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掌中(4)

掌中(4)

“夠了。”

冰冷的聲音響起,涼亭裏倏地陷入沉寂。

然而不過眨眼的功夫,剛剛閉上嘴的元潤和又拍了下腦袋道:“你說我說那麽多廢話做什麽,你的那個便宜娘這回跑京城來可不就是奔着紀相府來的?”說到這兒,元潤和嘿嘿一笑,“就是不知道給你相中的是相府的哪位姑娘小姐了。你長在晉陵,這京都的情況可能不清楚,紀家三個姑娘,雖說只有三姑娘是嫡出的,可那庶出的兩位卻是京中名冠群芳的雙生花,若那這雙生花與那傻千金相比,自然還是……唔!”

元潤和的話尚未說完,嘴巴裏便驀地被塞進一只玉杯,沁涼得緊。

一切來得太過突然,元潤和不由地眼含控訴地瞪向仍施施然坐在對面的人,冷不防正對上男人橫過來的視線。

傅景時嘴角微勾,露出一絲淡笑,聲音波瀾不驚:“這下說夠了?”

元潤和看着那抹笑,忍不住抖了抖身子,擡手拿下嘴巴裏的玉杯,他一邊揉着自己酸脹的腮幫,一邊憤憤地道:“君子動口不動手,不就會幾下子拳腳嗎,一天到晚的恃強淩弱!”

“嗯?”

“啊,我說夠了說夠了……”元潤和欲哭無淚,明明他乃是靖安侯府的小侯爺,金尊玉貴不提,平日裏誰不是敬着自己,怎麽偏偏到了他傅景時面前就只有吃癟的份兒?

傅景時輕笑了聲,執壺給他斟了杯清酒後,徐徐開口問道:“我讓你幫忙查的事情怎麽樣了?”

“我剛剛不是一直在跟你彙報的麽?”元潤和道。

傅景時的視線落在他身上,“是嗎?”

他的目光似乎能夠穿透一切,教人仿佛覺得所有的心思都無處遁形般。元潤和見狀忙斂了面上的輕佻笑容,輕咳一聲,一本正經地開口說道:“方才雖然開玩笑的成分大,但紀家也就那麽個情況。紀家嫡支一脈,庶出的兩房都留在錦川老家,所以在京都紀相府是難得清淨的一處。而紀年堯一向清廉剛正,在外行端做證,在內也主張一碗水端平,內院除了繼室謝氏外,就只有那紀老太太娘家外甥女柳氏一個貴妾,女眷間勾心鬥角有倒是有,倒也只是小打小鬧,也沒甚新奇的。”

抿了口酒,他方繼續道:“至于紀家幾個小輩,紀年堯的獨子紀天翊十八歲就投身軍營,二十歲就做了正頭将軍,鎮守在邊南境,眼下黔元的叛軍被擊退,算一算,這紀天翊也該在班師回京的路上了。嗯,那幾個姑娘可還需要我給你再介紹介紹?”

見傅景時皺眉沉吟,元潤和這才起了些好奇之心,“都沒問過,你怎麽對紀家這麽上心,難道還真的打算順着你那個便宜娘的心意從京都娶個媳婦兒回晉陵去?”

“你當喬氏為何苦心孤詣地要和紀家攀這門親?”傅景時眼尾微勾,笑得薄涼,“而且是為了我這個兒子。”

“呃……你再怎麽着也是傅家名正言順的嫡少爺不是。”這話元潤和說得并沒有多少底氣,想傅景時的胞兄傅景琰,傅家的嫡長子,親事可不就折在了一個孤苦無依的賣花女身上?若不是那賣花女品性好,傅家家業的繼承人基本就毀了。而如今,喬氏居然不遠千裏地跑到京都來,借着八竿子打不着的情分去紀家攀親,這其中的盤算就有些讓人猜不透了。

相府的權勢擺在那兒,就算要結親,喬氏應該也想把這親事給自己的兒子才對啊,怎麽就落到了傅景時的頭上。

元潤和百思不得其解,只得瞅着老神在在的某人。

傅景時這回沒跟他兜圈子,只從袖籠中掏出一塊玉佩扔過去。

元潤和接住,拿在手裏翻看了一回。他捏着玉佩,驚訝地指着上面刻着的“紀”字,“這玉佩?”似是想明白了什麽,他“噗”的笑出聲來,“不是吧,你居然還有個娃娃親?”

當年林氏和何雲輕交好,嫁人後懷胎,二人書信往來間便以玉佩相約,約定生子為兄弟、為女為姊妹,若是一男一女便結做兒女親家。說起來,這玉佩原該是傅景琰所持,怎的何雲輕跟在林氏後頭也生了個男娃,也就是紀天翊。論理說,所謂的婚約至此也便作罷了。

可時下,傅家在晉陵外的生意遇着了些麻煩,傅元柏應對得焦頭爛額,思來想去倒記起這樁陳芝麻爛谷子的婚約來,就想借此跟紀家扯上關系,好背靠大樹乘涼。本來如果傅景琰沒有娶親,這履行婚約的麻煩事也落不到他傅景時頭上來,可現在……

這樣一來,元潤和的話也不算說錯,傅景時難得沒有反駁。

見此,元潤和的興致一下子就被調了起來,他握着那塊玉佩在涼亭裏來來回回地踱了好幾圈,終于發現了不對的地方。

“等等!”元潤和雙手撐在石桌上,“景時這事兒不太對啊。”

傅景時眉眼不擡:“哪裏不對?”

