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20章

明宴和許清棠都是大忙人, 少有時間陪在明嬈身邊,但明老先生兒子很多,沒有他們, 還有其他人, 明嬈從小不缺陪伴。

再加上明宴跟許清棠搬出本家沒多久, 他們就把江慎接了回來, 就算他們不在家, 明嬈也還有一個哥哥陪着她。

明嬈已經很習慣回到明家時, 總有人等着她。

所以從江慎家落荒而逃, 回到明家時, 發現家裏就只有煮飯阿姨, 明嬈居然一時有些不習慣。

回到自己的卧房,明嬈躺在床上, 望着天花板發呆。

她還是很難相信自己居然跟江慎領證了。

──“阿嬈, 我喜歡你。”

──“別離婚好不好?”

江慎蹲在她面前, 眉眼溫柔地跟她告白的畫面,突然蹦進腦海裏。

心髒不受控地急促狂跳起來。

明嬈閉眼尖叫一聲, 猛地把自己埋進被窩裏。

江小慎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她的!

不對,他為什麽會喜歡她?

完全沒有道理啊!

明嬈尖叫完沒多久,樓梯口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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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樓下的芳姨以為她發生了什麽事,飛快地拍打着她的房門:“大小姐,你沒事吧?”

明嬈躲在被窩裏悶悶地喊了一聲:“芳姨, 我沒事。”

敲門聲停了下來。

下一秒, 明嬈聽到了房門被人推開來的聲音。

明嬈意外地挑了下眉。

芳姨在明家很多年了,從來不曾未經過她同意, 就擅自開門進房。

明嬈掀開被子,坐起身來:“芳姨, 怎麽了……”

話音未落,明嬈雙眼驟然瞪大。

她瞬間噤聲,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的許清棠。

許清棠一身幹練又簡單的黑色套裝,一雙長斜飛入鬓,紅唇烈焰,女王範十足,很明顯是剛從公司裏趕回來。

明嬈看着氣場強大,臉色明顯不太好看的許女士,眼皮不安地跳了起來。

不會是明院長最後還是把她賣了吧?

“媽……”明嬈咽了咽喉嚨,聲音裏帶着幾分心虛,“你怎麽回來了?”

明嬈從被窩裏爬出來時,臉還熱得要命,平常打理的漂漂亮亮的頭發亂糟糟的,耳根脖子也紅成一片。

許清棠皺眉:“你臉怎麽這麽紅?”

明嬈眨眨眼,還沒想到借口,就聽到許清棠說:“你剛才叫什麽呢?我還以為你昨晚沒回家,被人欺負了,躲在房裏想不開,吓得我高跟鞋都沒來得及換就沖上來。”

許女士還不知道她跟江慎的事。

明嬈心立刻松快了。

她随口說:“沒被欺負,我昨天幫江小慎過生日時,喝太多酒,不小心在他那兒睡着了,我在看蕭起給我傳的視頻,看到顧妄哥求婚到一半被人揍了,才會不小心尖叫出聲。”

許清棠在她床邊坐了下來。

她柳眉微蹙,看着女兒的眼神帶了幾分嫌棄:“你怎麽還沒忘掉顧妄那個渣男?”

“……”

她已經忘了!

明嬈有苦難言。

許清棠接過芳姨遞過來的拖鞋,換下高跟鞋穿上,等芳姨退出卧室,關上房門,這才終于開始說起正事。

許氏集團一開始雖然是以房地産開發、商業運營為主,但在許清棠接手後,便開始往多元化企業集團發展。

不止跟明宴一起投資醫院建設項目,公司旗下還有全國著名的時尚女裝品牌,在各大百貨商場及購物中心,均有品牌專櫃和旗艦店。

許清棠說:“媽沒指望你能接手許氏集團,但是今年集團旗下的女裝品牌,要舉辦一場大型時裝秀,媽希望到時你可以出席。”

明嬈怔了下。

許女士這是打算栽培她,想将她介紹給合作夥伴認識?

但她真的對經營公司沒興趣。

她熱愛服裝設計,非常享受從構思到把親手制作的婚紗穿在新娘身上的這個過程,才會回國開設工作室與婚紗店,開創自己的婚紗品牌。

不過許女士向來尊重她,她回國這幾個月,許女士都沒想過讓她接觸公司,怎麽會突然提起這件事?

而且這件事,似乎也沒急到能讓她從公司趕回來的地步。

明嬈敏銳地察覺出不對勁:“媽,你突然回來,應該不止要跟我說這事兒吧?”

許清棠嘆氣:“Kristen回來了。”

明嬈愣了下:“誰?”

