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去親爹那邊要飯
去親爹那邊要飯
三月的天氣,春寒料峭。
外邊兒的行人大多都還穿着厚實的外套,但謝祈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春秋季校服外套,因為冷,原本白皙的耳朵泛着紅,嘴唇也微微發了白。
謝祈接着醫院打過來的繳費通知電話,呼出來的氣息白霧一般飄散在空中,那漂亮的臉蛋上沒什麽表情,語氣也跟着沉了下來,他對電話裏的那頭說:“我知道了,我等下就去醫院繳費。”
挂斷電話,他拿着鑰匙插進了鑰匙孔裏,輕輕一轉,門打開了。
房子還保留着父母出門前的樣子,客廳卧室都收拾得整整齊齊,地板因為幾天沒拖,略微鋪上了點灰塵。
謝祈脫掉校服,找着拖把浸了水擰幹,開始拖地。
忙活了半天,将家裏重新打掃幹淨了,才進了父母的卧室找錢。
謝祈現在是重組家庭。
媽還是他親媽,爸就不是了,是繼父,名字叫做侯立農,在他高中當物理老師。說起來,侯老師能跟他媽成事兒,也是因為恰好家長會上兩人都在後排,看對眼了,就交往結婚了。
侯老師當老師也沒什麽錢,沒結婚之前住的就是學校裏的教職工宿舍,結婚了就苦巴巴的帶着謝祈和他媽一塊兒租房,也的的确确是非常普通的家庭。
不普通的可能也就是謝祈和他媽都不俗的顏值。謝祈身高挺拔,個高,像了他生父。但臉就完全遺傳了親媽姜思寧,長得很有幾分男生女相,五官精致漂亮,嘴角下方有一顆小小的黑色的圓潤的小痣。
他媽當年也是村裏很出名的美人,母子倆起碼是有六分相似的,剩下的四分遺傳了姥爺,姥爺當年也是很出名的美男。
不過謝祈雖然長得好看,學習也好,但也有個實實在在的缺陷,他眼睛不大好。
他眼睛倒是長得漂亮,弧度很漂亮,睫毛又濃又長,像是天然的眼線,眼瞳泛着金,是琥珀的色澤,這樣的眼睛黑色素少,自然也就畏光。而且謝祈有眼球震顫的毛病,視力也就更弱了,平常上課就需要戴個特制的眼鏡。
本來侯老師和他媽姜思寧商量着高考後做個手術,但侯老師覺得這種手術會有幾率導致失明,堅決不讓做,還因為這事兒跟姜思寧起了争執。
現在倒好,吵不了了,因為他們到現在都沒醒。
謝祈接到電話知道父母搭個車出車禍已經是兩天前的事情了。他這兩天風塵仆仆來回在學校和醫院之間,好不容易将父母暫時的手術費交齊,整個人都有些心交力瘁。
繼父侯立農受的傷很嚴重,肋骨斷了11根,戳到了肺裏,變成了氣胸,右腿腿骨戳穿了皮膚,腿骨和胳膊都粉碎性骨折,頭骨也裂開了。
這些手術甚至不能一口氣做完,要分時間做,而這段時間侯立農一直都沒有醒。醫生先給他做了氣胸手術和腦袋縫針,進了兩次icu,嚴重的時候甚至給謝祈下病危通知書。
比起侯立農,謝祈的母親姜思寧要好上一些,腿斷了,臉上縫針,手臂骨折,內髒出血,還有車禍的時候玻璃渣飛進了她一雙眼睛正中央角膜裏,取完玻璃渣後也造成了角膜瘢痕,對視力有很大的影響,除非移植眼角膜,否則基本不可能恢複正常視力。
不管怎麽樣,侯立農在icu,姜思寧也沒醒。
家裏一下子出了兩個重症病人,謝祈一個高中生,實在是太吃力了。幸好侯老師的銀行卡密碼他是知道的,所以暫時能交上手術費。
但是那些遠遠不夠,謝祈便回來找錢。
他在床邊的書桌上找了找,找着了一個小布袋子,倒出來一看,是些金首飾,大抵都是侯立農送的。謝祈托着預估了一下,估計能有個三四萬塊錢。
雖然都是侯老師在節日的時候送給他媽的,很有些特殊意義,但現在這種緊急關頭,也實在是沒辦法了,能賣的都得先賣掉。
呼吸機開着一天都至少三四千了,更何況開的那些藥,那些醫療器械,全都是要花錢的。
謝祈這時候還是高三關鍵期,再過幾個月就高考,算是什麽事兒都湊到一塊兒去了。
謝祈冷靜了一下,拿那袋金首飾先去金店融了換錢,因為金價的波動,比謝祈預估的還要多了□□千,能有個五萬一。
謝祈拿了錢,便匆匆地往醫院趕。
謝祈眼睛不大行,雖然外頭陽光不大,但久視了也覺得累,所以戴上了棒球帽稍微擋點光。
到醫院後,謝祈走進電梯,按下樓層,很快就到了,謝祈随着人流往外邊兒走。
正要往骨外科病房走,忽然看見不遠處站了些人,一個好聽的女聲從裏頭傳了出來,很大聲的在說話,“我兒子怎麽能天天滴營養液,他都瘦了,我熬了參湯,他不能喝我可以喂啊,我還特地拿了吸管呢。”
穿着白大褂的醫生很好脾氣的跟她說話:“您兒子躺太久了,胃很虛弱,很難消化這些東西。”
看熱鬧大概是所有中國人的天性,謝祈也悄悄地頓住了腳步,仗着身高優勢往那邊看了看,說話的女人是一個穿着很華貴的美婦人,手裏還拎着一個保溫桶。
美婦人有點焦躁地說:“那我放的參也不多啊,這也不能喝嗎?醫生你看到了吧,我兒子都瘦了,臉頰都凹進去了!我養的白白胖胖的孩子,他瘦了!”
