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闕石獄看了直皺眉,艱難地開口,“我們之間不需要這麽客氣。”
“可是我覺得這樣對我們都比較好。”
語畢,兩人不約而同愣了一下。
晴黛偷偷深呼吸好幾次,點點頭很快走離臉色陰沉的他,仿佛身後有洪水猛獸般極欲逃開。
看着晴黛的背影,闕石獄伫立在原地,意味深長地凝望着她越來越小的身影,感覺每晚夜深人靜時才會冒出的心痛,今晚——
提早報到了。
深夜三點,晴黛、闕石獄和莎賓娜站在完工的一樓大廳前,看着大功告成後的漂亮布景,久久說不出話來!
這就是她想要的感覺!謝天謝地,廠商終于完美地呈現出來。
亮橘色的禮物盒,從外頭走進來時,有種正要走進禮物盒中的感覺;待來到大廳,宛如置身在充滿愉快氣氛的盒中,四處随意擺置各種游戲試玩機。
明天廠商還會送來特別訂做的亮橘色糖果,在大大的白色瓷盤上擺成金字塔形狀,完成整個會場的氛圍基調。
“薛小姐,這樣可以了嗎?我可是帶了一狗票人,特地殺過來連夜幫你完成吶!”身型矮胖的廠商站在她身邊,搔搔頭。
“我覺得很棒!”晴黛雙眼閃閃發亮,轉過頭看向出錢的大客戶。“你們覺得呢?”
闕石獄滿意的表情已經先給了她一顆定心丸,等他跟莎賓娜快速交談完畢,她終于得到客戶贊賞的點頭。
她大大松了口氣,燦笑開來!
“客戶也很滿意。謝謝你們幫我趕工,這次顏色真的很棒,效率也非常驚人。”晴黛很慶幸這件事能就此完美落幕。
“大家都滿意就好。薛小姐,那我們先走啦!這一狗票人還等着我請他們喝酒咧!”廠商哈哈朗聲笑開,吆喝着工人們走出大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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廠商一離開,闕石獄立刻走近晴黛身邊。
“你開車來的嗎?”他問。
“沒有。今天早上跟同事搭公司車一起過來。我的車停在公司。”晴黛沉醉在“一切搞定”的喜悅裏,面對他的問題,心裏毫無設防。
“你同事呢?”他又問。
莎賓娜見他們靠在一起說話,警覺燈號立刻發出警訊,下一秒,她已經黏到闕石獄身邊,雙手下意識緊緊抓住他的手臂,充滿戒備地盯着晴黛。
“先走了。我留下來确認會場。”晴黛只有一半的注意力放在對話上,另一半則被莎賓娜示威似的舉動吸去。
如果她能搶先一步弄清楚闕石獄問這些話的背後意義,說不定就不會乖乖順着他的問題走,最終也不至于把自己的處境弄得更尴尬。
“你怎麽回家?”闕石獄這時才掀開底牌。
“我可以搭計程……”晴黛還沒什麽警覺心地回答,話說到一半,她才赫然驚見他不贊同地皺起眉頭。
“叫他過來載你。”闕石獄盯着她,語氣篤定。
聽見他用這種語氣說話,晴黛馬上就知道自己今晚差不多要破功了。
她當然知道闕石獄所謂的“他”是誰,一個連手都沒有牽過的“相親對像”。
“不用了,坐出租車很方便。”她微笑着,身子開始偷偷往後退,雙手舉到胸前,似投降,也像防衛。
沒錯過她盡量不着痕跡的後退舉動,闕石獄也不逼近,冷冷站在原地,平和嗓音充滿威冷氣勢。“給你兩個選擇。”
唔,聽起來似乎還有商量的餘地喔!晴黛心裏頭稍稍感到安慰。
“叫他過來,或者我載莎賓娜回飯店後,順便送你回家。”他大方給出兩個選擇,說完,冷銳目光往她自以為不着痕跡、正偷偷往後退的腳跟上轉了一圈。
晴黛瞬間僵住了。
這是什麽爛選擇!她可不可以兩個都不要?
