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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楚明北很慌。

楚明瑤現在看他的眼神, 讓他覺得楚明瑤在透過他，看另一個人。

他眼睜睜看着楚明瑤唇角淺淺上揚。

然後，他聽到楚明瑤缥缈得恍若從天外傳來的聲音。

“小師弟, 你還記得你剛到時和我說的話嗎？你說我變了, 我不是以前那個關愛你愛護你的好師姐了。那你覺得，你有沒有變？楚明東、二師弟他們有沒有變？”

楚明北張了張嘴, 想說話，卻什麽都說不出。

只有楚明瑤唇瓣張合, 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吐。

“你去二師弟那裏換丹藥, 你感覺到沒？在你親愛的雲兒師妹出現之後，你的二師兄對你，和以前也有了很大不同吧？相比起來，我……”

楚明瑤頓了頓，還是添上了兩個人名。

“三師弟, 還是紫竹師叔等，算得上是對你始終如一的人吧？”

“你說我變了, 你想想，之前你都先學會騙我了。你覺得我要有什麽變了，是不是因為你先變了呢？”

“你都覺得雲兒很奇怪了，那你有沒有想過，這不是你感覺錯了，而是她真的奇怪？”

楚明北只覺腦袋暈乎乎的。

楚明瑤說的每一個字他都懂，組合起來，他忽然不明白了。

或者應該說, 是他不願明白！

三師弟……哦不, 他得喊三師兄。

在他和三師兄去明心崖之前, 向晴雲其實特意央求過三師兄陪着一起練劍的, 還說現在楚明東閉關，楚明瑤也沒現身，門內就數三師兄劍道感悟高，她想來想去，都覺得自己只能厚着臉皮來請三師兄指點自己。

楚明北記得當時候楚明西就很幹脆地拒絕了向晴雲，堅定至極地帶着他一起上明心崖。

楚明西還美其名曰，他獨自去明心崖，他肯定會因為壓力大、過程枯燥而難以堅持。多一個比他弱的小師弟，那他就有樂子可尋，能堅持更久，能争取在論道大會前将實力提升一截。

不過楚明北很清楚，楚明西主要還是嫌他在修行上懈怠了，要這樣逼迫他也努力。

他當時候給楚明西傳了音，希望楚明西留下來指點向晴雲，他在一旁跟着學。他還再三和楚明西保證，他一定會乖乖學習。

可楚明西沒聽。

既沒聽他的保證，也沒聽向晴雲的哀求。

楚明西甚至在開始正式攀爬明心崖前，給楚明南傳了音，要楚明南将向晴雲帶走修煉。

楚明北當時特別失望。

然而，等他受不住明心崖壓力，被楚明西趕去找楚明南換定神丹後，他親自感受到楚明南對他都态度有變，不像過去一樣照顧他，只一心惦記着向晴雲的修煉……

他還知道是向晴雲主動宣揚了丹暝村任務詳情，才讓劍宗現在絕大多數弟子都在猜測楚明瑤犯了什麽大錯，才無法現身……

他再親耳聽到楚明瑤點明某些事，他有些明白了。

就是這種明白，讓他覺得很冷，很難受。

但真切地明白了，他目光中的迷茫就散了大半，更多是的堅定與清明。

他不知道，一直觀察着他表情的楚明瑤，也這時候才稍稍松了口氣，卻還不敢完全放心。

楚明瑤是真擔心這麽直白地和楚明北說出這些，會起到反效果！

不但将楚明北加速推往向晴雲，還可能暴露她已經有所察覺的事實。

若非她和楚明北真的有十幾年姐弟情；若非她從楚明北的敘述中已經發現楚明北內心的動搖；若非楚明北只要沒遇到向晴雲，對她這大師姐真的還不錯，哪怕遇上向晴雲，哪怕在噩夢中，都只是在不清楚向晴雲歹毒用心的情況下騙了騙她，但也沒對她做過實質傷害……

