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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像我這麽完美的人,你不想實在說不過去,我可以原諒你擅自惦記我。”謝敏站在原地,挑起的視線晦暗不清。

“上校,今天你沒有戴手套。”傅聞安的語調耐人尋味。

謝敏把手搭在松垮的腰帶上,吊兒郎當地站在傅聞安面前:“你為什麽總對我的手套感興趣,昨天是,今天也是。”

“原來你還不清楚我的意思。”傅聞安站起身,壓迫感更為明顯。“我以為,你一如過去那般了解我。”

“您也說了,只是過去了解。”謝敏挑起眉梢,他的拖鞋在地毯上蹭了一下,動作微滞,但與此同時,他的手臂緊攥成拳。

傅聞安的攻勢出其不意,男人甚至沒能流露出一絲敵意,冷峻的神色一如既往,他一拳砸在謝敏格擋的小臂上,右手順勢去剪他的脖子。

棋桌在轟然碰撞中倒塌,棋子如玉,在一片混亂中滾落于牆角。謝敏顯出少見的凝重與兇狠,鑽心的痛楚從傅聞安擊打的部位傳來,對方的動作悍然淩厲,與之前幾次完全不同。

交鋒碰撞,電光火石。

謝敏倒退一步,拎起椅子就砸,誰知傅聞安竟也不躲,前擋的手臂被尖銳鐵角一劃,血猛地湧了出來。

謝敏一怔,動作到底慢了半拍,傅聞安卻已經到他面前來了。

砰——

胸膛被砸在角落的床鋪上,心口的震蕩感令他目眩,緊接着,肩膀傳來脫臼的痛,謝敏輕吸了一口氣。

“嘶——”

身後籠罩下一片陰影,淺淡的鐵鏽味萦繞而來,又夾雜着某種不可辨認的氣息。謝敏的胳膊被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向後折起,脊背肌肉繃緊,對方的手掐住了他的手腕。

傅聞安垂眸,在謝敏的手上摸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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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帶薄繭的手指在尋找什麽,捏過腕骨,描摹掌紋,當他幾乎包住謝敏的手時,終于摸到了一處緊貼皮膚的粗糙感。

“你受傷了,上校。”

傅聞安不容置疑的嗓音令謝敏心中一沉,手背上的隐形貼紙被摘下,露出還未長好的貓抓痕。

血痂被特殊的刀具磨平,僅剩薄薄一層,方便遮掩。抓痕猶如地表裂縫,突兀地出現在白皙的皮膚上。

“你關心人的方式總是如此特別。”謝敏冷笑一聲,他側着頭,散亂的發遮住眼裏的情緒。

傅聞安碰了下謝敏手背的傷口。

大概是條件反射,謝敏手指一動,便和傅聞安牽在一起。

謝敏從未低估傅聞安,他知道對方的反偵察素養是多麽優秀,昨晚傅聞安的試探已經令他警覺,他思忖着該說什麽。

“為什麽不說話了,上校,你的解釋呢?”傅聞安居高臨下地凝視着謝敏。

“我該解釋什麽?解釋我手上的傷?我連傷都受不得了嗎?”謝敏的神色有些輕佻,他一派從容。

“你的傷很蹊跷,上校。”傅聞安低聲道。

“但凡你無法理解的,你都會認為蹊跷。甚至到現在,我被卸了一條胳膊,摁在床上,卻還不知道你到底想從我嘴裏知道些什麽。”謝敏用平淡的語調闡述道。

“執政官,這就是您一貫的拷問方式嗎?”謝敏勾起唇,笑容卻十分輕蔑。

跪在床上的人遲遲未動,如果不是刺骨的壓迫感與肩膀上的痛楚如影随形,謝敏真的會覺得傅聞安已經打算放過他了。

傅聞安仍在思索,他的視線也從未離開過謝敏的側臉。

“昨晚收驗屍體的人回報,與狙擊槍配套的消音器失蹤了,我想,你是第一目擊者,對麽?”良久,傅聞安道。

“的确,我見過。”謝敏很快答道:“但回收不是我的任務,我只負責确認他的死活。”

“你是否看到過什麽人?”傅聞安又追問。

“未曾。”謝敏答道。

“你确定?”傅聞安蹙起眉。

“當然。”謝敏有些不耐煩了,他動了動手指,劃過傅聞安的掌心:“還有什麽問題快問,我難受。”

“為什麽受傷?”

