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番外二

番外二

夕陽西下，遠山的連綿起伏都被抹上溫暖的色彩，暖黃色、淺棕色、煙灰色層層暈染，十分動人。魚鱗分布的屋檐瓦片旁，吊着晚秋有的鹹肉，玉米。

“我說，你要跟我們到什麽時候去啊。”良辰美景也不能阻止樂曉曉突破邊際的大白眼。

“師父，師父說找到兩位前輩，有賞！”鹿妖化形，卻依然天生膽小害羞，玉林短短一句話又是羞紅了臉。

“賞什麽我雙倍給你好嘛？”

玉林搖頭。

“搖頭是什麽意思？要三倍？”

“不是不是，是我也不知道賞什麽，所以也不知雙倍的賞怎麽告訴你。”

……

那個家夥！曉曉咬牙想，是怎麽把原來那麽機靈的小鹿妖養傻了啊！

“你師父難道沒有告訴你，我們在養病嗎？”

戰後，樂曉曉被系統告知他們要隐居于此，不能告訴其他人，也不能見其他人才能保住夏雲峋的命，并且代價還是她的命運和夏雲峋同享。

算上現代，她都是活兩輩子的人了，自然無所謂，于是很快得與家人好友師父告辭，可這麽多年，還沒有一人破了系統給的隐居禁制，今天這個客人實在有點難纏了。

哦忘了，小鹿妖也不是人。

“告訴了啊，但師父自己也不信，生怕你們死了，所以讓我天上地下四處去尋，一定要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得帶回去。”

“……”他們是在逃刑犯嗎？樂曉曉要咬人了。

夏雲峋看在眼裏，忙遞了杯清茶，溫柔得攬過戀人的肩膀，無聲的撫慰之中，也是為這位執迷的摯友嘆息。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生命是在倒計時，所以對人對事只求做到無憾，樂曉曉提出續命之法時，以為他會難以忍受與世隔絕的孤寂，沒想到自己很快點頭，為此，樂曉曉甚至偷偷松了口氣。

曉曉小瞧了她在自己心中的分量啊。

前二十餘年他對心中大義已經無憾，而現在的一點一滴光陰都像是偷來的，天下無不散之宴席，他的餘生只擔心時間太短，對她有憾了。

只是，遲子衿恐怕很難理解。

想當年，冰海滄溟，大漠白雪，并行的朗朗少年終究是在不明白中失去了摯愛，如今已是第三十年，他們二人克服病魔終歸隐居桃源，遲子衿卻是看不開，走不破，只是可惜了那位清雅如荷的女子，玉林早該喚她一聲師娘的。

小鹿妖忐忑的眸子不住得打量咬牙的白衣蹁跹女子和她身側公子端方的藍衣青年，水靈靈的眼神終究讓人心軟了。

曉曉頓了頓，松口道，“這樣吧，我和你做個交易，靈族以實力為尊，我知道你在嶺南長大，又在西漠修煉，修為應該紮實，但拜師總是不嫌多的，這個獎勵想必遲子衿也拿不出來。”

玉林果然好奇，“是什麽？”

“浮雲閣絕世輕功，雲中漫步，現在能發揮它十成威力的只有雲遙老閣主和我了，你知道的，他不收徒了。”

“你要教給我，是嗎？”

“是，但是你要先保證不要再來打擾我們了，更不能告訴別人我們的所在地，任何人，尤其是遲子衿。”

鬼知道這小鹿妖是怎麽進來的，難道真是叢林是它家嗎？待會一定要做一些奇門遁甲術來掩護老巢。

“好，我發誓！”

樂曉曉滿意得遞給他一個冊子，“拿去吧，心得都在上面了，照着練，別外傳。”

玉林十分迷惑，“不能演示一番嗎？”

樂曉曉搖頭，“不是不想，而是我也不能，不如你自己感應下，我和你夏師伯已經無法在武藝上傳授你了。”

玉林這時才感應出面上龍鳳的靈力，不禁訝異出口，“怎麽會……”

怎麽會如同普通人般。

可面前兩位依然氣定神閑，風采不減當年，甚至更加道外風流了。

可這哪裏是風流道骨，明明就是要隐隐仙去的神态。

夏雲峋看出他的惋惜，“孩子，別為我們擔憂，有靈力也好，無靈力也罷，大家不過是各有姻緣罷了。”

玉林垂下頭，他縱使活了百年，卻依舊心思單純如孩童，他隐隐明白自家師父在兩位英雄前輩銷聲匿跡下，在無望的等待後更加性情大變，但他只是想好好吃飯，好好修煉，這麽多年身處西漠，他的生活從來快樂純粹，卻從夏雲峋短短的話語中，心間蔓延出無限悲傷。

可他都不明白為什麽要悲傷。

樂曉曉看出這單純小孩兒的茫然，卻只道，“這無名小村不比西漠和中州，但物産也算豐富，對了，在滄溟北海，有一片皎靈幻境，那裏應該對你大有裨益，好了好了，交易結束，你要遵守諾言不能再來了啊，記得保密。”

玉林明白這是送客，卻目露不舍，“等等前輩！我不會再來了，我也會保密！可我師父真的很想再見你們一面！還有蕭前輩、蘇前輩、風前輩好多好多人，他們一直很擔心你們，真的就不能再見一次嗎？”

樂曉曉眉目一頓，心中同樣傷感無限，還是夏雲峋攬着她的肩膀說出道別。

“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信件就很好，就不彼此見面徒增離傷了，祝大家安好。”

說完竟然山川變幻，村落消隐，玉林一擡頭，竟是回到了落雲山最初的入口處，遠處似乎有笛聲響起，眼前卻是成群的野鶴從山澗悠閑飛過，巨大的瀑布飛懸其後，一切似乎是綠野仙蹤。

他茫茫然站在懸崖邊遠眺，手中的輕功冊子卻昭示着這并不是夢。

夏雲峋淡淡的傳音入耳: 這個陣法在此之後就生效了，孩子，就此別過。

玉林呆呆得看着一花一草，一山一石，渾然天成的山景卻是隐世陶然的秘密，想着這對人中龍鳳的出神入化的奇門遁甲，他不禁欽佩至極。

可又想到二位靈力所剩無幾，經歷生死劫後雙雙近如常人，甚至已有超然仙去的跡象，他又悵然若失。

人的壽命何其短暫，靈族生命漫長，他的餘生可能再也見不到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