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浮生客棧

浮生客棧

他不是哥哥，世界上哪有那麽多巧合。樂曉曉艱難得垂下眼眸，可對于當時的險境，她好像有些印象，又好像沒有，只能先道個謝，又問，“我昏迷多久了？”

“有八個時辰了。”

十六個小時，還沒到一天，樂曉曉忽然想到，“萬年胡楊根你們……”

遲子衿笑道，“樂姑娘放心，胡楊被你破陣了，我已布下了結界，你醒了再去獲取也不遲。”

接過蕭芸兒遞來的水，樂曉曉潤了下嗓子，終于道，“遲公子也是為萬年胡楊根而來麽？”

遲子衿終于正色，“是的，西漠古國近年九曲河水污染嚴重，長久下來定然有民生之難，我一直再想辦法，其一就是開源，其二是淨化。”

“荒漠開源難度頗大，偶然得知胡楊樹根有淨化奇效，還請借我們一試。”

樂曉曉打量着他的容顏，思索道，“胡楊林的确是沙漠水源的使者，你要多少？”

遲子衿常年和一群老頭子談政治，私下接觸生意也不少，他都準備一大堆給她的好處等着說了，見狀不禁噎了一下，“三塊主根如何？”

他看了下一共有十塊，如果樂姑娘要讨價還價的話，争取一塊也行，畢竟自己再如何需要，卻也來遲了。

樂曉曉又喝了口水，“如你所說九曲河四通八達，美麗富饒，幹涸了實在可惜，其中九曲蜿蜒流轉，想來每個彎口一塊更加有效，你拿九塊去吧，我留塊有個交代就好。”

遲子衿銀扇微頓，愈發謹慎，他沒錯過樂曉曉最初看他時驚訝的眼神，“多謝樂姑娘，有什麽我能回報各位的地方？”

樂曉曉笑了下，終于擺擺手，“遲公子君子所為，為民之心，如果過意不去的話，再幫我們找些不留疤的藥膏吧。”

蕭芸兒看着他們來回打機鋒，對這一句共同語言最甚，“對啊遲公子，你可以幫我們搜集些珍珠粉之類嗎？這一路風餐露宿的都沒見到，不白要你的，我有錢。”

雖是小富婆，但一路苦于沒有資源點的蕭芸兒提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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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粉？蘇雨笙摸了下自己火燎燎的傷疤，也點了個頭。

樂曉曉看了下自己的“木乃伊”套裝，又強調了下，“效果好點就更好了。”畢竟，沒有哪個穿越女這才十幾章就慘遭毀容的，作者真是太不按套路出牌了。

遲子衿扇子一歪，忽地真心笑道，“沒問題，除了珍珠粉，最近也得了些百年份的天生雪蓮，這就叫人給你們送來。”

——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一個粗嘎還打着酒嗝的聲音卻突兀地傳來。

“你，你們兩破落戶也不照照鏡子，說見浮雲閣主就見，真是好大的口氣。”

樂曉曉和蘇雨笙一身粗麻衣，剛剛有始有終得辭別西涼谷南下，兩個小夥伴武功都很能打，蕭芸兒放心得打算先回趟東海城老家，不料，就在臨安城最大的錢莊門口換錢時，武功不錯的兩人忽然被嘲諷了。

樂曉曉兩人交易銀票，正大眼瞪小眼，皆是不明白眼前這位……壯漢為何如此盛氣淩人，錢莊的小二卻通人情世故，他機靈得通知掌櫃，掌櫃趕緊下來調節。

掌櫃衣着講究，笑容富态，只是額上的汗暴露了他的心情，他本着生意人笑得和氣生財，對那壯漢又是鞠躬又是作揖道，“王老哥，王老哥，你喝喝茶，別生氣，咱們到雅間去聊聊啊，這大門口呢，您就可憐可憐老弟我的生意吧！”

小二機靈得端上了醒酒茶。

那位姓王的壯漢原來是微醺，他端起茶杯一飲而盡，眯起雙眼看了外面排隊的客人，終于冷哼一聲，順水推舟得陪着掌櫃離開，小二總算松了口氣。

看着對方的身影完全消失，他才有些後怕得對樂曉曉二人小聲解釋，“真是失禮了，兩位少俠別見怪啊，那位王哥是浮生客棧現在的總舵大管事，相當于你們要找的浮雲閣對外生意的大掌櫃，我們惹不起的。”

樂曉曉搖搖頭，冷靜得接過換好的中州銀票，“還得多謝你為我們解圍，敢問你說的浮生客棧怎麽走？”

小二指着一個方向，“喏，沿着這條街，向東走第二個巷子口就是了，最熱鬧最繁華的酒樓就準錯不了，不過啊浮雲閣我就不知道了，這種江湖組織總是神秘得很。”

————

臨安浮生客棧

雲遙稀罕得看着風塵仆仆的樂曉曉和蘇雨笙，“稀奇啊，烈小子竟然還給我推薦了你們，他這悶葫蘆可是好幾年都沒給我通信了。”

浮雲閣的掌門人雲遙頭發花白，這般托着下巴撫着胡須倒是個老頑童姿态，他故意考驗得看着樂曉曉，“說說看，烈小子是怎麽說的，你們怎知浮雲閣位置？”

