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第86章

補給站裏的營火上支着三口大鍋,在凄冷的冬夜裏咕嘟着香氣撲鼻的泡泡,軟爛肉塊和儲備青菜混在一起攪成美味可口的濃湯,衆人圍在營火旁捧着碗大快朵頤。

再往前就将進入瓦倫山脈,山內道路崎岖蜿蜒難行,峭壁懸崖随處可見,夜間趕路過于危險,謝敏決定在補給站休整一夜,天亮後出發。

随行人員解散回各自住處,謝敏則在哨所裏研究瓦倫山脈的沙盤,沒過一會,溪崖敲門進來,有事要說。

“哨所接到危險增援信號,距我們二十裏的林區中發生激戰,我們派去抓捕黑枭副官的小隊在擊敗敵方營救人員後遭受附近流寇偷襲,損失嚴重補給不足,請求我們前往接應。”

吊燈盞罩下白光,沙盤上的山脈水澤皆隐匿在彼此的影中,特工半披在肩膀上的外套悄悄滑下,露出輪廓清晰的肩胛和手臂。

他抽出自己插在沙盤上的所有标志旗,扔入銀色鐵盤中,手垂下,側過頭,視線落在斑駁牆面上的一幅地圖上。

“黑枭副官?這裏?”他意味不明地問。

“信息确認無誤。”溪崖道。

一聲戲谑般的輕笑掃過沙盤中巍峨山巒的尖角。

謝敏從外套敞開的口袋拽出一副手套,慢條斯理地戴上,皮料包裹手指,讓那雙布滿細疤和薄繭的手變得平整纖長。

“走吧,帶人去看看。”謝敏道。

兩輛改裝越野車潛藏在黑夜中駛出補給站,疾馳在陰森密林的小路上,飛滾的輪胎濺起碎雪與泥土,夜色濃深,婆娑樹影在視野外影影綽綽地搖晃,唯有劈開黑暗的車燈一往無前,驅逐着滲透而來的冷意。

謝敏坐在副駕上壓槍上膛,在防彈衣和軍褲的包裹下充滿肅殺氣質,他接過溪崖的通訊器,研究周邊地形和先前接到的信號。

“9973小隊什麽時候定位到黑枭副官位置的?”謝敏問道。

“兩小時前偵查工蟻在林區外圍捕捉到疑似黑枭副官的活動軌跡,對方跟随一支裝備精良的隊伍試圖趁夜潛入附近的十一號戰區,在附近的9973小隊接到子爵調令從中攔截,經勘查對方在翡翠城營救黑枭副官的痕跡,武器配型完全吻合,有概率是同一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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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概率是多少概率?”

“……翡翠城前往接應的隊伍全滅,缺少生還者,沒有精确估算的對比數據。”

“很好,接下來保護好自己,如果你在這裏死了,我不會為你斂屍。”

“你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我們中計了。”謝敏回頭一笑。

倏然間,如同呼應他的話音,平穩疾馳的越野車徒然發出砰砰巨響,前輪碾壓到障礙物般向上一颠,整輛車在地上發出刺耳摩擦聲,瞬間失去平衡,不受控制地打橫撞了出去!

“跳車!”

淩厲暴喝下車門應聲開啓,呼呼冷風如刀,黑暗中幾個矯健身影一晃而過,謝敏輕盈地在草叢上滾了一圈,長臂一伸攬過落地失誤險些被後輛越野車碾成碎泥的溪崖。他就着灌叢的掩蓋藏身樹後,失控車輛爆閃一陣火光,幾秒後,機關槍噴吐子彈的轟鳴聲接踵而至。

加固後的鐵皮殼抵不住傾瀉下落的彈雨,馬蜂窩般的孔洞透着熊熊燃燒的烈火,兩輛越野車被早已布置好的路障攔下,轟地一聲如平地驚雷,炸穿孤寂凄冷的冬夜。

溪崖驚恐地趴在草地上,從樹木掩映的縫隙窺視車輛爆炸時迸射的火苗,他冷汗涔涔,劫後餘生的顫栗和後怕令他面容失血。抖動的目光平移,烈火燃燒中,有悉悉索索的聲音在林間響起。

有人在向他們靠近!