“樓下被貓抓的。”

“摘了手套去摸?”

“隔着手套我能摸什麽?摸骨相嗎?”

“你什麽時候對貓有這麽大好奇心了?”

“我超博愛的。”

“為什麽去酒吧?”

“工作結束去看小妞跳舞,不可以嗎?”

聽到謝敏的解答,傅聞安似是想起了什麽,沒能第一時間接話。

他眼底閃過一絲煩躁,深沉的懷念與自我克制令他的眉峰蹙起,同時,他猛地一用力,把謝敏脫臼的胳膊接了上去。

男人退到床邊,俯視着謝敏。

特工翻過身,坐在床上,龇牙咧嘴地揉着肩膀,嘴裏嘟哝着罵人的話。

日光從窗簾縫隙中照射過來,謝敏懶散地擡着胳膊,領口歪斜,鎖骨隆起的弧線映入傅聞安的視野中。

“我送你的戰利品,你似乎看不上?”傅聞安勉強将視線從謝敏的腰線輪廓上轉移,眼底的冷淡重回。

謝敏心知是傅聞安先前給他的那個郵标項鏈,但他挑眉,做了個略顯誇張的表情:“你該不會是徇私舞弊,以為一條項鏈就能收買我?”

“我沒有收買無能者的愛好。”傅聞安道。

“不,你求賢若渴,我懂。”謝敏的手指掐住領口,探究地觀察着傅聞安的眼神,用衣料遮起脖子。

“有空去看看腦子,指不定就是晚期了。”傅聞安側過身,要離開,又頓住腳步:“把它戴上,別逼我動手。”

“你對誰都是這種命令的語氣嗎?”謝敏捂了下後腰,由于位置區別,他要仰頭才能看清傅聞安的表情。

傅聞安并未接話,卻傳達出一種冷漠與觀望的情緒——這是默認了。

不知怎的,謝敏眉間洩露出些許厭惡,他的手指在膝蓋上敲着,敵視的視線從傅聞安向來自負的臉上移到手臂,一道血痕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是剛才被椅子劃傷的部位。

血裏蘊含着比其他部位更濃郁的信息素,可是謝敏吸了吸鼻子,沒聞到可疑的味道。

“我不會為任何人改變,上校。”傅聞安就如謝敏曾見到的每一刻那般,挺拔而不可一世地站立着。

“我明天會戴的,但不是為了你。”謝敏聽着傅聞安的話,感到無趣,他從床上站起來,抓了抓頭發。

“今天。”傅聞安立刻道。

“少吩咐我。”謝敏的語調迅速拔高,忍耐到了極限,他狠狠推了傅聞安一掌,還沒抽回,便被對方抓住了手腕。

謝敏與傅聞安對視,他氣勢洶洶,反而将傅聞安扯回幾分。

alpha的神色陰沉,許久,被對方眼裏的從容與深邃感染,謝敏的情緒如不可見底的寒潭。

“無論你在項鏈上動了什麽手腳,你最好都不要寄希望于能利用它來扳倒我。我同意你的提議,只是想讓你看看,你對我的算計有多愚蠢。”

謝敏的語氣幽幽:“我們之間能有的,永遠只是虛與委蛇,執政官。”

傅聞安的瞳孔微微收縮,他神色未變,連唇垂落的角度都與先前一模一樣,可謝敏卻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寒意。

謝敏掙開傅聞安的手,找回自己在先前打鬥中丢失的拖鞋,剛要出門,就聽身後傅聞安的聲音遠遠傳來。

“上校,櫃子上的東西是給你的禮物。”

謝敏偏頭,傅聞安正倚在牆邊,向某個方向擡了下下巴。

經他示意,謝敏才看見自己手邊櫃子上放着一盒碟片。

黑色塑料外殼,表面刻着花朵紋路,封頭用白色記號筆寫着飄逸的三個字:給謝敏。

“碟片造型的定時炸彈嗎?”謝敏左右翻看,沒有貿然打開,沖傅聞安揚了揚。

“聽的……或許也可以說是,看的。”傅聞安沒什麽表情。

“長官,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不是什麽好東西。”謝敏用手指敲了敲外殼。“只給我一個人的?”