要知道，做情報的怕被尋仇，可一直都是狡兔三窟，浮生客棧雖然大大方方做生意，可也不是所有江湖人都篤定浮雲閣就在此間。

以他的輩分喚殺王風烈“小子”也無不妥，樂曉曉斟酌道，“風叔說浮雲閣是網羅天下情報秘聞的組織，您雖然難尋，但我想情報最看重及時性和流通性，既然如此，最容易流動信息的繁華貿易處定有浮雲閣的身影。

“照着這個邏輯，我和蘇兄弟在臨安先去找錢莊打聽，也是機緣際會，最終确認了這家浮生客棧就是最佳的信息收集點之一，于是什麽也沒說，遞上了風叔的手信，只是沒想到浮雲閣虛虛實實，卻就在這客棧之中。”

雲遙默念“流通性”，忍不住笑着看着樂曉曉，終于不逗她了，“行啊小徒弟，一年多沒見你了，這去一趟修煉回來得挺值。”

他叫來一個明豔動人的女子，“小芳菲，你來看看她，我且試試這小子。”

——

浮雲閣的情報能力江湖聞名，財富地位也是江湖霸主，可鮮有人知的是，他們的輕功亦是天下第一。

也只有幾位老朋友比試後，才定論雲遙的“雲中漫步”是多麽的鬼步迷蹤，出神入化了，而入浮雲閣的內門弟子，首先習得的就是越來越快的輕功保命，之後才是錯綜複雜的天下羅網和情報運營，商務經營的殼子反而在最後。

這是個“保命第一”的聰慧組織，就連沒有靈力的普通人學會一招半式也受益匪淺，可憑借商業才華成為分舵掌櫃。

此時此刻，便是如此，在煙雨江南的湖畔，有朵朵大王蓮鋪滿水面。

樂曉曉稀奇得摸了摸蓮葉結實的葉面，這種植物很特別，說是荷葉，卻可以承重一個普通成年男子的重量，這好像和她理解的輕功水上漂差別很大。

但，太适合自己了。

明芳菲像是看出了樂曉曉的迷惑和驚喜，笑道，“是不是覺得不像江湖中人該練習的輕功？其實我們浮雲閣弟子很多都是出身市井，沒有靈力并不會阻止他們成為優秀的情報人才。”

紅衣女子一邊輕松自如得蓮上一來回，一邊娓娓道來，“那麽湖上的蓮葉，就像普通人的地樁，讓他們一點點習得保命身法，又有何不可？”

樂曉曉颔首，想象着木樁的樣子試探，很快成功在蓮葉上走上一來回。

明芳菲笑道，“很好，這個速度對于普通人來說足夠了，但對你的要求要更高。”

雨水節氣過後，灰蒙蒙的天總是眷念得看着人間，噗通一聲，雲間落下一滴雨露，明芳菲忽地腳尖踩上。

“看好了。”

停雲霭霭，時雨蒙蒙，明芳菲身姿變幻，在雨滴擊打荷葉的間隙成功走過整個湖畔。

雨水荷塘中，雲中漫步，美得仿佛一幅畫。

樂曉曉正看得入迷，卻有個不美妙的聲音傳來，大管事王大紅的聲音熟悉又嚣張。

“喲，原來是明掌櫃，真稀奇，你這是帶個女夥計來啊。”

明芳菲一直明媚帶笑的雙眼冷了一度，嘴角的笑容也少了很多，“王大管事有何賜教啊。”

這個王大紅，大男子主義狠狠的，一直覺得女性就該在家裏生娃帶孩子操持內務，不應出來抛頭露面，再加上明芳菲自己在總舵當掌櫃，是五十家分舵中唯一的女掌櫃，按理說，正常人都應該知道她的厲害了，這可是雲遙閣主都默許的榮譽，他卻自诩自己是個大管事，一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得看她，每次見面都要挑刺幾句。

她一開始還很緊張，覺得對方做事很細致要好好學習，就唯唯諾諾得改正一些雞毛蒜皮的小錯誤，後來他能挑的越來越少，現在只能挑擺盤和店鋪裏花卉的顏色了。可這些唯心的小東西就跟有人喜歡晴天有人偏愛下雨一樣難以捉摸，他卻每次高高在上，樂此不疲。

還是店裏有機靈的夥計傳出小道消息，告訴她這王大紅就是看能幹的女性不順眼，沒有任何理由，要不是飛雪軒的女閣主水榭遙居淩雲山，偏安一隅，他甚至可以冷嘲暗諷到人家那裏去，也不看他自己配不配瞧不起人家。

知道這點後，明芳菲還十分氣憤又無奈，甚至明晃晃得與他理論了好幾次，可每次不管吵輸吵贏，對方還是那個看她不爽的老樣子。時間久了，明芳菲的心态也佛了，你挑你的，我做我的，閣主雲遙都贊同能者居之，她自己問心無愧就好。

王大紅可不管她的內心活動，或者說他知道也會不在意得說聲，“女人啊，就這樣，所以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這不，他挺着自己的啤酒肚，慢悠悠得視察了一圈，正好看到樂曉曉的臉，他有些驚訝得眯了眯眼。

“這個小姑娘，我好像在哪裏見過。”

樂曉曉看着他肥頭大耳得化用寶玉的臺詞，尤其是初見時看他醉酒，還惹得錢莊老板各種忌憚，就算不知內情，也心中有着微妙的不喜，很簡單：哪有正經人醉醺醺得上班的。

聽他似乎是商務總監察之職，如此傲慢和懈怠，她心中的警鐘也不由地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