“銀,我唔。”溪崖剛開口,便被謝敏粗暴地塞進一顆小型爆破彈,堵住了後續話音。

“乖,閉嘴。”謝敏拍了下溪崖的頭,背靠樹木,警惕地握緊槍支,向後瞥去,确認人數。

溪崖跪在地上,仰頭看他。

alpha如潛藏在深夜的一柄尖刀,淩厲而危險,清俊面容壓着邪氣森冷的陰翳。他剔透的眼珠毫無征兆地垂下,鎖定在溪崖身上,像山洞裏巨獸幽亮的豎瞳,令人瘋狂地想要逃離。

謝敏踢了踢溪崖的膝蓋,在他的示意下,溪崖才發現通訊器被謝敏一齊帶了下來,正扣在地上,完好無損。

溪崖哆哆嗦嗦地把爆破彈拿出,收好通訊器,拿出手槍,再擡眼時謝敏已經不見了。

林中正上演一場隐秘的屠殺,四面八方響起子彈穿林打葉的破空聲,淩亂絕望的腳步聲與嗬嗬喘息時近時遠,鐵鏽味蓋過山裏新雪的寒霜氣息,血水滲透進土壤。

那道穿梭在黑暗中的魅影融入山林,人人皆為驚弓之鳥,他不斷向前,穿過散釘網,躍過攔防路障,鮮活血肉在他刃下失去生機,不斷有浴血的黑影聚集在他身旁,地上躺滿溫熱的屍體,最後,活人聚集在最後一輛高廂貨車前。

跟随謝敏跳車成功的殺手們比謝敏慢了一步,此行折損四人,一個沒來得及跳車直接被炸得粉碎,三個在後續戰鬥中失血而亡,死亡人數近二分之一,謝敏聽完報數,臉色不改。

他重新将手槍上膛,料峭寒風加劇他眉間冷意,遍地血污綻放在雪化後堅硬的土地上,他朝其中一個殺手使眼色,要他上前開貨車門。

鐵鎖拆解,錘擊鋼板時響聲沉悶厚重,兩扇門緩緩打開,手電筒的光束一掃,沒有預先埋伏。漆黑空曠的貨箱內,黑枭被綁在一張電機椅上,他身邊擺放着一臺伸長天線的收音機,正在播放一首輕緩的古典樂。

歌曲名為《普拉提河岸的月光》,是執政官城堡午休時固定播放的鈴聲。

數道手電筒的刺眼白光打在黑枭臉上,被刺激眼球,黑枭痛苦地眯上眼睛別開臉。他的嘴不自然地張開,兩腮扯直,嘴上貼着膠帶。

“把他和收音機帶出來。”

得到謝敏吩咐,開門的殺手三兩下把黑枭解綁,撕了膠帶,把他和收音機一起按在謝敏腳邊。

後腦勺被按着,黑枭被迫跪在地上,半邊臉貼在泥濘的血池裏,死死盯着謝敏的臉。

謝敏蹲下身,先是撥弄兩下收音機,在發現它受遠程操控後便放下,轉而看向黑枭。他解開對方的外套衣扣,搜身般掏口袋和內鏈,只發現了一支抑制劑。

“什麽東西?敢騙我就地宰了你。”謝敏敲了敲黑枭的腦殼。

“alpha抑制劑。”黑枭的嗓子透着沙啞,像是人為的。

“誰的?”謝敏又問。

“我的。”黑枭這次的回答顯然慢了幾秒。

“把他胳膊衣服撩起來,打進去。”謝敏撕掉薄膜,揭開抑制劑針管,銀白色針尖寒光閃爍。

得了命令的殺手當即将黑枭的手臂反剪在背後,袖管撩起,謝敏作勢要紮,黑枭見狀瘋狂地掙紮起來。

“啧,按住。”謝敏煩躁地剜了殺手一眼,手剛往下落,收音機的音樂一停,短暫空白後,一聲刺耳的滋滋聲從收音機裏發出,如同老舊機器調試頻道,而後噗噗兩聲,像是有人拍了拍麥克風,聲音沉悶而詭異。

衆人目光均被那古怪的收音機吸引,謝敏手腕一翻,變戲法般将抑制劑套回真空膠套,收入口袋。

“下面是夜間頻道檢測,此頻道為執政官專線,開啓對話模式,滴——!”