她怎麽都不可能冒這樣的險。

最重要的是，這裏的環境特殊！

思過絕谷，可以屏蔽外界感知。

換言之，楚明北在這裏，還可能受到向晴雲身上那神秘力量影響的可能性已經被降到極低。

現在，楚明瑤唯一擔心的是，楚明北這種狀态可以持續多久。

是今後遇到向晴雲，都可以像楚明西一樣保持理智？還是重蹈覆轍？

不過只要趁着現在提醒一下她這小師弟，今天她說的這些話絕不能讓第二個人知道，那小師弟就不會說出去了吧？

真到楚明北會違背對她的承諾說出去的程度，她和向晴雲之間，應該早已分出勝負了。

那時候，楚明北說不說，也該無法影響她了。

“好好想一想吧，向晴雲究竟是不是你想象中那麽美好的小師妹。”楚明瑤拿起食物籃，往楚明北手中一塞，“我要繼續修煉了。”

她往思過絕谷內走了一步，到底回了頭，深深地望了楚明北一眼。

“在這世上，實力很重要。你能有這樣的師門，已經比無數人起點高得多。”

“你可以怨怼你師父不像別的長老那樣，會給予親傳弟子很多優待，你只能得到最基本的東西。但你要知道，你在劍宗，你是親傳，你能得到的東西，就比外面那些小門小派、所謂修煉世家大族好了無數倍。”

“你可以繼續當親傳弟子中的墊底，你也可以像明西那樣，資源不足，努力來湊。

“小北，選擇權完全在你手中。”

“說到底，我只是你大師姐。我已經看顧了很多年了。現在，明西也在看顧着你。可是，他同樣不容易。如果你自己不肯努力，明西也幫不了你什麽。”

“小北，你好好想想。什麽時候想明白了，再回去吧。這裏……很好，很适合思考。”

楚明北怔怔看着楚明瑤拿着長劍，不用法力，在石壁包圍中翩然舞劍。

長劍翻飛，劍光游動。

少女青翠的衣裙帶起的一團青影，已然完全被劍光包裹。

很厲害……

他家大師姐真的很厲害，厲害到讓他一直都覺得，這世上沒有什麽難得住大師姐的事。

可是，他家大師姐同樣很努力。

再好的天賦，如果不努力，也只能被荒廢。

他的天資在門內弟子中只能排到中上。

而他的三師兄楚明西，天資應該要比他高不少的。

若非楚明西還将很多精力用在陣法上，以及……不時地在門內戲弄一下其他同門，恐怕楚明西的修為還能更高。

饒是這樣的楚明西，單純修煉法力的時間都比他長。

他好像被大師姐說中了。

他就是覺得不公。

小時候覺得憑什麽他就要在大家一起玩的時候，總當那個背過的。

長大了，開始修煉了，就覺得憑什麽其他親傳弟子都能從師父那裏得到額外的資源，就他不能，那他也不用那麽努力了，反正師門也不重視他。

可是……

楚明北握住籃子提手的手越收越緊。

他的指甲甚至在手心插出了幾個半月痕。

楚明瑤走回絕谷中間練劍後，就再沒停下看過他。

他抿緊了唇，悄悄地取出了一瓶丹藥，放在入口。

這是恢複法力的丹藥。

盡管他看到楚明瑤練劍時根本沒用法力，但他還是覺得，在這裏、這樣的環境下，楚明瑤需要。

而他，出去後就能吸納靈氣。

雖然不用丹藥，修煉速度會慢一點，但法力中沒有藥力殘留，精煉起來也會更容易。

而且，他準備到明心崖上，認認真真參悟劍道了。

法力修為不急。

他應該抓緊時間，好好提升自己實力了。

大師姐、三師兄都那麽努力。

他……真的不想成為被遠遠落在後面那個！

至于二師兄，還有小師妹……

楚明北心髒抽痛一下。

罷了。

他想不明白。

他只知道現在勸他努力修煉的人，最沒有害他的可能。

實力，真的是自己的。

回明心崖，找三師兄！

他之前要多勸勸楚明瑤，讓楚明瑤到其他弟子面前轉悠一圈的念頭，已經徹底散去。

他知道，楚明瑤沒達成修煉目标前，是不可能離開這裏的。

至于劍宗內部那些傳言？

楚明瑤現身了又怎樣？

也可能有其他猜測出現啊！

止不住的……

他一步步往絕谷過外，越走，步伐越堅定。

他不知道，在他身後，絕谷中的楚明瑤劍招稍慢。

一線天光從思過絕谷上空灑落，恰好照在舞劍的少女身上，映得少女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