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章

第 9 章

顧初：...

顧初認認真真看了謝星澤快一分鐘。

臉還是上輩子那張一眼萬年的臉，站立的姿勢、習慣性的動作、乃至第一天半夢半醒間聽的那首吉他曲，也許外貌能騙人，但習慣和能力沒法作假，何況上輩子顧初明裏暗裏還偷看了這人那麽多次。

面前的人，雖然暴躁了一些、喜怒無常了一些，但的的确确是謝星澤沒錯。

同一個人，兩輩子怎麽差距這麽大？

“你？”迷惑地揉了會兒眼睛，顧初想到某種可能，“說的是人話嗎？”

謝星澤明顯愣了一下。

那雙黑色的瞳仁裏的光亮微頓，繼而沉下去。

用暗如墨夜的眸子又盯了顧初幾秒鐘，謝星澤轉身離開了房間。

望着再次關閉的原木色房門，顧初無意識裹了裹被子，幾秒鐘後，他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

你說的是人話嗎？

這話雖然聽起來有點怪，但天地良心，他絕對沒有質疑男主不是人，他的本意只不過是想問問：你還好嗎？你沒被鬼上身嗎？之類的...

然而，男主看起來仿佛是誤會了什麽。

這還真是...真是什麽？顧初想了一小會兒，沒能想到合适的感慨，只能揉兩把頭發起了床。

因為昨天的事情，顧初已經跟葉民說好停播一天，但知道顧初起來後，葉民還是繞來他房間：“昨天那事太危險了，我差點被你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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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時也沒想那麽多。”顧初剛洗漱完，正在跟頑強翹着的某撮頭發較勁兒，“上高中之前我跟着跑過船，救人是海上的規矩。”

這事顧初到确實沒瞎說，海上的規矩，有人落水必須救——風浪無情，誰也不知道這種倒黴事兒會不會落在自己身上，今天救了別人，哪天自己落難，別人也會伸出援手。

但謝星澤不是落水。

他是自己往下跳的。

回想起昨天的情形，顧初默默翻了個白眼。

當時就是太急，他沒時間細想，後來又差點遇險，他也沒心思去思考。現在回想起來，人家可是那麽個大的男主，是有光環的。就算岸上的人都出事了，男主也不會出事。

所以說，昨天那些事，大半原因還真是自己自找的。

因為不理智而判斷失誤，繼而差點浪費了這麽寶貴的重生機會，越想，顧初越覺得不應該。

又默默翻了個白眼，顧初暗自思考以後是不是需要離男主遠點。

确定顧初什麽沒事，葉民準備離開，離開前他再三猶豫：“昨晚太亂，老陳忘關直播了。”

聽他這麽說，顧初也想起熱搜的事。

沈慧說是在熱搜上看到消息的，葉民又說老陳忘關了攝像機，這倆一結合，答案昭然若揭：昨天謝星澤掉or跳海後，自己跟着一頭紮下去，并且在探照燈下左尋覓右尋找，乃至後面體力不支被謝星澤拖回岸邊，這些事情，估計全都實時直播了出去。

