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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動會如期舉行。

這天風特別大，太陽被烏雲遮住，整片操場黑壓壓。空掉的礦泉水瓶拍打着水泥地，哐當哐當地滾了十多米遠。

屬于三班的場地零零落落只剩一小半人，有的去參加比賽，有的跟去加油助威，有的琢磨着投稿，還有的三五個坐一起聊天玩游戲。簡橙抱一杯溫水，被風吹得直哆嗦。

身旁的椅子被拉開，雲霁氣喘籲籲地坐下來。他一把搶過簡橙手裏的杯子，仰頭咕嘟咕嘟往下灌，喉結跟着一滾一滾。

喝完了，他深深呼出口氣。轉頭一看，發現簡橙弓着上半身，頭埋在桌洞尋找什麽東西。由于動作太大，露出了一小截後腰。

他蹙眉，伸手拉下她的衣擺。她不明所以地回頭，被他拽着領子提了起來。

“找什麽？”他問。

簡橙說:“紙抽。剛才還在這裏呢。”

他把紙杯捏扁，投進不遠處垃圾桶裏。鞋尖碰碰斜前方同學的椅子:“喂，幫忙把紙抽拿來。”

紙抽傳過來，他扔給簡橙。

簡橙又還給他，“你擦擦汗。”

他頓一下。彎腰低頭，閉眼說:“嗯，擦吧。”

兩個人距離驟然拉近，簡橙一愣，心跳咚地一聲。她慌亂移開視線，不自在地把他推走，“你自己來。”

耳邊傳來一聲輕笑。

他沒為難她，扯出張紙在額頭上擦了擦。手臂一揚，把髒掉的紙團扔進垃圾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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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分鐘後，廣播響起，喊着男子一萬米到檢錄處檢錄。

班長回頭提醒:“雲霁，輪到你了！”

雲霁點點頭表示知道，打個哈欠，歪着腦袋看向簡橙:“去終點等我。”

簡橙遲疑道:“會有別人去的。”

雲霁皺眉:“別人是別人，你是你。別人跟你能一樣嗎？”

她還是猶豫:“可是外面很冷，我……”

“冷不早說。”雲霁脫下校服外套扔給她，“穿上。”

脫了外套，他身上只剩一件籃球服。周身清清涼涼，肩膀都在外面露着，風吹過來，布料一鼓一鼓。

簡橙搖搖頭，拒絕的話沒出口就被打斷。他不耐煩地啧一聲，從椅子上站起來，直接拿起外套裹住她，唰地一下把拉鏈拉到最頂。

兩條袖子耷拉着，被困在大好幾碼的外套裏，簡橙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

雲霁忍不住笑，擡手揉揉她的發頂:“走了。”

-

簡橙慢慢把雲霁的外套穿好。袖子長了一大截，她挽起一段，微擡着下巴拽下拉鏈。

顧揚一與幾個男生抱着籃球回來，手裏拿幾杯便利店裏買的香飄飄奶茶。分給簡橙一杯熱水泡好的，招呼着剩下的人:“有沒有人喝奶茶？雲霁請的！”

“我要我要！”

“給我扔倆，我給我同桌留一個！”

“這這這！”

“诶？熱水還有沒有啊？”

……

簡橙抱着滾燙的奶茶暖手，沒喝。

顧揚一見着，暧昧地笑笑:“放心喝吧簡橙妹妹，你雲霁哥哥剛才跑水房親自倒的熱水~”

簡橙不理他，低頭吸一口奶茶，悄悄紅了耳朵。

十幾分鐘後。

“快開始了快開始了！”砰地一聲槍響，班長說:“來了來了，都站起來給雲霁加油！”

滿操場的歡呼聲，加油聲，廣播聲情并茂地念着致長跑運動員的投稿。

簡橙忍不住站起來，目光搜尋着雲霁。

“加油——加油——雲霁加油啊——”

嘈雜聲充斥着耳膜，雲霁的身影漸漸遠了。

“誰跟我一起到終點接雲霁去？”班長彎腰拿了瓶水，回頭問:“有嗎？誰要去？”

幾個女生躍躍欲試，簡橙也看過去。

班長擺手:“張唯不行，你得留這維持紀律，一會兒主任要檢查的。周明明不行，周小樣跳遠快完了，你得陪她到你們宿舍換衣服去。杜夏別湊熱鬧了！抓緊寫投稿吧，我聽說這個今年有加分的……顧揚一呢？顧揚一這會兒又跑哪去了？诶！簡橙，簡橙你正好閑着，跟我走一趟呗？”

簡橙連忙點頭:“好。”

