

講完了盲目癡愚之神阿撒托斯，安西娅不敢回憶也不敢稱呼這個名字，于是在心裏默默給這個天天睡覺的超級大神起了個外號。

——a總。

然後，施奈德神父又開始介紹阿撒托斯睡夢當中自産自銷.單神繁殖的三個孩子，黑暗.無名之霧和伏行之混沌。

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安西娅一點兒都不願意繼續聽施奈德神父繼續講下去，奈何神父似乎找到了為人老師的樂趣，教導欲大爆發，一定要把這三個外神給她介紹完畢才行。

安西娅只好硬着頭皮聽，順便在心裏琢磨着要不未雨綢缪，回家以後先寫份遺書，免得哪天死的不明不白，連後事都來不及交代。

三個孩子裏，阿撒托斯最先生出來的子嗣是黑暗。

這團黑暗，真的只是字面意義上的黑暗，本身沒有任何自我意識，被阿撒托斯孕育出來以後，又自我産生了異變，然後才産生莎布·尼古拉絲，也可稱作為黑暗豐穰之女神.至高母神.孕育萬千子孫的森之黑山羊。

這位外神後來孕育了整個多維宇宙大約九成的外神和舊日支配者，見一個睡一個，睡一個吞噬一個，把螳螂食夫的習性發揮的淋漓盡致，然後這些子嗣又各自繁衍孕育，百億年過去，祂以一己之力成功，把最開始空空蕩蕩的宇宙搞到種族稠密.生物繁多。

安西娅：“……”

這麽能生，她得贊嘆一聲英雄母親。

阿撒托斯孕育的第二個子嗣是無名之霧。

和黑暗一樣，無名之霧雖然生得早，但是本身卻沒有任何自我意志，是在生出來以後又二次發育，然後才誕生了個猶格·索托斯，又可以被稱呼時空支配者.萬物歸一者.門之主.無盡虛空之王.移星者.虛空與混亂之子.原暗之神.維度之主.迷宮之主.太初的全能的永生之主……

“稍停一下……”幽暗的忏悔室內，安西娅擡起蒼白而精致的面孔，困惑的問道：“……這一連串稱號全都是這位外神的？”

“遠不止如此，事實上，我只是挑簡潔和常見的來跟你說一下而已。”施奈德神父說道。

猶格·索托斯的尊名外號有好幾十個，祂是在懶得重複一遍，挑重點的說一說就行了。

“這位外神的權柄是什麽？”安西娅說道。

“萬物歸一者可以操控整個多維宇宙的時空，因此擁有全知全視的能力，了解宇宙間的所有知識。”施奈德神父簡單的說道

然而神父介紹的再簡單，也掩蓋不了這位外神的高逼格，安西娅瞬間目露震驚和贊嘆，讓施奈德神父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才開始介紹下一位外神。

三柱神的最後一位沒有經過任何異變，是被阿撒托斯直接孕育出來的，也因此和阿撒托斯的聯系最為緊密，是三柱神當中，唯一一個可以聆聽到盲目癡愚之神意志的外神。

祂號稱伏行之混沌.千面之神.外神之信使.百萬蒙寵者之父……身影可以出現在任何宇宙的任何一段時間任何一個地點，有無數化身，每一個都有不同的面貌和能力，喜愛将宇宙間的文明引領至興盛，然後再親手一點點毀滅，給衆生帶來絕望.恐懼和瘋狂。

對于最後一個外神，施奈德神父介紹的最為詳細。

“這位外神叫做什麽名字？”安西娅問道。

幽暗的環境裏，她看不清施奈德神父的表情，只能聽到他的嗓音裏仿佛蘊含了古怪笑意。

“奈亞拉托提普，安西娅小姐，你得記住這個名字。”施奈德神父說道。

介紹完最後一個外神，施奈德神父的教導終于告一段落。

隔着一層木板，安西娅已經聽的模模糊糊，神志昏沉，覺得自己就像是連續三天不眠不休一樣頭疼，只能用手捂着額頭，才能不直接趴到桌子上去。

總算結束了！

就在安西娅推開忏悔室的門離開時，隔壁的施奈德神父忽然問道：“安西娅小姐，如果在這三個神當中選一個信仰，你會選擇誰呢？”