謝敏輕輕挑起眉毛,刻板女聲電子音後,熟悉的嗓音順着頻道傳出。

“報告你現在的情況,副官。”

萬籁俱寂,時間停止流淌一般,冬夜冰冷的氣流裹纏其身,身邊離着幾具驚疑不定的雕塑,凝固的情緒下潛藏殺意與狂熱,黑枭睜大眼睛試圖發出聲音,但他被人按住,只有嗓子眼摳出幾聲低啞的嗡鳴。

謝敏手指摩挲着抑制劑冰冷的外殼,看向那老舊的收音機,神色莫測。

“重複一遍,報告你現在的情況,副官。”執政官聽起來有些不悅。

“你說的是你的哪任副官?”謝敏幽幽地問。

收音機安靜了一剎,而後是古井不波的單音節。

“銀。”對方道。

謝敏沒回答,執政官也沒再追問,氣氛陷入一陣更為焦灼的微妙中。

謝敏舌尖抵着上颌,消化心底漫湧而上的古怪和別扭,覺得這對話有點怪,但又不知道怪在哪。他避開衆人視線打量身邊人的情态,除了溪崖有些怔愣外,其他人皆是如臨大敵。

“我的副官呢?”執政官打斷謝敏的思考。

“目前還活着,一會就不一定了。”謝敏轉了轉手裏的手槍,在黑枭腦袋上比量一下。“費這麽大勁來救,我很好奇,他在你心裏值多少錢?”

圍在他身邊的殺手們看向謝敏,有消息靈通的已經知道執政官派人從銀和子爵手中劫走了人,這事放在以前簡直驚世駭俗前所未聞,畢竟只要是落在銀手裏的絕對插翅難飛,沒有劫走一說。

新仇舊恨一起算,銀怕是要把對方的副官血刃當場了。

思及此,衆人不僅打了個寒戰。

“他是我的副官。”執政官斬釘截鐵,這一句話裏蘊藏太多隐言。

“副官,很好。”謝敏呢喃着。

他手中旋轉的手槍倏然停下,漆黑的槍口嘎達一聲抵在黑枭後腦勺,他踩着對方的肩背,将不精打鬥的副官踩進血水裏,臉上浮出邪性可怖的陰冷笑意。

“你現在可以換個副官了。”

手指搭上板機,剛要扣下,一陣大力從側方撲到纖細的槍杆上,一只手抓住即将爆出火花的槍口,順着手臂向上望,是溪崖。

“你不能殺他,他是子爵的人,你無權處決。”溪崖死死握住槍口,手掌爆出青筋,他的面容比任何時候都要冷然堅決,眉眼中盡是抗拒與威脅。

“急了?怕你的戰功被別人搶走還是,怕他死?”

謝敏勾起唇,将聲音壓到最低,手掌發力,兩種力道彙在手槍上,僵持着上下小幅抖動,幾秒後,謝敏顯然更占上風,槍口開始下垂,重新瞄準黑枭的脖子。

“急?到底是誰更急?”溪崖猛地湊近謝敏,仰頭死死凝着他,眼神銳利兇狠,像是要把他盯穿:

“你本來沒有殺他的意思,為何在執政官與你通信後便急着殺他?我們派去的人在翡翠城被團滅一事是蹊跷,但誰能證明你沒有參與其中?你現在貿然開槍,不僅是對子爵的藐視,更有掩蓋內情的意圖。

銀,你該不會果真如我所料與執政官串通,怕他的副官架不住嚴刑拷打招了你雙面間諜的身份,急着封口吧?這事你以前也沒少做過,想必再實施一次也駕輕就熟。”

“看來先前給你的教訓還不夠多,你這麽想陪他下地獄,我送你一程?”謝敏擡起眼,手掌力道反轉,槍口竟開始在對抗中緩緩擡起,逐漸指向溪崖的額頭。

溪崖臉色鐵青,怒瞪謝敏。

正在此時,執政官突然開口了。

“如果你現在殺了他,我會立即調兵進攻翡翠城。”