元潤和琢磨着道:“就算是紀家,能和你傅家二公子身份相匹配的也只有那傻……不是,也只有那三小姐一人,你既然要履行婚約,怎麽臨了還把人弄到了冰水池子裏去?”這寒冬臘月的,要不是人家姑娘命大,這會子早到閻王爺那兒喝茶去了。“你說你不願意吧,怎的又讓我把紀家查個清楚,難道你看上了紀家別的姑娘了?”

紀家傻女名聲遠播,但雙姝的才名更是讓人如雷貫耳。元潤和身在侯府時,也沒少聽他娘侯夫人和妹妹誇贊,聽得多了,少年也沖動好奇過。可是呢,百聞不如一見,那紀家雙姝美則美矣,慧則慧矣,可是為人卻虛僞得緊。

元潤和搖了搖頭,“景時啊,你的眼光真是……”說着他又搖了搖頭,還煞有其事地嘆了口氣。

傅景時淡淡地掃了他一眼,起身走到涼亭邊。

他負手而立,視線遠遠地落向山道的方向。

錦繡華蓋,車馬辘辘,浩浩蕩蕩的陣仗不可謂不惹眼。

他翹了翹嘴角,便聽到元潤和的聲音又在身側響起,“嘿,那不是相府的馬車嗎?”為了看得更清楚些,元潤和雙手握住欄杆向前探了探身子,待看清馬車上懸着的燈籠字樣後,他拍了下欄杆,樂呵道,“還真是……哦!怪不得你一大早非要拉小爺到山上來,敢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嗳,你去哪兒……”

看着傅景時步出涼亭漸行漸遠的背影,元潤和喊了兩聲,見他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不得不提步快速地跟了上去。

因為紀老太太一早就叮囑謝氏給歸元寺遞了帖子,所以紀家女眷一行進了寺院後并沒有遇上任何閑雜人。下了轎辇,紀蘭漪與謝氏一左一右攙扶着紀老太太進了山門,而柳姨娘和紀舒窈姐妹則不疾不徐地跟在後面。

歸元寺的住持普惠方丈素有賢名,號稱能預蔔未來,堪破吉兇,在乾國上下頗受贊譽。

這會兒普惠方丈正立在寺院正殿門前的臺階上,見着紀老太太一行人拜了佛出來才迎上去。他雙手合十,對着紀老太太低頭念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老夫人近來身體可還安好?”

紀老太太回禮,笑眯眯地道:“托福,康健着呢。”說着,又拉了紀蘭漪上前給普惠方丈見禮。

普惠方丈看了紀蘭漪一眼,道:“阿彌陀佛,這是三姑娘了?”

紀老太太颔首。

普惠方丈見此,方細細地觀了紀蘭漪的面相,良久,才緩緩道:“撥雲見日,否極泰來。三姑娘是個有福氣的。”說着,掏出一枚平安符遞給紀老太太,而後看向紀蘭漪說,“老衲和三姑娘有緣,今日有一言相贈。”

“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

聞言,紀蘭漪的眸中浮現一絲疑惑,不由輕聲問道:“不知大師所指為何?”

普惠方丈卻閉目搖頭不語。

見此,紀蘭漪知是佛語不可言說,便只低下頭暗暗琢磨。而普惠方丈則睜開眼看向袅袅婷婷立在柳姨娘身側的紀舒窈和紀舒窕,目光沉靜。

柳姨娘注意到了,念及普惠的賢名,一時顧不得許多,徑直開口道:“素聞大師能占吉兇蔔禍福,不知道能不能也替我們大姑娘和二姑娘看上一看?”

謝氏瞥了她一眼,看她一臉急切的樣子,心下冷笑一聲。

到底是個登不上臺面的。

紀老太太雖然不滿柳姨娘的逾矩,可當着衆人的面也沒多言,更何況她也很關心那一雙孫女的福運,便道:“勞累方丈了。”

普惠方丈但笑,只搖了搖頭,一步一步往臺階下走,良久聲音才似山寺鐘鼓一般徐徐傳來,“世間吉兇豈能只字片語道破,所謂者,苦樂自當,無有代者。”

等到普惠方丈走遠,衆人方回過神來就有小沙彌過來引道,一路領着她們往後院待客的禪房去。

禪房坐落于歸元寺東南一隅,院落外正鄰着一片花園,綠竹猗猗,幽水流深。領路的小沙彌只說這處園子是尋常供在寺中歇腳的女眷賞玩的地方。

紀蘭漪陪着紀老太太一處用了齋飯後,為了消食便在紅蕖的陪同下一路往禪房外的花園去散步。

步石徑,過竹林,穿過幽水潭上的曲橋,紀蘭漪慢慢地走進潭水邊假山石旁的涼亭。

嘩——

忽而之間,一朵小小的水花在水面綻放。聽見動靜,紀蘭漪下意識地走到涼亭的欄杆邊,一眼就看到在碧水潭中悠游嬉戲的一雙紅鯉魚。

鯉魚兒胖嘟嘟的,甩着尾巴在水中游得歡快,紀蘭漪越看越歡喜,雙手不由自主地就要扶上欄杆。

而就在她的手要觸及欄杆的一剎,一道涼涼的聲音卻驀地響起。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