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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汪汪汪汪!

秦舍這幾天也很不好過。

他不大懂汪望說的“喜歡是什麽”是什麽意思, 但是看汪望心情非常不好的樣子,他也不敢作了, 只能垂着臉掏出手機語音搜索:“喜歡是什麽。”

O度百科嘩的響起來一道女聲:“喜歡是一種奇妙的情感, 包括欣賞、仰慕、欽佩、傾心愛慕、愛、崇拜;喜歡一個對象,會做出自己以往不能想象之事;喜歡一個對象, 會想讓對方開心, 想讓對方一直快樂,不舍得傷害對方……”

秦舍繃着張臉聽完, 自覺已經完全掌握了, 爬起來準備去找汪望。

他秋褲還沒穿一只腿, 就想起來汪望好像說過不喜歡他去劇組。雖說秦舍之前也有背着汪望偷偷去, 但是汪望今天好像很生氣, 他還是不要觸黴頭了。

秦舍把秋褲放下了, 心安理得躺在了汪望的被窩裏, 準備等他回來的時候再興師問罪一番, 問問他為什麽要冷待自己。

這次必須要啃屁股蛋三口才可以原諒!

但是秦舍從早上等到了晚上,中午的時候汪望沒有回來,晚上的時候汪望也沒有回來。

聽到開鎖聲的時候, 他也不管什麽撒嬌什麽作了, 立馬從被窩裏出來,往門口撲去, 結果一轉眼,看見了面色有些尴尬的綿陽。

綿陽握了握自己的指頭:“啊,那個, 汪望說他今天不回來了,我來給你送東西吃……”

“不回來了?”秦舍的神情漸漸沉了下來:“嗯。”

綿陽把晚飯遞給他,秦舍接了過來,但沒有吃,繼續躺進了汪望的被窩裏,蜷着身子睡覺了。

第二天,他問:“汪望什麽時候回來?”第三天,他問:“汪望回來了嗎?”

第四天,他問:“汪望呢?”

綿陽有些回避他的問題:“嗯,最近汪望比較忙,可能住到別的比較方便的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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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話還沒說完,就看見秦舍的表情火速變成了O︿O這個形态,還是不敢說太多。

綿陽也不是太明白,這到底是什麽驚天情商,原本秦舍給汪望弄這個電影就是為了多相處一會兒,現在好了,反向作用過強,反而把狗子搞離家出走了,這還了得?

況且嚴格來說這還是自己給出的馊主意……

她試探性問:“秦舍,你和汪望是、是不是吵架了?”

“沒有。”秦舍不用思考地回答了:“我們很好。”

綿陽:“……”

看不出來啊。

綿陽走了之後,秦舍在汪望的房間裏頭繞圈圈,他一向是很懶的,自己的房間一塌糊塗,現在竟然給汪望收拾起東西來。

已經一周多沒見到汪望了。

汪望這次那麽生氣嗎?為什麽?秦舍不明白,他只是覺得很不高興,做什麽都不高興,只想現在立刻馬上見到汪望,然後拱進他的懷裏,讓他給自己紮小辮子。

他的頭發太長了,自己又不會紮辮子,每天早上都是汪望起床給他紮的。

秦舍一個下午又光在汪望的房間裏轉圈圈了,直到窗外的夜色投進來時,他才坐到了汪望的床上,有些委屈地癟起了嘴。

到底為什麽嘛?

另一邊住在金妮家裏的汪望,最近也非常明顯地表現出了很不适應的症狀。

他習慣了和秦舍住在一起。每天早上黏過來的冰涼身體,鬧着讓他紮辮子,做早飯,然後賴進他熱乎乎的被窩裏,八爪魚一樣纏在他身上,有的時候甚至還要他背……

有時候早晨起來,汪望迷迷糊糊盯着天花板老半天,都沒有聽見秦舍鬼鬼祟祟在門口蹲守的聲音,甚至覺得自己做了個夢。

汪望有的時候還會想,之前那樣明明挺好的,可是轉念再想,這也算騙啊。

秦舍壓根就不知道什麽是喜歡什麽是友誼呢,要是之後碰見了合适的母蛇,那可怎麽辦啊。

兩只妖怪都在城市的兩邊互相思念着對方,但也沒過多久,相見的機會就到了。

“小汪,來的很早嘛?”周銳樂呵呵的跟汪望打招呼:“今天就殺青了哈,劇組也殺青了,好好加油!”