“我誰都不選，堅持馬克思唯物主義不動搖。”安西娅想都沒想的回答道。

“只是如果而已，并不是讓你真的選擇一個信仰……你會選擇誰？”施奈德神父慢條斯理的說道。

“那我選……”

安西娅努力思考了一下，然後果斷的.毫不猶豫的.說出了自己的選擇。

“門之主猶格·索托斯！”

“為什麽？”施奈德神父問道。

當然是因為這個外神的逼格最高了。

散發着虹色光芒的億萬光輝球體聽着就很美，支配時空什麽的聽着就很帥，掌握宇宙間的一切知識和智慧什麽的，那更是厲害到無與倫比！

聽完安西娅的解釋之後，施奈德神父平靜說道：“是挺厲害的，只不過信仰了祂之後，會被無盡的知識撐爆腦子，然後變成一個瘋子，這不是一個好選擇。”

“說的好像信仰其他外神下場會好似的。”安西娅說着撇了撇嘴，不以為意。

施奈德神父不置可否，沉穩的問道：“除了猶格·索托斯之外呢？你還會選擇誰信仰？”

“那個至高母神莎布·尼古拉絲吧。”安西娅順口說道。

“祂不是什麽好選擇，祂把繁衍當成了最高的神聖追求，信仰祂的人類，最後都不停的誕生下各種怪物，或者變成了每天沉浸在歡愉當中的……”施奈德神父想了想該怎麽用人類的形容詞合适，“……啊，就是那些豔·情·小說裏的女主角吧，你懂的。”

安西娅“……”

哦，那确實不是個好選擇。

“還有呢？”施奈德神父又問道。

“那我信仰a總。”安西娅立刻說道。

“……”施奈德神父好奇的問道：“為什麽？”

“反正信仰外神沒有好下場，既然一定要死了，那就選個轟轟烈烈點的死法！”安西娅沉吟着說道。

“嗯，好想法，但我問的是三柱神之一，阿撒托斯并不在題目當中……”施奈德神父問道：“……你怎麽不選擇伏行之混沌？”

“因為比起另外兩個神來說，這個神好像沒什麽用的樣子啊……”安西娅真心實意的說道：“……神父你想想，一個執掌時空和智慧，一個擁有繁衍和生育的權柄，但這個奈亞拉托提普有什麽用？”

說完這句話後，安西娅心髒猛然收縮，在光線昏暗的教堂裏，如同被某個恐怖存在居高臨下.不悅的盯着一樣，後背出了一身冷汗。

——她好像說錯了什麽。

“……”

忏悔室的另一邊，施奈德神父嚴肅的面孔上，微笑短暫消失。

過了好一會兒，祂的嘴角才重新上翹。

祂同時感覺到了惱怒.愉悅和更多的興趣。

……

安西娅走出忏悔室時，天已經快黑了，低頭掏出來懷表一看，才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的在裏面待了将近三個小時。

女仆安娜從教堂門口前的椅子上站起來，看到她的一瞬間，表情就變了。

“安西娅小姐，那個施奈德神父，是不是對您做了什麽！”安娜憤怒的說道。

“嗯？”

安西娅遲鈍的摸了摸自己帶着細密汗水的額頭，意識到安娜誤會了什麽，畢竟正常的在忏悔室裏聊天，不會聊到一副神情困倦.額頭密布汗水的樣子。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剛才低血糖了，所以有些頭暈和出冷汗。施耐德神父是個品行高尚.學識淵博的人，安娜你不要多想。”安西娅說道。

安娜還是有些狐疑。

安西娅從安娜的手裏接過放置偏方三八面體的木箱打開，放在長椅上，仔細檢查了一遍裏面的電線.電池和燈泡，确保沒什麽隐患後，就想重新合上。

就在這個時候，教堂門口走進來一個頭戴高頂禮帽.打扮富貴的中年男人。

人來人往的教堂走進一個中年男人沒什麽稀奇的，但稀奇就在于他一看到安西娅手裏的木箱，眼睛就立刻發亮起來，幾乎是有些激動的走到了她面前，脫下帽子放在胸前行禮。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理查德，是一名珠寶商人……這樣說很冒昧，但是小姐，您的這塊黑水晶質量非常優越，簡直完美！您有興趣将水晶賣給我嗎？”中年男人激動的說道。

安西娅：“……”

親，你知道自己在作多大的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