圍觀突如其來的內讧的殺手們左右為難,不敢惹銀,又不敢得罪子爵眼前的紅人,猛然聽見收音機裏的話,臉色皆是驟變。

翡翠城是第二戰線的預備城,一旦戰火燃到翡翠城一帶,腹地面臨巨大的威脅,戰争将進入白熱化階段,眼下死死維持的平衡打破後局勢會越發艱難,甚至會倒向執政官一方。

眼下即将押送的軍火也是為了穩固前線,不至于失去更多土地。

翡翠城打不得。

“執政官與殉道者早已開戰,事到如今以此相逼不過加快進程,你進攻翡翠城是早晚的事,你當我怕你?”謝敏不懼對方的威脅,他身邊的人卻是心驚地吸了口氣。

“你并不怕我,但你的同盟會接受你擅自作主嗎,誰該為你引來的戰火收拾殘局?而且他們恐怕還不清楚這場戰争之所以會開啓,是因為你。”執政官道。

謝敏手上的力道不再疊加,他惡狠狠地凝視收音機在風中顫動的天線,似乎是要狠狠咬上一口。

他注意到身邊人各異的神色,懷疑,探究,驚懼,警惕,難以置信,複雜情緒相互糾纏,底層思緒被執政官一句話激起驚濤駭浪,無人聽聞的秘辛在衆人的猜忌中不斷發酵,醞釀出迥然不同的惡果。

戰争的導火索是銀?為什麽?一場戰争為什麽會銀一個人開啓?

“畢竟,我們關系匪淺。”

對方道,話語裏壓抑無盡暧昧與遺憾。

謝敏額頭發脹,青森血管在皮膚下突突直跳,眼底寒亮如月光下的冷泉。

他知道傅聞安在演哪出戲了。

最簡單的挑撥離間,在謝敏身陷信任危機的此刻竟顯得無比尖銳,直擊要害。

身邊傳來各色眼光,銀在卧底期間主要的事跡皆為秘聞,旁人一般無從知曉,但總也有零星傳言會被添油加醋地隐秘傳播,包括但不限于銀與執政官之間的糾葛。大多是你死我亡的慘烈相争,某時某刻,也會有風言風語肆意曲解,比如背棄陣營私下gou和。

銀失蹤過一段時間,殉道者出動衆多人力,一無所獲,最後他奇跡般地回來了,被執政官抓住還能活着,個中緣由引人懷疑。

謝敏收回手槍,他渾不在意地開口道:

“關系?你與我談的是哪種關系?是你在你的地盤使盡渾身解數仍阻止不了我離開,還是任我卧底十年終究到最後一刻才察覺,又或者是如同某些人揣測的那般,腐朽低劣,惡根難改。”

說着,銀的目光掃過身邊衆人,冷意乍現。

“無論哪一種,你都沒贏過我,也永遠贏不過我。”

謝敏話畢,擡手一槍,擊穿收音機,報廢的火花從孔洞間撲簌簌閃現,而後炸開,變成一灘廢舊零件。

“把他押上車,回去。”謝敏朝黑枭的方向擡了擡下巴,噤若寒蟬的殺手們走向黑枭,正欲去把他綁好,只見他們身後的謝敏掏出槍,眼皮都不眨一下,一連四槍,槍槍爆頭。

砰砰砰砰——!

殺手們登時沒了聲息,濺落的組織液噴了黑枭一身,副官臉色慘白地閉着眼,似乎沒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面。

溪崖震驚地望着被滅口的四人,還沒等說話,就覺肩上一沉,陰沉強勢的壓迫感襲來,一只手環住他的脖頸,耳畔聲調沉沉。

“現在,知道剛才發生什麽事的人只有你了,不要告訴子爵,好嗎?”謝敏明明是輕聲商量,一字一句卻仿佛有千斤重,狠狠掼在溪崖咚咚作響的心上。

“只要你不說,子爵就不會知道,我們的關系就可以繼續維持在安全區域,很劃算吧?”

