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19章

領證這事非同小可。

明宴仔細反複詢問兩人, 确定真的是明嬈喝醉了,才會稀裏胡塗地跟江慎領證,面色漸漸凝重起來。

明宴看着剛換上自己衣服, 回到客廳的明嬈, 有些頭疼地說:“嬈嬈, 你怎麽可以這麽淘氣呢?”

“爸, 我真的知道錯了。”

說完, 明嬈就看到江慎捧着重新熱好的豆漿, 從廚房裏走了出來。

江慎彎腰将豆漿放到桌上, 說:“阿嬈, 先吃早餐, 邊吃邊說。”

明嬈點點頭,順理成章地在江慎身邊坐了下來。

她喝了一口熱豆漿, 突然想起什麽, 偏過頭, 跟江慎肩并肩咬耳朵:“江小慎,婚還是要離的, 只是晚點,你不要當真。”

這次她說得很小聲,明宴完全不聽不到內容。

江慎舀粥的動作一頓,淡聲:“好。”

話音剛落,明嬈的手機便嗡嗡地震了一下。

她低眸掃了眼。

【XXX蛋糕坊】:尊敬的明女士您好, 您昨日預取的蛋糕未取, 特此提醒您取餐,謝謝您對本店的支持, 歡迎您的光臨。

是她幫江慎訂的蛋糕。

昨天她喝醉了,完全忘記這件事, 也沒有幫江慎過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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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絕對是江慎這輩子過得最糟糕的一個生日。

明嬈再度受到良心的譴責,備受煎熬。

想起自己剛剛說了什麽,明嬈沉默了幾秒,又再次跟江慎咬耳朵:“江小慎,我重新給你過生日吧,晚點你再跟我說想怎麽過。”

她想了下,又說:“想要什麽生日禮物也都可以跟我說。”

江慎依然淡淡地說了聲好。

只是這一次,臉上終于多了點笑容。

明嬈這才笑起來。

明宴見兩人仿若無人似的說悄悄話,還相視一笑,不自覺地皺了下眉。

雖然他們倆從小就這樣互動,但不知怎麽的,明宴突然就覺得跟女兒坐在一起的江慎,看起來,不太順眼。

明宴慢條斯理地收回目光,擰眉思忖片刻:“這件事我得跟你媽說一聲才行,你爺爺那也得通知一聲……”

通知爺爺?

那不就等于讓爺爺聯絡江家,商談宴客的日子嗎?

絕對不行!

明嬈飛快搖頭:“不能讓爺爺知道這件事。”

她起身,坐到明宴身旁,抱着他的手臂,輕聲撒嬌:“爸,你先給我一點時間,我不想這麽快就讓其他人知道。”

寶貝女兒坐回身邊,明宴清隽的眉眼浮現淺淡笑意。

明嬈的要求在旁人聽來,大概會覺得有些任性,明宴卻似乎不這麽認為。

甚至沒有露出反對或是不滿的表情。

江城不少人都知道,明嬈從小就喜歡顧妄,雖然這次聯姻是明家主動澄清的,但顧妄跟沈知霧的事早就鬧得人盡皆知,明嬈若是這時跟江慎傳出結婚的消息,他們四個肯定馬上會成為別人荼餘飯後的談資。

平心而論,明宴也不希望明嬈跟江慎的婚事這麽快就浮上臺面。

深知女兒脾性的明院長挑了下眉:“包括你媽?”

明嬈點點頭:“爸,你也知道媽的脾氣,千萬得幫我瞞着她,她要是知道我強迫江小慎領證,肯定完蛋。”

明宴見她小臉皺成一團,擡手比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唇邊彎起一抹縱容又無奈的笑。

江慎說:“明叔,這件事就先依阿嬈說的,我沒關系。”

江慎一開口,明嬈就轉頭看他。

她看着他的雙眼亮晶晶的,還伸手朝他比了個心。

明宴唇角笑意微斂。

他瞥了眼江慎,嗓音微冷:“昨天嬈嬈喝醉就算了,但你是清醒的,你不應該縱容她,陪她胡鬧。”

明嬈從小被家裏保護得很好,性子被養得比較單純,有些天真爛漫,但明宴跟她不同。

明宴仔細一想便知道,兩人之所以能領證,最終決定權還是在江慎身上。

江慎和明宴對視兩秒,微微垂下眼睫:“明叔說得對,都是我的錯。”