醫生很好脾氣地說:“真的不可以,就算他現在醒了,都要喝兩個星期的流食,他腸胃功能都沒有複蘇,喂這些是增加病人的身體負擔。”
美婦人這才不情不願地說:“好吧,那我兒子什麽時候醒啊?他都躺半年了。”
醫生說:“這個不是很确定……”
謝祈沒有繼續聽下去,加快腳步去了母親病房。
侯老師的病房不讓進,人還在icu,就只能在窗戶外邊看看。
和姜思寧不一樣,侯老師是個孤兒,沒有什麽親人,朋友也不多,人挺孤僻的,平常和謝祈也沒太多交流,算得上有些生疏,不過他對姜思寧很好,謝祈其實也是打心底認可這位繼父的,只是沒叫過爸爸——畢竟侯老師只比他大十歲,所以謝祈都是喊他侯老師。
謝祈到了姜思寧病房,姜思寧還沒醒,謝祈問了醫生,說她是失血過多,可能還要個把天才能醒。
謝祈便先去大廳繳了費,一天8800的醫藥費,還不包括後面侯立農做手術的費用,到時候又是一大筆開支。
不止姜思寧沒什麽積蓄,連侯老師也是——畢竟他才參加工作三年,老師工資又低,能有積蓄才奇怪了。
謝祈難得地感到了焦慮。
回病房的路上,手機響了起來,是小群消息。
純愛戰神:“謝祈你媽還沒醒嗎?”
麥門永存:“學校老師組織了次捐款,不過數額不多,好像才兩萬多,謝祈你有時間來學校到老王那兒拿一下錢。”
謝祈請假了兩天,一直沒去上課,只是去教職工宿舍拿了侯老師的幾張銀行卡,沒想到學校還給他組織了捐款,心裏一暖,回複道:“好的,我明天去學校。”
純愛戰神:“你下午不來嗎?”
謝祈回答說:“下午要去親爹那邊要飯= =”
麥門永存:“??你那個抛妻棄子的親爹?要不還是算了吧,他都抛妻棄子了,能給你錢嗎?”
謝祈說:“起碼把這七八年的撫養費結一下,不給我就在他家門口哭。”
麥門永存:“……”
謝祈:“打滾哭,用血在地上寫八百個‘慘’字。”
純愛戰神:“……”
他們自然知道謝祈家裏的情況。其實以前謝祈家是有錢的,從小就上各種補習班,鋼琴、小提琴、古筝還有國際舞、書法繪畫都在學。
那時候謝祈身上的衣服鞋子都是幾十萬的大牌。
但謝祈親爹謝戴那就是個花花公子,當年看謝祈媽媽姜思寧長得美貌,可以不顧父母反對娶她,看着浪子回頭洗心革面從此跟姜思寧一生一世一雙人。但狗改不了吃屎,相信浪子會回頭是姜思寧最大的失誤。
這謝戴結婚後也沒少在外面偷吃,後面更是看上了年輕的漂亮女學生,跟姜思寧離了婚。
當時謝戴問謝祈跟誰,謝祈沒有選擇謝戴,而是選擇了姜思寧。這在謝家人看來是很不可思議的,畢竟謝家很有錢,但是姜思寧家裏就很一般,是很普通的家庭,但凡謝祈聰明些,都應該選擇對他未來幫助更大的謝家,而不是選擇什麽都沒撈到的姜思寧。
總之,謝祈的生活水平一落千丈,姜思寧也從富太太的身份轉變成了普通女人,但兩人都沒什麽可後悔的。
姜思寧那時候也硬氣,不要謝戴給的撫養費。但在謝祈看來,就應該要的,甚至狠狠敲謝戴一筆,讓謝戴給個幾百萬才簽離婚協議。
不過說這些都太晚了,如果侯立農和姜思寧沒有出事,就算沒從謝戴那邊兒拿錢,他們也可以過得很好。
現在父母出事了,謝祈就打謝戴的主意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他都能把侯老師送親媽的節日禮物都給賣了,還怕去謝戴那兒丢臉嗎?
醫生都說了,侯老師一個人的費用就要三十萬了。姜思寧的醫藥費應該不多,腿部手術都還沒做,保守估計應該就幾萬吧。
但就算謝戴答應給他結撫養費,按兩千塊一個月,七年來算,也才十六萬八,還差幾十萬呢。
謝祈愁着,在群裏說:“要不行,我就去當男模。”
純愛戰神:“??”
麥門永存:“我怕是不行,那些男模一個個都是胸大腹肌多,你……你連A罩杯都沒有,腹肌也只在夢裏存在。”
純愛戰神:“而且當男模考公政審過不了。”
謝祈:“……”
謝祈倔強地說:“那就去當鴨,只要我想,我一定會成為亞洲絕代鴨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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