他太難了,對着這麽個黑了吧唧的布景棚待了好幾個月,感覺再待下去人都要不正常了,現在剩幾場戲就殺青了,簡直說不出的快樂。

雖說一部電影的投放過程很是漫長,拍攝完成不過只是一個開始,但周銳還是非常高興地四處打招呼:“啊喲,秦舍,你怎麽也來這麽早?”

他講話的調調有些奇特,言下之意就是“你又沒多少鏡頭來這麽早幹啥”,但周銳這句話說完了半天,發現秦舍壓根沒理他,只是眼神直直地看着一個方向,目不轉睛。

周銳納悶了,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低着頭的汪望正站在那兒,有些刻意回避的意思。

周銳:“……”

害,怎麽這麽久了還在鬧矛盾!

他也沒說啥,只是繼續激情四射地開始調試機器,組織相關人員,整個片場瞬間充滿了喜氣洋洋的氣息,仿佛一會兒要拍的不是慘的要命的悲情電影,而是大年初一上映的賀歲檔兒童動畫似的。

秦舍大跨步過去,直奔汪望,汪望立馬跑去和工作人員講話,然後做賊似的溜到了什麽地方去了,秦舍怎麽找都找不到,直到導演說差不多開拍了才從角落裏慢吞吞走出來,從頭到尾都沒有擡起頭來看秦舍一眼。

秦舍被氣到翻白眼了。

現在周銳可管不到他翻不翻白眼了,這可是殺青戲,衆人之前再嘻嘻哈哈,現在也立馬繃緊了皮,嚴陣以待——

****

自從上次的那頓飯後,呂一念像是一下子放開了似的,林端試探性地湊錢給他買了藥,他也好好吃下去了,也願意出門去曬曬太陽了。

林端拉着他出門去醫院的時候,傻笑着跟他說:“我有錢了,給你做手術,還可以租一個大大的房子……”

呂一念問他:“什麽樣的大房子?”

林端支支吾吾了半天,說:“有大窗戶的、可以曬好多衣服的房子。”

呂一念忍不住微笑起來,問:“只有我們兩個住嗎?”“嗯。”林端毫不遲疑地點了點頭:“只有我們兩個。”

呂一念蒼白的面頰挂上笑容的樣子怎麽樣也不能算好看,但林端每每看到也要一起傻乎乎地笑起來,兩個人的瞳孔互相印着對方笑意滿載的影子,就仿佛世界裏只有對方了。

到醫院裏,醫生給出的治療方案很客觀,他沒有多說什麽,只是直截了當地指出了:“病人這個情況幾乎是不可能痊愈了,但如果積極治療的話,是可以一定程度上延長壽命的……”

“嗯。”林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話語裏帶着希冀:“也有人可以活的很久的、對吧?”

醫生對上他直白地帶着祈求的視線,有些艱難地說:“存在這樣的個例,甚至痊愈的可能都有……不過可能性非常小。”

“好。”林端像是沒有聽見此前醫生給出的保守手術費用似的,緊緊拉着呂一念的袖子,跟醫生說:“等我存夠錢了,我會來的。”

回家的路上,呂一念有些沉默。

“今天吃卷心菜還是包菜?”林端突然問他:“你覺得呢?”