-

操場很熱鬧。簡橙與班長路過鉛球場地，跳高場地，跳遠場地……在跳遠場地碰到了周小樣。

一萬米跑完還要再等一會兒，他們站在線外圍觀。周小樣發現他們，朝這邊揮揮手。緊接着被裁判點到名字，舉起手應了聲到。

“我們走吧。”班長說:“那邊也快了。”

簡橙點了點頭，跟着他退出人群。

雲霁還剩最後兩圈。

跑道上不少人已經體力不支，步伐沉重到比走路還要慢了。雲霁跑最前面，兩個男生緊追在他的身後。

簡橙緊緊注視着他的身影，一顆心高高懸着。

這時候，張老師路過，喊班長名字。

班長答應一聲，把水遞給簡橙，“你先等着，老張喊我，我得過去看看。”

簡橙抱着水，看他跑向張老師那邊，兩個人說了幾句，一前一後走進教學樓裏。

她蹙着眉，視線移回跑道。聽見不遠處顧揚一說:“嘿！老大趕緊跑啊！你妹妹在終點等着你吶！”

……

雲霁在最後一圈加速，甩了後面兩人老遠，第一個闖過終點線。

他弓着腰，雙手撐住膝蓋，胸口劇烈起伏，擡頭朝簡橙望來。

簡橙跑過去，他直起身體，伸過一只胳膊讓她扶着自己。她把水給他，兩只手虛虛扶住他的手臂。

雲霁走兩步，喘勻了氣，擰開瓶蓋喝水。他仰着腦袋，脖子上汗珠明顯。

顧揚一與幾個男生有說有笑地走來。

當中有人吹口哨，打趣道:“怪不得你願意跑，要是有小女生在終點給我送水，別說一萬米了，兩萬我都不慫！”

“你就吹牛，你那小身板五千都下不來！”

“不不不。重點是哪個女生眼瞎，會給他送水啊。”

“滾一邊去！我就是不願意找。高中生不能早戀，早戀影響學習懂嗎？我這麽好一學生怎麽可能搞對象呢！？”

“得了吧你！不知道誰考倒數第七。”

“倒數第七哈哈哈倒數第七……”

“笑屁笑！信不信老子讓你再也笑不出來！”

“哈哈哈嗝倒數第七……”

……

幾個男生轉瞬打鬧起來。

簡橙意識到自己姿勢不妥，觸電似的收回手。在雲霁疑惑的目光下，又解釋了句:“水是班長給的，班長被老師叫走，他讓我在這裏等你。”

礦泉水瓶咔嚓咔嚓地響。

雲霁眯着眼睛，唇抿成一條直線。氣氛頓時墜入冰點。

顧揚一察覺到，挑眉問:“咋了這是？”

雲霁沒吭聲，把剩了一半的礦泉水扔進垃圾箱，大步走了。

簡橙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目光緊追着他。

顧揚一才意識到真出了事，又問一遍:“剛才還好好的，怎麽這會兒就？”

雲霁消失在教學樓拐角，簡橙來不及回答，趕緊追了上去。

顧揚一被無視了個徹底，憤憤道:“這一個兩個的，翻臉比翻書都快！”

-

雲霁坐在教學樓後面的臺階上，一條腿支着，一條腿筆直垂下去，低着頭，表情看不清。

風吹過，簡橙穿了三層衣服還覺得冷。她揉揉眼睛，抱着剛買的水在他身旁坐下。

雲霁不看她也不說話。

她小心扯扯他的衣擺，“雲霁……”

雲霁沒反應，眼皮都不擡一下。半晌，沒等到簡橙再出聲，氣惱地轉頭看去，“有事？”

簡橙外套已經脫了一半。

他黑臉，把衣服給她拽回去。咬牙切齒道:“怎麽？一會不理你你就有脾氣了是吧？”

簡橙懵懵的:“啊？”

“給我穿好！”拉鏈重新被拽到頭，硬硬地劃着她的下巴。

她有些委屈，看着他兇巴巴的樣子，也不敢出聲反抗。

“真是我祖宗！”他被她氣得不輕:“惹了老子還敢跟老子鬧脾氣！”

簡橙弱弱反駁:“我沒……”她擡起手:“我給你送水，這次是我的水。”

雲霁稍頓，把剩下的話全都咽了回去，心裏郁氣盡散。但還是端着姿态，從鼻子裏哼出一聲。

“要喝水嗎？”簡橙擰開瓶蓋，把水直接送到他的唇邊，“給你。”

雲霁瞥她一眼，張嘴。

簡橙猶豫一瞬，站起來，很小心地低頭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