許清棠沉默兩秒:“你蘇阿姨。”

Kristen,蘇阿姨。

江慎的媽媽。

跟江父離婚之後沒多久就回到英國,而後在國外另組家庭。

明嬈十多年沒見過她了,但是對她的印象依然非常深刻。

Kristen跟江父結婚之前,就已經是很有名的特模,長得非常非常非常漂亮,美得仿若墜入凡塵的仙女,幾年前就因被評為“全球最美的面孔之一”,備受各大奢侈品牌的青睐。

可以說,江慎之所以生了一張盛世美顏,完全是繼承了她的美貌的關系。

明嬈原本懶洋洋地靠在床頭,聽到許清棠的話,一下坐直身。

“媽,你別告訴我,咱們家這次的品牌代言人是她。”明嬈眉頭擰得死緊,“應該不是吧?”

許清棠好笑:“當然不是,她抛下崽崽那麽多年不聞不問,媽怎麽可能給她送錢。”

明嬈困惑:“那你怎麽突然要我出席時裝秀……”

說着,明嬈突然想起來,江氏旗下不止經營購物中心,還有江父自己的珠寶品牌。

當初江父跟江慎的媽媽,就是在秋冬倫敦時裝周對彼此一見鐘情,然後沒多久就結婚了。

許清棠看明嬈的神情,就知道她想明白了。

許清棠擡手,有些頭疼地揉揉眉心,說:“這次時裝秀的珠寶便是由江氏負責,我不确定到時出席的人是崽崽還是他爸,但以防萬一,你最好出席。”

明嬈抿抿唇:“我知道了。”

許清棠是抽空回來一趟的,說完這件事,就準備回公司。

離開前,許清棠像是想到什麽,又回頭吩咐明嬈:“Kristen上個禮拜就回國了,我不知道她會不會找崽崽……”

許清棠話都還沒說完呢,明嬈就繃着一臉張打斷她:“不會。”

這個女人十多年前就抛棄江慎了,這麽多年來也從來沒找過江慎,不可能現在才良心發現,又想起江慎。

許清棠離開後,明嬈心煩得厲害。

連自己是怎麽從江慎家落荒而逃的都忘了,一心只想要怎麽跟江慎說這件事。

江慎當年被綁架後,狀況之所以會那麽糟糕,除了因為江辭哥哥沒了之外,有很一大部份的原因,是因為Kristen。

從那時起,明嬈就很讨厭Kristen,就算Kristen長得很美,她也喜歡不起來。

明嬈突然想起當年江慎被接到明家時的模樣。

小少年精致得像瓷娃娃,漂亮得讓人舍不得觸碰。

他也真的跟櫥窗裏展示的瓷娃娃一樣,虛弱到像輕輕一碰就會碎掉,也不會說話。

不管明嬈怎麽哄他、逗他、鬧他,他就是不說話。

明嬈拿着手機猶豫片刻,還是沒忍住,給江慎打了電話。

她突然有點想聽江慎的聲音。

電話撥通沒幾秒,就被人接了起來。

江慎的聲音明顯帶着意外:“阿嬈?”

還好江小慎沒再喊她老婆。

明嬈松了口氣。

一時沖動打電話的結果就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明嬈突然有點尴尬。

握着手機的掌心微微發熱。

電話那頭的江慎似乎發現她的窘境,主動打破沉默。

“我在去公司的路上。”

男人的聲音帶着細微的笑意,語調輕松:“怎麽了嗎?”

明嬈聽得耳根癢癢的,原本因為Kristen煩躁憤怒的情緒,突然間就被很好地安撫。

“沒事,就是……”

就是什麽啊!

她不知道要說什麽!

明嬈發誓以後,她再也不會這麽沖動行事。

電話那頭的江慎很有涵養,沒有急着追問她。

因為兩邊環境都很安靜的關系,她甚至能聽到男人輕淺克制的呼吸聲。

不知道是不是江慎跟她告白,還親了她的關系,明嬈竟然覺得,他的呼吸聲,有種說不出的暧昧。

耳根不受控地熱了起來。

連帶着彼此間的空氣,也仿佛都變得粘稠起來。

明嬈放下手機,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臉頰。

她深呼吸一口氣,才又拿起手機,随口找了個理由:“媽讓我問你今晚要不要回來吃飯。”

剛剛才跟許清棠通過電話,得知許清棠跟明宴晚上有個飯局的江慎:“。”

電話裏,女孩的呼吸聲極為克制,跟往日明顯不同。

江慎安靜聽了一會兒,突然将手肘撐在車窗邊,單手撐臉,微不可察地輕勾了下唇角。

“你怎麽不說話?”明嬈問,“晚上有飯局?”