呂一念擡起頭,默然地與他對視。

“沒關系的。”林端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麽似的,對着他擡起了笑臉:“我會讓你去做手術的!會給你吃藥的。”

呂一念和他一起走在髒污的路邊,感受着林端緊挨着他手臂的熾熱溫度,嘴唇微動,想要說些什麽。

林端對他說:“一定!”

這兩個字像封門磚,把呂一念想要鑽進的退路封死了。

他看着林端清澈的眼睛,攥緊了拳,點了點頭:“好。”

林端來到臺球廳的時候,發現最近明明是旺季,但是人流量卻少了很多,甚至看上去有些蕭條,小張哥站在櫃臺裏,百無聊賴地擦着酒。

林端還在惦記着鄒凱的事情,但多問了幾次後,都沒有得到結果,他也嘗試着找鄒凱家人的電話,但問了一圈之後,才知道鄒凱是從外地來的,從沒有和別人說過他的家庭。

和鄒凱合租的那人講話的時候,眼神有些閃爍:“你知道嗎,鄒凱好像是賣那個的。”

林端有些懵:“什麽?”

“好像是新的吧,叫什麽冰糖?”合租人的眼睛裏閃着些別的東西:“老值錢了吧,看他偷偷摸摸搗騰了幾次,那叫嘚瑟啊,連褲衩都給換上牌子貨了,也不知道賣給了多少人。可真是害人不淺,也不嫌心虧。”

他說的每個字林端都能聽懂,可組合在一起仿佛就變成了無序的亂碼,林端最終還是沒能明白合租人的意思。

小張哥見林端從一旁走過去,有些懶洋洋地開口:“林端,你去醫院幹什麽?”

林端止住了腳步,在他的眼神下不由有些戰戰兢兢:“家裏人生病了。”

“喔——”小張哥笑的有些不懷好意:“家裏人啊。”

他捏着林端還有些用,自然是調查的越清楚越好。那個中年男人分明就是個陌生人,頂天了算是個合租的,林端就那屁點死工資還供得起個癌症病人吃藥?還供得起他做手術?四處打工也不過掙個他手指頭縫掉下來都不屑去撈的小錢。

最近也不知道從哪裏走漏了風聲,或者是有人下馬被順藤摸出來了幾個典型,整個市的整治力度越來越大了,他被迫低價處理掉很多貨,本錢縮水了一半,再加上前幾次小弟不謹慎露了馬腳,差點牽扯到他身上,好不容易跟上部的人打通了關系,這又是一筆必須花的大錢,這已經讓他的老板很不愉快了。

他現在所有的錢都壓在保險箱那幾小包高純度冰糖裏,這要是再丢了的話,沒錢賺都是小事,他可就真沒命拿了。

林端應了:“嗯,家裏人。”

小張哥把手裏的酒瓶放下了,很有幾分惬意:“做手術要不少錢吧?我聽說最近別說手術了,住院也挺貴的,要不要張哥幫你一點?”

林端沒有想太多,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小張哥的神色有些莫測,他沒說什麽,只是又拿起了酒瓶子,精心擦起來。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的過去,店裏的人越來越少,林端的工資縮水了,他又咬着牙多花時間打工,每個月算着日子去給呂一念買藥,曬太陽,呂一念不喜歡出門,他就去花農的地攤上低價揀了幾盆小多肉,讓呂一念養的葉子都肥肥胖胖的,小房間裏擺着多肉們,綠意盎然。

呂一念也變得開朗了些,他把自己的破爛筆記本重又掏了出來,有時候在網上做些零碎的小兼職賺錢,而後換成廚具和烹饪書,換着花樣給林端做菜。

只是他的身體情況越來越無法忽視了。吃藥能夠緩解,但不能解決。

林端屏着氣拼命攢手術的錢,但還是離目标有些遙遠。

直到那年冬雪的一天,林端照常來到臺球廳上班,卻只見人去樓空,大門緊閉着,他試探性地敲了敲門,卻一直都沒有人來應答。

路邊賣煎包的老太太好心提醒他:“沒人啦!昨天晚上的時候警察來了,好家夥,呼啦一大群,還開着警車配着槍,那個槍口啊,黑洞洞的,不一會兒就從裏頭抓出來好些個人呢。警察說是什麽窩、窩點?反正我不懂,這條街的人都知道了……”林端站在緊閉的大門前,愣住了。