說完,他低下頭,安靜地喝起自己的魚粥。

不再插足他們父女間的談話。

江慎一整晚沒睡,臉色蒼白,唇色也很淡。

睫毛的陰影落在眼下,有一種莫名的清冷易碎感。

明嬈看着他,心髒無端地緊縮了一下。

酸脹得難以言喻。

就這麽一句話,明宴就又被寶貝女兒神情嚴肅地糾正了半天,說一切都是她的錯,讓他不許再怪江慎,要不然她會很難過。

明宴聽得頭疼,還有些吃味:“嬈嬈,你們才剛領證,婚禮都還沒辦呢,你就這麽護着江慎?爸爸說他幾句都不行?”

明嬈一噎:“我哪有護着江慎?”

她睜大眼,理直氣壯:“我是不想你冤枉無辜的人。”

明宴不想再聽寶貝女兒幫別的男人說話,皺眉掃了眼江慎,起身整理西裝。

明嬈瞬間緊張起來:“爸你去哪兒啊?你不會是要回家跟我媽說這事兒吧?”

換回皮鞋,拉開大門,明宴才不鹹不淡地說了句:“不跟你媽說,但你再這麽護着這小子,以後被他吃得連骨頭都不剩時,別回來找我哭。”

明嬈看着重新關上的大門,眉頭深鎖。

她不明白明院長怎麽說着說着就生氣了,還讓她以後別回家哭。

明嬈覺得莫名其妙:“江小慎,我爸什麽意思?”

江慎早在明家父女談話時,便安安靜靜地把粥吃完,也把桌上的垃圾通通收拾幹淨。

江慎站在廚房幫明嬈洗杯子:“明叔吃醋了。”

“就因為我幫你說話?”

江慎沒應。

明嬈只當他在開玩笑。

從小到大,她不知道幫江慎說過多次話。

她爸要是因為這個吃醋,那不得早被醋淹死。

清洗完,江慎将杯子倒扣、瀝幹,接着拿起毛巾,不緊不慢地将雙手擦幹,來到坐在沙發上滑手機的女孩身旁落座。

明嬈在發小群裏跟蕭起聊天。

蕭起在調侃明嬈,昨天跟江慎單獨去游樂園過生日就算了,晚上居然也沒有找他給江慎慶生吃蛋糕。

明嬈:昨天臨時出了點意外,改天我幫江小慎補過生日時,一定找你

蕭起:行,所以你們也看到顧妄跟沈知霧求婚被砸場了?

明嬈敲字的手一頓。

發小群裏,蕭起還在說。

蕭起:我看視頻裏的那個噴泉池,跟你們去的游樂園應該是同一個

明嬈:什麽視頻

蕭起立刻将視頻發到群裏。

蕭起:這視頻昨天都上熱搜了,你們居然還沒看過?

蕭起:趕緊看,可精彩了,@江慎一起看!

明嬈剛想點開,手機屏幕便被江慎冷白的大手蓋住。

“昨天哭成那樣,還想再難過一遍?”

明嬈看了眼江慎。

男人面色如常,除了聲音有些冷,看不出其他情緒。

但很奇怪。

不知道是不是兩人親過了,明嬈對江慎的感覺有些微妙變化的關系,她居然能隐約感覺到──

江慎在不高興。

明嬈忽地就想起了江慎剛剛說的話。

──“明叔吃醋了。”

下一秒,“江慎吃醋了”這個她以前從來不會聯想到的字眼,突然間就從她腦袋裏蹦了出來。

明嬈被這突如其來的暧昧字眼砸得耳根微熱。

就連心跳都不可抑制地加快了速度。

她不自覺地收緊手指,握着手機的指尖微微泛白。

江慎看着她泛白的指尖,眼皮慢慢垂了下去,手也收了回去。

他安靜了兩秒,然後沒什麽情緒地說:“看吧,只是今天不能再喝酒了。”

這次江慎的語氣明明更淡了,但明嬈心中卻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

你想的沒錯,江小慎吃醋了。

他是真的喜歡你。

所以他在吃醋。

明嬈覺得自己一定瘋了,居然會有這種荒謬的想法。

糾結片刻,她微微側眸,偷偷看了一眼江慎。

男人的眼睫漫不經心地垂着,懶懶地靠在沙發上,長腿交疊。

乍看之下沒什麽問題。

然而仔細一看,就能發現他薄唇緊緊抿成一直線。

很明顯,不想說話。

果然不是她的錯覺。

江小慎真的在不高興。

明嬈情緒有些複雜。

她猶豫了一會兒,才佯裝若無其事地說:“我昨天就說了,過了昨天,我就會忘掉顧妄,我怎麽可能還會再因為他難過。”