江慎輕聲:“沒有。”

男人的聲音太幹淨,也太溫柔。

仿佛一根羽毛,輕輕拂過她的耳廓。

又麻又癢。

完蛋了。

明嬈真的覺得自己不對勁。

就在她準備結束通話時,電話那頭的江慎忽然說:“老婆,你是不是想我了?”

“………………”

明嬈飛快否認:“沒有!再見!”

耳根卻像有火在燒。

明嬈慌張地掐斷電話。

她扔掉手機,将自己摔進棉被裏,雙手捂臉潰崩道:“江小慎到底有什麽毛病,為什麽說得好好的,又喊老婆……”

晚上,明嬈終于明白為何江慎最後會那麽問了。

許清棠跟明宴都沒有回來,餐桌上就只有她跟江慎。

明嬈面對面和他坐着,尴尬得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

許女士早上回來時,為什麽不說她晚上有飯局?

明嬈內心非常崩潰。

然而剛結束飯局的許清棠,并不知道明嬈此時有多崩潰。

許清棠跟明宴一塊坐在私家車後座。

明宴俊美的臉龐泛着紅,耳根脖子更是紅得厲害,明顯醉了。

明宴不常喝酒,也不愛喝酒,但是每次陪許清棠出席飯局,都會主動幫她擋酒。

許清棠見他閉着眼,不說話,像是有些難受,忍不住皺眉:“就說我酒量比你好,不用幫我擋酒。”

明宴微微擡起下颌,擡手,松了松領帶,嗓音微啞:“那不行。”

兩人雖然是老夫老妻了,但是許清棠聽到他這麽說,還是笑着湊過去在他臉上親一口。

親完,許清棠才跟他說起Kristen回國的消息。

明宴解扣子的手微微一頓。

許清棠渾然不覺,說完Kristen,接着說起時裝秀的事。

在老婆面前向來是個好聽衆的明宴,忽然發表意見:“江家真的太複雜了,嬈嬈實在不應該跟江慎那個臭小子領證的,還是得想辦法讓他們離婚才行。”

聲音有些含糊,像是在喃喃自語。

“???”

誰跟誰領證了?

許清棠瞬間安靜下來,扭頭看向明宴。

明宴不勝酒力,眼睛仍是閉着的,完全沒有發現自家老婆臉色已經變了。

許清棠柔聲問:“阿嬈什麽時候跟崽崽領證的,我怎麽不知道?”

每次醉了在老婆面前就藏不住話的明宴如實道:“昨天。”

“嬈嬈喝醉了,逼着江慎跟她領證了。”

許清棠:“……………”

始終閉着眼,醉得不輕的明院長,完全沒發現老婆已經開始深呼吸、掐人中。

“我今天去江慎公寓時,兩人還抱在一塊親得難分難舍。”

明宴頓了下,被酒精浸過的聲音明顯帶着不滿:“那個臭小子,不聲不響地就把我們家的寶貝拐走了。”

-

明家。

明嬈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明院長賣得一乾二淨。

漫長又尴尬的晚飯,此時已經接近尾聲。

餐桌上很安靜,誰也沒有說話。

明嬈跟江慎吃飯時,從來沒有這麽安靜過。

太要命了。

她就不該想這種爛借口。

江小慎會不會真的以為,她是想他,才會一回家就迫不及待地給他打電話?

明嬈偷偷看了眼江慎。

江慎放下筷子,拿起紙巾,慢條斯理地擦着嘴。

明嬈飛快收回目光。

芳姨還在,明嬈不擔心江慎又喊自己老婆,但這兩天她跟江慎之間發生的這些事,真的太尴尬了。

她忽然就有點不知道該怎麽面對江慎。

尤其是在他開始喊自己老婆之後。

明嬈一頓飯吃得心不在焉,注意力全在江慎身上,連碗裏空了都沒發現。

江慎看到她在扒空氣,霎時忍俊不禁。

男人的笑聲其實很低,也很輕,幾不可聞。

明嬈卻忽然擡手揉了揉耳朵。

不行,她受不了了!

今天先不要跟江小慎接觸比較好,見不到人,就不會那麽尴尬。

明嬈放下筷子,擦完嘴,準備起身。

坐在她對面的江慎忽然說:“蕭起在問我們下周未有沒有空。”

明嬈起身的動作一頓。

她慢慢坐了回去,幹巴巴道:“蕭起又想去哪玩兒了?”