他踏着沒過腳踝的雪,腳趾被凍得無法彎曲,準備走的時候,口袋裏那部別人淘汰的二手機子響了,很大聲,林端接了起來,還沒來得及說話,對面熟悉的聲音帶着急迫的喘氣聲,順着聽筒傳了過來:“林端,我是張哥,你現在馬上到臨熙路的39號來,從後門進來,記住,別讓別人看見你。”

林端還未應答,電話就被挂掉了。

他回憶着方才小張哥說的地名,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那兒跑去。

他到了那個地方,很偏僻,附近是一大片荒蕪的未開發的土地和農田,人聲很少。

林端從後門進去的時候,倉庫裏只有四個人,他只認識一個小張哥,其他三個人他沒有見過。有一個人帶着白手套,很高,林端看向他的時候,有些難言的怖懼感。

小張哥現在很有幾分狼狽。他精心打理的頭發和衣服全都亂糟糟的,嘴唇上的胡須冒出了刺頭,眼裏是難以忽略的焦躁:“林端,你過來。”

林端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他有點害怕。

“過來啊。”小張哥說話的時候神情有點奇怪:“幫了你這麽多,讓你幫點張哥不是什麽過分的事兒吧?”

林端頓了頓,還是向他走過去。

一旁的人有些急迫:“張哥,這貨必須……”

“我知道!”小張哥不耐地打斷了他的話:“所以這不是搬救兵來了嘛。”

他死死抓着林端的手臂,說:“哥這次是很難走了,死條子盯着……你和狼狗他們一起,把貨帶出去,給林莊的吳哥。”

林端怔住了:“什麽?”

“別問那麽多了。”小張哥的眼中滿是血絲:“跟吳哥說,拿了我的好處就有點義氣,過來救我……”

他向右邊點頭示意,一旁那個高大的白手套男人一步一步向林端走了過來。

透明的袋子,林端看見他手上輕輕拽着幾袋透明的袋子,裏頭白色的粉末散着,他不知道那是什麽,只是下意識地往後退,直到後背抵到鐵門為止。

林端走不了了。

男人輕輕按住了他顫抖的脊背,戴着白手套的纖長手指從林端的肩膀向上,扣住了他的下巴,用力一按,林端的嘴就不受控制地被張開了,脆弱的口腔暴露在寒冷陰濕的空氣中,他劇烈掙紮着,像一尾垂死的魚。

男人一言不發,沉默地伸出另一只手,輕拍林端的臉頰,像是調情似的,卻把他按到動彈不得,而後動作輕柔地将那幾個透明塑料袋一個接一個塞進了林端的喉嚨,強迫他咽下去,像是在做什麽專注的研究般,看着林端痛苦糾結的神情,竟溫和地笑了起來。

“你們趕緊帶着他走,”小張哥有些急躁:“務必把貨送過去。”

“張哥,”有個人問:“要是出了問題?”

“……出了問題?”小張哥的神情有些陰翳:“還用問嗎,保貨不保人。”

林端跪坐在地上痛苦地幹嘔着,頭腦一片天旋地轉,他想逃,腿腳卻沒有力氣,淚眼朦胧間,他看見頭頂上掉下來了一張支票,字跡張牙舞爪的,輕輕飄到他的懷裏。

“去吧,”小張哥的語氣冷峭:“家裏人不是要做手術嗎?這麽多夠了吧。”