明嬈倒也沒有說謊。

大概就像是江慎昨天跟她說的那樣,她早就不喜歡顧妄,她是壓抑得太久,一直沒有把情緒抒發出來,才會突然崩潰痛哭。

剛剛她聽到蕭起提起顧妄時,心裏基本是沒感覺的。

明嬈以前的确很喜歡顧妄。

但是再喜歡,她也不會委曲求全。

就算是從小被她深藏心中的白月光,也不會。

所以早在顧妄一句話都沒說,扔下她就跑時,她心裏早就已經對他失望透頂。

但人不是機器,不可能因為不喜歡了,感情就可以全部清零。

她需要時間,也需要宣洩情緒。

這是明嬈今天醒來後,頭一次清楚地感覺到──

就在昨天,她在江慎懷裏大哭一場之後,那個從小被她深藏心中的白月光,就已經被她狠狠扔了出去。

徹底消失殆盡。

這都得感謝江慎。

要不是江慎跟她說那些話,讓她想哭就哭,明嬈覺得,自己肯定還會把那些難受的情緒,強壓在心頭。

“真的。”

像是怕江慎不信,明嬈拿着手機湊過去。

就像以前每一次,兩人一起吃瓜時一樣,跟他肩并肩、頭靠着頭。

女孩身上淺淡的香氣飄了過來,江慎怔了下,緩緩掀起眼皮。

明嬈沖他笑:“江小慎,我們一起看吧。”

江慎垂着眸子,跟她對視片刻,才“嗯”了聲。

目光落向女孩手機屏幕時,眼底不動聲色地浮現些許笑意。

明嬈點開視頻。

視頻一開始的畫面昨天明嬈已經見過。

顧妄跪在地上跟沈知霧求婚。

昨天明嬈看沈知霧表情那麽害羞,還以為她一定會答應,沒想到就在他們離開不久,發生了意外。

視頻裏,尖叫聲沖破天際。

正當沈知霧手足無措,突然有個男人沖進人群,将她拉走。

明嬈不認得那人是誰,倒是江慎一眼就認了出來:“是北城霍家的小公子。”

明嬈的姥姥家就在北城,她當然聽過霍家,也知道霍清宴。

她唔了聲,繼續看。

沈知霧被拉走後,顧妄立刻追了上去。

沒想到霍清宴有備而來,顧妄追沒兩步,就被霍清宴帶來的保镖攔了下來。

那保镖的數量……

明嬈驚訝:“他帶的保镖居然比你還多。”

江慎笑一笑,沒說話。

霍清宴帶的保镖當然多,因為那是江慎友情提供的。

而明嬈不知道的是,就算昨天顧妄沒有跟沈知霧求婚,照樣得挨霍清宴的人一頓揍。

視頻到這裏就沒了。

江慎看了眼明嬈。

明嬈神色平靜,甚至還樂呵呵地回到發小群裏,繼續跟蕭起說顧妄活該。

女孩笑得抿出兩個小梨渦,眼睛亮晶晶的,帶着幾分狡黠,揚張肆意。

一瞬間,窗外的太陽都沒那麽耀眼了。

又想吻她了。

江慎眸色暗了幾分,眼底深處也多了些不易察覺的侵略性。

他擡手,輕輕摩挲了下左手小指上的尾戒。

明嬈還在跟蕭起讨論視頻。

大概聊了半小時,明嬈才放下手機。

明嬈說:“我得回家了,今天再不回去,我媽肯定會察覺不對勁。”

江慎點點頭。

明嬈起身,正要往外走,手就被江慎拉住。

江慎跟以前一樣,握的是她的手腕,紳士又克制,不會讓人感到不舒服。

明嬈回頭,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怎麽了?”

江慎擡眸掃過她的嘴唇,然後往上移,對視她困惑的目光。

“我已經想好生日禮物了,可以提前給我嗎?”