本來好好的才藝選秀，硬生生被扭曲成了生死救援，評論太美太炸裂，顧初有點不想看。

但再不想看，也不得不看，他可是想要那幅畫的人，他明天還得開直播，還得引流沖第一。

事實上，評論确實也跟顧初設想的差不多炸裂。

【初初為了救人連命都不要了，爆哭】

【啊啊啊，這麽善良的崽崽哪裏找，粉！必須給我粉！】

【srds，病弱初初好誘人】

這是多愁善感，為友情流淚的那批人。

【晚上還在海面直播？節目組腦子進水了？】

【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到底要我說幾遍】

【講真，以後晚上不許游泳了】

這是理智在線，并且致力于提出質疑和優化的那批人。

【真假？作秀吧？】

【劇本，肯定有劇本！】

【是不是劇本不知道，但你們看後跳進去那個，第一個人明明沒啥事，他非跟着跳下去，還拖後腿被救回來（是真不是蹭熱度刷人設我不信）】

【這節目太惡臭了，竟然拿生命開玩笑？！】

【人血饅頭，這不就是人血饅頭嘛】

這是顧初最擔心的...陰謀論者。

好在節目組的公關還算靠譜，陰謀論者雖然跳得高，但也沒造成太大的影響。

按照劇組給出的官方解釋，選手謝星澤見夜色太美、突發奇想打算游泳，選手顧初不了解過程，救人心切跟下水，最終倆人排除萬難、相守相望、手牽手回到了岸邊。

至于顧初慘白的臉色，急促的呼吸，乃至看起來明顯不太正常的狀态，都歸結為了海水太冷的自然反應。

【裝的吧？另一個明明就很正常】

【都凍到嘴唇發白了，還裝？前面那個你裝一個死死】

【試試，前面的姐妹你打錯字了】

【平翹舌啊平翹舌，體育老師都哭了】

【si是si，shi是shi，sisi是sisi，shishi是shishi】

眼見着質疑和陰謀論朝着奇怪方向發展，顧初悄悄松了口氣，才察覺出肚子空空，該吃早飯了。

早飯後，節目組召集所有選手開了緊急會議。

總導演先對昨晚那事做了闡述和總結，強調了雖然成功引流，但以後絕對不許再發生。為了杜絕類似情況，節目組甚至取消了海灘直播權限，将場地規定在別墅內。

在別墅內直播，還要扣題且取得第一，這對顧初來說簡直難于登天。

聽聞這個決策，顧初連午飯都快沒心思吃了。

“以上說的是第一項，下面，讓我們公布第二項改變。”總導演陳小霞将近50，是個矮胖幽默的老太太，“之前，我看到有的選手趕海、有的選手煮菜、還有穿着漢服種花種地的，這些創意很好，我很喜歡。”

推了推大紅色框架眼鏡，陳小霞哀嘆：“但觀衆他們較真兒，他們體會不到趕海煮菜的意境，為了迎合大衆審美，我們不得不做出改變。”

這個改變說起來也挺簡單，就是引入了比賽機制。

“題目還是之前抽的題目，這周都是排練時間，希望隊員們互幫互助、取長補短。”陳小霞繼續解釋，“至于下周呢，你們該排練的也排練好了，該準備的也準備完了，咱就找個場地拉出來公演pk。”

無論是排練還是公演，都是上輩子沒有的。

顧初這下是徹底沒心思吃午飯了。

節目籌劃最初，打着的就是将流量和才藝相結合，推陳出新，以直播方式展示中華傳統文化，看中的只是流量和展示。這也是顧初敢以權謀私搞空降的原因。

誰知道半路出現了爆掉的熱搜，節目組人氣飙升，連帶着基本策略都變了？

搞公演搞pk的話，确實比單純直播更吸引人，但天地良心，顧初沒有任何才藝能拿得出手，讓他去當着所有人面pk，還不如讓他當場退賽。

葉民仿佛也看出了他的心思：“你不會，想跑路吧？”

跑路，倒也不是不能跑，只是那幅畫...

在立馬拎着包袱圓潤，和挨到公演完、再拎包袱圓潤間抉擇幾秒，顧初悲壯地選擇後者——那誰說過，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方顯英雄本色。

可能是被他的英雄氣概所折服，下午，長發男朱永好主動找上了他。作為曾經吃過顧初一個包子的報答，朱永好提出想和顧初組隊。

一包之恩，湧泉相報？倒也不必。

動了動腳指頭，顧初有點不忍心把對方拉下水：“我唱跳基本功吧，就約等于沒有，什麽雜技啊、魔術啊也不會，就不耽誤你了。”

“不會沒事，我教你。”朱永好态度堅決。

行動也很堅決。

确定組隊之後，朱永好連夜搜舞、編舞，第二天又細細拆分、手把手教顧初。苦苦練習了一整天，顧初不能說跳的和原版一模一樣，只能說...毫不相關。

練習期間，謝星澤曾幾次從倆人身邊經。每每看見顧初的動作，謝星澤黑色的瞳孔都更顯幽深。

等顧初終于結束特訓回了房間，謝星澤偏頭盯他幾秒鐘：“你那是假肢嗎？”

這是繼昨天顧初那句“你說的是人話嗎？”後，兩人的第一次對話。

也是“同盟我不需要，但我缺條狗。你要是實在想，就做我的狗好了。”後，兩人的第二次對話。

要是上輩子，聽見謝星澤主動開口，無論說的是什麽顧初都不會讓話掉在地上。

要是在昨天之前，哪怕出于禮貌，哪怕出于抱男主大腿的目的，顧初都會回點什麽。

但昨天顧初自我反省過，決心以後盡可能男主遠點。

于是顧初充耳不聞，遠遠繞開謝星澤，溜着牆邊小心翼翼回到自己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