林端捂着自己依舊刺痛的喉嚨,透過迷蒙的視線辨認着那幾個大寫的數字,在心裏默數着漫漶。

夠了,夠了,夠呂一念做手術了,夠他吃藥了。

只是幫忙送東西而已,和以前做的事情一樣……

荒野裏,林端把支票揣進自己襯衣的內口袋,踉踉跄跄在雪地裏前行着,身後大雪紛飛,像是在沉默着告別。

他張不開嘴,喉嚨裏全是血腥味,腳趾凍的幾乎快掉了,那兩個人走的很快,車也開的很快,有好幾次警察嚴陣以待地上來搜查,什麽也沒有找到,又下去了。

林端不明白事情究竟是怎麽樣,他只是像以前一樣,幫可靠的臺球廳老板送東西,甚至他不知道要送的貨物在哪兒,可那張支票像是鎖鏈般捆住了他,他沒有辦法逃離。

途中,車經過了那一片破爛的貧民區,林端望着窗外,似乎隔着幾百米的距離,清晰看見了在屋子裏給多肉澆水的呂一念,看見了做完手術後不再虛弱的呂一念,看見了一起住進大房子裏、一起曬衣服的呂一念……

“哐當”一聲,車子在荒路上猛剎車,林端的頭磕在玻璃上,馬上紅了一片。

前座的人似乎起了争端:“媽的,張全真是不要命了還拖人下水,他現在都被通緝了!吳哥到底有沒有那本事把他撈出來?”

“後面這批新型貨值多少錢你知道嗎……國內市場的第一批,加起來不少于這個數。張全還說的好像做慈善似的,條子抓他呢,現在放他那裏就是燙手山芋,壓根出不了手,已經廢了!”

“……操,這麽值錢?張全已經和吳哥通過氣了?”

“他通個屁啊,那電話還是他拿我搞的手機打的,連現金都沒了……”

“……”

“你問這個幹嘛?操,別吧,你想幹什麽?”

林端在出神地望着窗外的雪地時,前座壓抑着的争吵聲終于停下來了。

窗外是一片田地,用塑料棚掩着底下脆弱的植株,雪花飄到大棚上,化成水滴,一點一點潤濕了黑色的土地。

他在想,回去要怎麽和呂一念說呢?他會很高興吧?今晚想要吃燒排骨,是前幾天呂一念剛剛試出來的菜式,用高壓鍋焖的,很好吃。

林端的臉頰上剛剛浮現出一個溫暖的笑意,後座的車門就被轟然打開了。

雪帶着紛飛的雨絲從空隙中飛越進來,沾濕了他有些破舊的衣服,林端的笑意止住了,一把尖銳的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

“下來。”那兩個人看他的眼神不像在看人,“快點。”

緊接着的,就是林端做噩夢都想象不到的地獄。

他在空置的破爛房子裏,在水泥地面上掙紮着,脖子上被割開的傷口猙獰,血液幾近潑灑了出來,林端嗬嗬吸着氣,用手慌張地去捂,他喊不出聲來,瞳孔因為極度的失血已經開始擴大了。

恍惚的視線中,那兩個人正在交談着,他的意識已經模糊了,身體被攤開,尖銳的刀刃從肚腹處切進,林端的手指蜷緊了些,無力地躺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而死,也不知道自己死亡的意義何如。

瀕死之前,林端的眼前似乎出現了呂一念對着陽光撫摸那幾盆多肉的背影,而他站在黑暗的背後,正越離越遠。

不知道為什麽,真想再看一回啊。

但是那張支票,他想,那張支票是要讓呂一念拿到的。

呂一念接到電話的時候,他正做完飯,在小桌子上擺好兩副碗筷,給多肉澆一點水,坐在床沿上等待林端回來。

他的手機已經很久沒響過了,除了騷擾電話沒人來找他,但今天卻有人打了電話過來,足足打了三四個,還沒有放棄。

呂一念挂念着仍未回來的林端,接起了電話,那邊的男聲帶着些喘氣,說出的話讓他無法理解。

合作販毒……分贓不均……內讧殘殺?