晴黛腳步雖然定住了,雙手還是自由的,現在正猛烈晃動着。
“真的不用麻煩!”她再三強調。
“不打電話嗎?”闕石獄詢問的語調聽起來有絲冷冷的危險。要比強勢,他懷疑她是否招架得了常坐上談判桌的自己。
“他……他……”晴黛用力咽了咽,已經超時工作的腦袋變得不太靈光,她絞盡腦汁硬擠出一個理由,“今天工作很累,我不想再麻煩他。”
這已經是她所能想到的理由中,唯一勉強可以用的。可看他無動于衷的神情,顯然他壓根就不接受這種爛理由。
果然,闕石獄擺明了完全不想多說廢話,只見他長腿兩個跨步,輕易摧毀她方才偷偷摸摸的撤退,長臂一伸,準确無誤地扣住她手臂。“那就走吧。”
晴黛不用看也知道,莎賓娜現在的臉色肯定好不到哪裏去。
他這樣拽着她,難道不怕女朋友誤會嗎?
她超時工作的腦子被眼前這團混亂搞得更加疲累,只能像個傻瓜般呆呆地問:“去哪?”
闕石獄連停下來一下下都沒有,轉頭抛給她冷靜的一眼,輕松反問——
“你說呢?”
從她口中逼出租屋地址後,闕石獄再也沒有搭理過她。
說真的,如果可以再選擇一次,她絕對會用手遮住自己的良心,開口對他說謊。
不管是騙他自己有開車來,還是稍後一定會請“根本沒有後續發展的相親對像”來接她回家,都好過陷在眼前這種吊詭的狀況裏!
現在車內的氣氛大概只比地獄好上一點。她的前夫跟火辣的新女友坐在前座,兩人有說有笑——
好啦,大部分都是莎賓娜在說,闕石獄只是偶爾說上幾句,用的全是她聽不懂的意大利文。
只是前後座之隔,她卻有自己與他們存在于兩個世界的錯覺。
明明才不到半小時的路程,她卻覺得好像經歷了漫長的好幾年。其中莎賓娜轉過頭朝她射來示威眼神高達二十八次,故意伸手碰他右手臂十七次,看着他笑得很妩媚十一次。
等等!她數這個幹嘛?
她不該這麽在意他們之間的互動!
闕石獄只是她的前夫。闕石獄只是她的前夫。闕石獄只是她的前夫……
晴黛逼自己至少要默念……嗯,二十八加上十七,再加上十一,總共是五十六次。
念到第三十四次時,她想到自己肚子裏還懷着“只是前夫”的孩子。
念到第四十一次時,她又想到自己還愛着“只是前夫”的事實。
念到第五十次時,她已經什麽都不敢想。但結果也沒好到哪去,心底正冒出一陣陣難以遏止的心酸。
她開始自問,為什麽她要坐在這裏,讓自己心裏如此難過?還要努力忍住眼淚……
車子抵達飯店後,莎賓娜心不甘情不願地下車,移動兩步後又轉過頭來,充滿敵意地盯着她!
晴黛不懂,莎賓娜都已經是他女友了,為什麽還如此充滿不安全感?
記得他們結婚那兩年,她知道常常有女人主動對他表示好感,但他就是有辦法讓她覺得很有安全感,一點也不擔心有小三突然冒出來。
車子很快開走,莎賓娜憤恨又忌妒的眼神深深烙印進她腦海中。
車子前進約十幾分鐘後,一陣猛烈的惡心感沖上喉嚨!
不行!
晴黛飛快用雙手搗住嘴巴,以防自己吐在他車內。
不要現在,拜托。他就在前座,如果在他面前嘔吐,他說不定能猜出是怎麽回事。寶寶,拜托,千萬別在這時候作怪啊……
本來不求寶寶還沒事,念頭一閃過,立刻興起一波更痛苦的惡心感!
她被逼得不得不開口要求——
“停、停車……”
“什麽?”闕石獄從後照鏡瞄她一眼,赫然發現她不對勁,臉色一變,雙眉瞬間揚高。
“停……車……”晴黛全部的力氣都用來抵抗強烈的惡心感,說話有氣無力,像随時都會昏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