說是提前,但他的生日早就過了。

明嬈當然不可能不答應。

但礙于兩人領證之後,江慎就一直在親她,明嬈警覺地擰起眉。

她想了想,嚴肅道:“不能是親密接觸,也不能說不想離婚。”

明嬈說:“剛剛我是擔心你被明院長打斷腿,才會說不用離婚的,等過一陣子,我會再自己跟明院長解釋這件事。”

江慎平靜又克制地看着她:“我知道。”

他眼眸微彎了彎,很輕地笑了一聲:“這個生日禮物完全符合你的要求。”

明嬈聽他這麽一說,反倒有些好奇了:“是什麽?”

話音未落,江慎握着她手腕的手,忽地一個用力。

明嬈猝不及防地坐回了江慎身邊。

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她心跳不受控地加速。

就在她想罵江慎有什麽毛病的時候,江慎已經朝她傾過身來。

男人的嘴唇在快要碰到她耳朵的前一刻停了下來。

“阿嬈。”

明嬈聽到他低聲說:“我希望在我們辦理登記離婚之前,我可以喊你老婆。”

“這就是我想要的生日禮物。”

男人的聲音晦暗缱绻,莫名勾人耳膜。

明嬈聽完他的話,整個耳根都是麻的,還有些隐隐發燙。

但是……

明嬈覺得自己耳根發燙的原因不是他的聲音,而是──

“誰是你老婆了?”

一句話還沒說完,明嬈的臉頰就先燒了起來。

她剛剛被江慎按着親時,都沒有這麽羞恥。

明嬈耳根上的那抹胭脂色,很快就蔓延到臉頰、脖頸,就連性感漂亮的鎖骨都紅成一片。

甚至覺得江慎握着她腕子的大手,都燙得像個火爐。

感覺到江慎在看自己,明嬈突然害羞得不敢和他對視,只能色厲內荏地罵他:“江小慎,你怎麽又開始耍流氓了!!”

江慎輕聲:“我們是領了證的合法夫妻。”

明嬈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喊自己的合法妻子老婆,不算耍流氓。

明嬈又羞又惱地控訴:“我們又不是真的……”

江慎忽然問:“這樣的生日禮物,也不行嗎?”

不是不行,是太羞恥了。

明嬈想這麽說,但是看到江慎垂着眼眸不說話的樣子,已經到嘴邊的話,又突然說不出口了。

不管是昨天領證,還是現在的生日禮物,江慎都是乖乖按着她的要求來的。

她不能一再出爾反爾。

明嬈深呼吸一口氣,擡眼看向江慎。

江慎臉上沒什麽情緒,只有那雙灰藍色的眼眸跟平常一樣,輕輕眨一下眼,就仿佛有溫柔溢出。

光是這樣被他看着,明嬈就覺得渾身都仿佛着了火一般灼燙。

不到兩秒,明嬈便再度垂下眼睫。

她強忍着羞意說:“你先松開我的手。”

江慎非常紳士地松手。

明嬈擡手揉了揉耳朵,心一橫,閉眼道:“好,辦理登記離婚之前,你都可以這麽喊我。”

她頓了下,接着說:“但只能私底下喊。”

“好,”江慎低沉好聽的嗓音,再次響起,“那你可不可以──”

明嬈想也不想地打斷他:“不行,我不能喊你老公!”

她語速飛快,咬字有點含糊不清。

江慎像是沒聽懂,愣了下,才說:“你不能什麽?我剛剛沒聽清楚。”

明嬈臉頰整個漲紅:“江小慎,讓你喊我已經是極限,我不可能喊你老公!”

江慎沒說話。

他偏過頭,視線落在窗外的藍天白雲上。

過了好一會兒,才忍不住,微微揚起了嘴角。

“好的,老婆。”

“我很喜歡這個生日禮物。”

“謝謝你。”

明嬈沒想到他會馬上喊。

她羞恥得從沙發上蹦了起來:“既然你喜歡這個生日禮物,那就我先回家了!!”

明嬈走到玄關處,才發現自己忘了拿手機。

但她又不想回頭。

就在她猶豫的時候,男人拿着手機的大手,伸到了她眼前。

江慎的聲音從她耳畔傳來:“老婆,你的手機忘了拿。”

他的聲音本來就好聽,清冷且低磁。

壓低嗓子,輕聲慢語地說話時,簡直就像蠱惑衆生堕落的惡魔。

明嬈心髒不受控地顫栗起來。

她看都不看江慎,飛快抓過手機。

然後用她這輩子最快的速度穿上籃球鞋,連關門都顧不上,就頭也不回地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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