怎麽可能,林端怎麽可能會去做這種事情,他的林端正在下班的路上呢,一定是認錯人了。

那邊的小警察嗓音有些為難:“我再确認一下,名字是林端,可能存在一定智力障礙,穿着灰色的毛衣,裏面是黃色的襯衫,靴子大拇指處破了個口,沒有穿襪子,耳垂上有一個小痣,手指和手掌有很多條疤痕,身高大概一米八五左右,您不認識嗎?”

呂一念的手指越攥越緊,他沒再說什麽,只是問:“在哪裏。”

小警察松了口氣,迅速報了個地名,呂一念把手機放下,瘋了一樣沖出門外,和司機說話的聲音顫抖着,像是馬上要窒息似的:“麻煩您快一點,麻煩您快一點……”

他抵達的時候,那個屋子已經被封鎖了起來,穿着警服的人員進進出出,面色凝重。

“你是林端的家屬?”小警察問。

呂一念說:“是。”

他出示了身份證明,走進去的那瞬間,濃郁的血腥氣将他整個包圍,像是沉溺在深海一般,呂一念的眼睛幾乎看不清了,他搖搖晃晃地走過去,終于看見了他的林端。

林端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艱難地捂着脖子,流出的血液染紅了地面,他還穿着今天早上自己親手遞過去的衣服,腳趾頭從破洞裏探出來,顏色和他的臉色一般青白。

他的肚子被剖開了,鮮紅的髒器亂七八糟地裸露在寒冷的空氣中,胃被扯了出來,絞爛了,樣子既惡心又滑稽,活像一只即将要被送上烹饪臺的田蛙。

身後小警察仍在喋喋不休:“兩名犯罪人員仍在潛逃,主犯供述的新型毒品也被取走了,推測可能是因為分贓不均引起內讧,另兩人決定獨吞,我們還在受害者的衣物裏找到了這張面值十萬的支票,但是并不具有法律效應……”

呂一念像是被深水閉塞了耳孔一般,只是盯着林端仍帶着痛苦神色的臉。林端死了。

林端再也回不來了。

他的林端明明根本不知道毒品是什麽,不知道販毒是什麽罪名,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的是什麽事,他只是為了那張可笑的假支票、為一個陌生人的手術錢稀裏糊塗付出了生命。

……為了呂一念稀裏糊塗付出了生命。

呂一念有些恍惚地想,林端那個時候在想些什麽呢?一定很痛吧,一定痛到沒辦法說話吧?他接過支票的時候是什麽表情呢?高興嗎?恐懼嗎?還是……在想着自己呢?

他像是被抽幹了力氣似的跪了下來,攥住了林端沾滿血的手腕。

旁邊的人大喊着拉開他,讓他不要破壞現場,呂一念像是聽不見,像是世界裏只剩下那具屍體似的,呆滞地掙紮着,不肯離開。

他沉寂了一會兒,突然開始痛哭,毫無形象地痛哭流涕,哭到嗓子泛出血腥味,哭到胸膛抽搐。

警察不敢勸他了,只是讓他坐着,直到月上中天,呂一念起身了。

他似乎平靜了下來,跟小警察說:“我可以帶他回去嗎?”

“什麽?”小警察的臉上滿是為難:“能理解你的心情,節哀順變,但這是性質很嚴重的刑事案件……”

呂一念沒再說什麽,只是點了點頭,取走了那張沒有法律效應的假支票,走進了紛紛的夜雪中。

他在岑寂的道路上行走着,回到廉租屋的時候,滿頭滿肩的雪讓呂一念看起來像個雪人。他看向走廊盡頭的小飯桌,上頭的焖排骨已經完全涼透了,兩雙筷子親密地挨在一起,等待着它們的主人。