謝敏的手指慢慢移到溪崖的脖子上,摩挲心愛的玉石一般,戴着皮手套的手指在對方動脈上撫摸着。

溪崖渾身僵硬着,瞳孔因顫栗和死亡威脅而不斷縮緊,他的骨骼深處滲透着對方身上的殺意和寒氣,侵入血脈,久久不散。

幾秒後,在謝敏不耐煩地收緊手指後,溪崖抖着點了點頭。

“合作愉快。”謝敏愉悅地道。

兩輛越野車,十個外出支援的人,最終只平安歸來了銀與溪崖,外加一個被五花大綁的黑枭。

回到補給站後,銀交代了支援的經過:原小隊在流寇襲擊下頑強抵抗終于等到支援小隊到來,奈何敵方熟知地形早有準備伏擊了支援小隊,在混戰中原小隊與支援小隊與敵方同歸于盡,銀與溪崖活了下來,帶回流寇還沒能及時轉運的副官,偷了一輛能用的車回到補給站。

聽完這一切,哀恸只存在幾分鐘,很快,大多數人又如往常一樣回去安睡,準備明天的行程。

但謝敏心裏清楚,事情并非如此。

根本沒有什麽所謂的流寇,那個求援信號不過是黑枭帶領的小隊在殲滅原小隊後借他們的設備發出的引誘信號,他們知道謝敏在附近,且一定能收到求援信號趕到現場,自導自演一出符合情景的劇。黑枭身邊的收音機是特意設下的,目的就是制造一出銀與執政官的對話,供他人聽見。

在作戰時,對方對近身戰的熟練程度較低,謝敏判斷可能并非傅聞安的私軍,下手比以往幹脆許多。對傅聞安的試探中,他假意要殺死黑枭,本來是想看看執政官後續的反應,但沒想到溪崖似乎比執政官更急。

急什麽?得到過子爵保人的命令,怕銀殺了黑枭,沒人證佐證他對銀叛變的指控,還是……單純怕黑枭死在銀手上?

前種原因符合溪崖對他記恨至深的行為邏輯,後種原因則耐人尋味。

謝敏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他躺在行軍床上,不大的屋子裏,兩張行軍床一頭一尾,他在頭溪崖在尾,他身邊地鋪躺着個綁得嚴嚴實實的黑枭。溪崖窩在床上盯着謝敏,謝敏研究手裏從黑枭身上繳獲來的抑制劑,黑枭兩眼望天雙目無神,三人氣氛一時詭異。

剩下的疑點,還有這支抑制劑。

如果黑枭所言不假,真的只是普通抑制劑,憑執政官做事的風格,這支抑制劑不會是偶然出現在黑枭口袋裏的,結合黑枭對抑制劑的抗拒,他當時對抑制劑歸屬的承認定然是假的。

但是,這抑制劑還能是誰的,難不成是傅聞安的?

可傅聞安不是不怎麽受易感期困擾嗎?近十年間他的易感期一只手都數得過來,甚至還能堅持工作通宵達旦,毫不受影響,哪有用抑制劑的餘地?

謝敏搞不明白,索性不想了,這并不關鍵,不值得他浪費睡覺時間冥思苦想。

三人熄燈,各睡各的。

然而,後半夜,謝敏靠着對危機的刻于骨髓的本能醒來。

他猛地睜開眼,左手摸到枕頭下的手槍,上膛,翻身下床抓住尚在熟睡的黑枭,手肘卡在對方頸側,将人質控制在懷裏,輕盈落地,警惕地看向聲音發出的方向。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槍口指向的地方,男人坐在溪崖床邊,精壯身軀包裹在寬大的黑色軍裝裏,他一手把玩着沙漠之鷹,一手将捅入溪崖手臂的針劑拿出,而後踩碎針管,掀起狹長的眼睛。

那雙眼裏流露着興味十足的愉悅與貪婪。

是傅聞安。

謝敏在心裏暗罵,心道偌大補給站裏面難不成都睡着死人?竟讓傅聞安直接夜襲到了這裏。

對方沒動,用與窗外夜色相配的喑啞與低沉,緩緩道。

“你見過我的抑制劑嗎?我找不到了,謝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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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捉一下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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