傅聞安沒有解釋,似乎是默認了。

謝敏用手指夾着碟片,眼裏的笑意略帶諷刺,無需得到回答,他離開了傅聞安的房間。

傅聞安在原地站了很久,他望向謝敏離開的方向,許久後,撥通了內線電話。

“長官,有什麽吩咐?”副官的聲音忽遠忽近。

內線中只有alpha平穩的呼吸聲,令人心緒惶恐的空白持續好一陣,才被男人的聲音打破。

“把零號給我查一遍,不必派人盯着謝敏了,把人手調到礦頭山那邊去。”

“不必調查謝敏了?”副官不解地問。

“逼得太緊,魚會被吓跑。他既然存心瞞你,你查不到東西。”傅聞安淡淡道。

“是。”

通訊挂斷了。

傅聞安擡起胳膊,盯着手臂上那一道已經凝固了的血痕出神。

三天後,城邦貿易會議結束,謝敏随傅聞安回程,回到零號的基地後,特工便悶在自己房間不出來。

一連一周。

執政官城堡對此事心知肚明,但頗有放任自流的态勢,毫不過問零號平日的訓練。又一周後,零號接到了新的命令。

“執政官要對我們進行工作視察?”

陳石的驚呼穿過一整條花藤長廊,樹影盡頭,訓練場邊的涼亭裏,歪斜着三個人。

兩男一女,分別是陳石、徐裏和一個穿着軍裝的女孩。

徐裏坐姿端正,女孩的百褶裙襯得她腿細而白,陳石則抓起報紙蓋在臉上,悶着聲哭爹喊娘。

“沒必要大驚小怪,算算日子,執政官也該來視察了。”徐裏不動聲色地睨着陳石。

“執政官哪次來,咱們不得扒層皮。”陳石嘆了口氣,煩躁地抓着頭發:“再說,老大又是那副自閉的衰樣。”

“并沒有,昨天我去向謝長官彙報工作時,他心情好得很,還給了我一塊企鵝餅幹。”

女孩清脆而篤定的話語拂去陳石心頭的不安,她換一只手抱文件:“昨天,長官似乎對執政官的視察命令沒有異議。”

“姜琪,詳細說說?”陳石挑起他八卦的眉毛。

“長官看起來……和平時不太一樣?”姜琪想起昨天她去見謝敏的場景。

身穿居家服的男人漫不經心地接過她遞來的文件,倚在桌邊翻看,領口紐扣開了一顆,他垂眸,濃密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陰影。

蒼白的頸項下,未曾被領口衣料覆蓋的地方,垂着一條纖細的金屬鏈。

項鏈?

姜琪疑惑地眨眨眼。

謝長官什麽時候戴項鏈了?

“回複他,恭候大駕。”謝敏很快看完了,他意識到姜琪在看什麽,轉而撣了下文件紙,偏頭輕笑:

“姜副官,工作時間請不要用毫不掩飾愛慕的眼神盯着我,我會産生誤解。”

“我才不是!”姜琪的臉騰一下紅了,她趕忙擺手,支支吾吾:“謝長官才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啊,這解釋有點傷人了。”謝敏玩味地挑起眉。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姜琪語無倫次,最後,在謝敏的低笑聲中,羞赧地大聲道:“您再這樣,我就不做您的副官了。”

“好好好,我不說話了。”謝敏從桌上拿了一袋用隔油紙包好的小餅幹,“給,我的賠禮。”

姜琪出門後打開看,是企鵝造型的。

“企鵝餅幹?”徐裏擡頭,看着姜琪:“你說的企鵝餅幹,是薄荷夾心,身上有巧克力的那種嗎?”

“徐中尉怎麽知道?”姜琪驚訝地看過來。

徐裏欲言又止。

“憋什麽壞水,說。”陳石拐了徐裏一胳膊,催促道。

“昨天,執政官城堡的特供下午茶點就是這種企鵝餅幹,我去整理人事部文件,順便吃了兩塊。”徐裏道。

姜琪眨眨眼,喃喃道:“那我吃的,不會是執政官給謝長官的吧?”

陳石和徐裏雙雙沉默。

“可能,還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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