呂一念沒有停留,他回到房間裏,那條晾衣繩上還曬着幾件衣服,林端的毛衣和他的秋衣袖口搭在一起,衣服今天早上剛被挂上去,還是濕潤的。

他把懷裏的那張支票拿出來,長久的凝視着,而後将它撕碎,團成一片,面無表情地吞咽了下去。

沒有人能理解他的心情,他也不可能節哀順變。

他模糊的記憶裏,尚活着的奶奶曾說過,死亡是兩邊人的事情,一邊送,一邊接,活着的人送別,死了的人迎接,不論如何,總有一邊是圓滿的。

神啊,他在祈求,如果能聽到的話,就讓林端等等他吧。

呂一念将那條晾衣繩拆了下來,挂在吱吱嘎嘎的老式風扇上,沉默又堅定地将脖子伸了進去。

……他只想要和他圓滿。

*** 完***

周澤良咳了兩聲,一旁看呆的工作人員立馬驚醒了,沖了上去,把他的繩子拽掉:“啊呀怎麽系這麽緊!”

片場裏一片死寂的氛圍才驟然被打破,衆人從方才的沉重中抽離,都不由得有些驚嘆。

果真是演技派,太厲害了,能讓觀衆完全沉浸在劇情裏,這只是現場看都有這種沖擊力,剪輯之後再加上運鏡處理,那得看哭多少人啊,還不是只哭,那得是嗷嗷哭啊,太慘了。

大家的眼神全都盯在導演上,導演盯着監視器,看了半晌,最終還是一錘定音:“過了!”

頓時,片場沉重的氛圍一掃而空,大家都忍不住歡呼起來:“殺青啦!!!”

不怪他們高興,這幾個月待在這邊起早貪黑的,大半夜在這裏拍攝,內分泌都快失調了。

但是,看着這樣一個優秀的作品從自己手下誕生,他們的自豪和欣喜也是無以言表的。

汪望和周澤良被團團圍起來了,工作人員們把他倆拱成一團,叽叽喳喳的聊起天來。

周銳和副導演仿佛與一旁歡天喜地的氛圍有些格格不入,他們倆繼續盯着監視器,周銳調出來了一段鏡頭,畫面上的白手套輕輕扶着汪望的臉,然後幾個動作,周銳頓時沉思起來:“你知道我想說什麽。”

副導演:“……我也覺得。”

連起來看可能不覺得有什麽,但是這麽單獨截出來,怎麽總覺得給人一種怪怪的感覺。

“……”副導演沉思了半晌,還是說出來了:“看着好色哦。”

周銳頓時大驚:“可不敢這麽說!!”

副導演無語地白了他一眼,指了指人群:“秦舍演的嘛,這也沒辦法啊。”

周銳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秦舍被擁擠的人群擋着,汪望在最中心,只焦急地面無表情轉圈圈,試圖擠進去。

周銳:“……算了,反正這樣效果也挺好的,大不了說那個白手套大哥是個變态呗。”

副導演:“你說得對。”汪望滿臉脖子全糊啦着血,肚皮還敞着,工作人員們都愛過來和他講兩句話,一時之間就很忙。

沒辦法,汪望這性子太招人喜歡了,又實誠又開朗的,雖然有時候很笨,但是至少看着就會讓人很高興。

汪望撓着腦袋答話,臉有些紅紅的,突然頓了一下。

秦舍好不容易從人群中擠了進去,興高采烈地伸手抱住了汪望的腰,全身軟骨動物似的膩了上去,一邊膩一邊很有幾分委屈地嘟囔:“為什麽不理我……”

“秦舍。”汪望輕聲叫着,用一種他以往從不會用到的力度,把秦舍過分親密的雙手從腰上拿了下去:“以後不要這樣了。”

秦舍被扒開了手,有些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汪望不說話。

汪望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低垂着臉,“你可能不懂,喜歡的人和朋友不一樣。”

他有些勉強地笑了:“我們是朋友,最好還是……”

秦舍想說很多話,說他明明知道喜歡是什麽,說明明汪望也喜歡自己,說他很想汪望,但是直到最後,他還是什麽也沒有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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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