江慎眼底掠過一抹極淺的笑意。

“他朋友新開了一家馬場俱樂部,說裏頭的馬都是從內蒙古運來的,問我們有沒有興趣。”

明嬈确實喜歡騎馬,聽到江慎的話,眼睛終于慢慢亮了起來。

她擡眸看向江慎,剛想說什麽,就聽到噠噠噠的高跟鞋聲由遠而近傳來。

高跟鞋的主人似乎走得很急,進到家裏也沒換鞋,讓人聽得莫名心驚膽跳。

明嬈怔了下。

江慎跟她對視兩秒:“我去看看,應該是媽回來了。”

江慎剛推開椅子起身,許清棠已經風風火火地來到兩人面前。

許清棠目光從兩人身上掃過,臉色鐵青:“都給我過來客廳。”

明嬈心中沒來由的升起了強烈的不安。

江慎臉上依然沒什麽情緒。

兩人來到客廳時,明嬈發現明院長看着自己的眼神充滿抱歉,一下子緊張起來。

明院長不會說漏嘴了吧!!

明嬈拼命用眼神跟明宴求救,明宴卻一臉愛莫能助地搖搖頭。

她就知道,明院長一點也不可靠!

“沒事,”江慎輕輕拉過她的手,“別咬嘴唇。”

明嬈聞言,慢慢松開嘴唇,最後還是沒有掙開江慎,乖乖跟着他來到許清棠對面的沙發上落座。

許清棠目光從兩人握在一起的手上緩緩掃過。

半晌,許清棠才終于開口:“我聽說你們倆領證了。”

明嬈不敢說話。

江慎倒是氣定神閑,對答如流:“對,我跟阿嬈領證了。”

許清棠眯眼看向江慎:“你們倆昨天睡了?”

江慎:“。”

明嬈面紅耳赤地反駁:“沒有!我們就只是親了而已!”

許女士跟明院長果然是夫妻,居然問了一模一樣的話。

其實大概的經過,許清棠已經在明宴酒醉時,套得七七八八,現在再問一次,就是想确定明嬈是不是真如他所說那般荒唐。

明家全家上上下下都把明嬈當寶貝呵護,從小對她有求必應,什麽都由着她來,但是許清棠可從來不會慣着她,任她胡作非為。

許清棠一聽到明宴說,明嬈不想讓明老先生知道她領證的事,許清棠就知道她在打什麽主意。

但是許清棠還是很願意給她機會的。

許清棠看向明嬈:“你爸說,是你逼着江慎跟你領證的?”

明嬈點頭。

許清棠:“但是你只想跟江慎隐婚,不想讓別人知道你們之間的關系?暫時不打算舉行婚禮?”

明嬈:“…………”

這話聽起來怎麽就那麽渣呢。

江慎擔心許清棠對明嬈說什麽重話,難得插嘴:“媽,之前阿嬈才跟顧二傳出聯姻的消息,我跟阿嬈隐婚确實是最好的選擇。”

許清棠涼涼地瞥他一眼:“你閉嘴,晚點我再找你算賬。”

江慎眉眼輕垂,沒什麽情緒地說了聲“好”。

明嬈張了張嘴,想說什麽,許清棠卻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許清棠繼續問:“你爸說,他今天去江慎那兒時,看到你們倆親嘴了,你是因為喜歡江慎才跟他領證的,還是一時興起鬧着玩的?”

“如果你是鬧着玩的,你老實跟媽說,媽明天就帶你們去離婚。”

明嬈張了張嘴,想說她是鬧着玩的。

眼角餘光卻看到江慎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男人灰藍色的眼眸裏沒什麽情緒,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明嬈突然就想起小時候他剛被家人抛棄時的那個眼神。

明嬈很清楚許清棠的脾氣。

要是許清棠知道江慎喜歡她,但她卻不想對江慎負責,許清棠很快就會将兩人隔開來。

江慎對許清棠來說已經是半個兒子,許清棠再疼她,也不會任由他們繼續處在一塊。

明嬈想起早上江慎得到生日禮物時,眉眼不自覺浮現的幸福笑意,忽然有點不敢想,兩人真的離婚之後,江慎還會不會有那樣的表情。

一瞬間,明嬈覺得自己跟Kristen好像沒什麽差別。

但她不是Kristen。

她也不想再看江慎變回小時候那個樣子。

明嬈掙紮片刻,閉眼道:“我沒有要跟江慎離婚。”

許清棠:“好,明天開始,你就搬過去江慎那兒住,婚禮的事以後再說。”

江慎猛地掀起眼皮。

明嬈也愕然地瞪大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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