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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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關處多了雙鞋，客廳電視響着，簡韻茹今天在家。
簡橙快速脫掉鞋子，光着一雙腳跑了進去。簡韻茹聞聲回頭，視線從上而下，皺眉道:“告訴你多少遍了，不要光腳跑來跑去，不要光腳跑來跑去，你怎麽就是記不住呢？你還是個女孩子嗎？為什麽我從你身上看不到一點女孩子該有的樣子呢？鄰居家小姑娘你見過了吧？人家還比你小兩歲，但她又乖巧成績又好，我也不指你望像她一樣，可是你也不能太差勁吧？我工作已經夠累了，閑下來的時候和別人聊聊孩子也不能放松放松嗎？你……”
“媽媽！”簡橙把前幾天的成績單給她:“你看。”
簡韻茹接過來，展開後從左至右仔細地看。和簡橙預想中不同，她不但沒有笑，眉頭反而越擰越緊。
“你這英語成績怎麽回事！”
她把成績單一摔:“103分！才103分！我真不知道你是怎麽考出來的103分！”
啪——整整齊齊的一張紙瞬間被拍出一道褶子。
簡橙動了動唇，一雙手背在身後，睫毛無措地上下顫動。
簡韻茹拿出手機，打開備忘錄。
“你上次的成績是多少？116！你上次考116，這次卻考103！”
她把手機一摔:“簡橙，我真不知道你的腦子是怎麽長的！英語很難嗎？為什麽別人都能考滿分，你就只考103分呢？！”
簡橙說:“這次的卷子比上次難很多，而且我名次也漲了不少，我……”
“在這種垃圾學校你跟我談什麽名次？別給自己的不努力找借口了！”簡韻茹恨恨道:“又蠢又不努力！把你那個下三濫的小混混爸學了個十乘十！”
她眼圈紅了:“媽媽……”
“別叫我媽媽！我不想給小混混的女兒當媽媽！”簡韻茹站起來，胳膊指向玄關:“你給我滾出去！馬上就給我滾出去！今天你爸又來找過你了，你現在就跟他過日子去！滾！我讓你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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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橙下意識後退幾步，指甲尖陷進肉裏，努力忍着不掉眼淚。
“別給我裝可憐！”
簡韻茹火氣越竄越高:“你再可憐還能有我可憐？我簡韻茹這一輩子本該順風順水，眼看着就要考上a大，可是臨門一腳全毀在你們父女倆手裏頭了！我找誰哭去？我能找誰哭去？我被兩個下三濫的東西拖着，我活着還不如去死！”
簡橙被她推了一把，扶着牆壁才沒跌在地上。
“滾出去！”她還是那一句:“現在就給我找你爸去！去啊！”
咔嗒，簡韻茹把門拉開，另一手推着她:“滾！”
嘭——門被合上。簡橙扶着樓梯間的鐵門，慢慢站了起來。
她看着緊緊關嚴的門，也不敢去敲，擡手擦擦眼淚，隔半秒又擡手擦擦眼淚。就連哭也是沒聲音的。
每次提到她的爸爸，簡韻茹都會這樣對待她。
可是，她曾經遠遠見過爸爸一回。他西裝革履，被媽媽關在門外，很耐心地隔着門板對她講話，全身上下沒有哪處像個“下三濫的混混”。
天越來越黑了，樓道風大，簡橙把身體蜷成一團，仍然感到冷。
門開了道縫，她的書包被丢出來，嘭——聲控燈亮了一下。
她真的在趕她走，她真的見都不想見她。簡橙曾偷偷地對比過，她的五官很像爸爸。
書包拉鏈開着，顯然被簡韻茹翻過一遍。
錢包在，手機在。錢包裏多了五張紅色鈔票，簡韻茹真的不要她了。
滴——電梯門開。一家三口走了出來，他們怪異地瞧着她，路過她身邊時腳步明顯加快。
簡橙縮了縮手臂，身體僵着，等腳步聲遠，等門關。
她拿起書包，在電梯門關上的前一秒鑽了進去。
簡橙抱着書包，在樓下來來回回地晃。小旅館不敢進，趁大爺們回房休息，她占據了他們的涼亭和石桌石椅。
六樓燈光亮了沒太久，關了。
簡橙抱緊書包，呆呆地仰着腦袋。
她從不懷疑媽媽對她的愛，但同時她也明白，媽媽對她的恨也一樣深。
她毀了她本該引以為傲的人生。
她讓她的父母對她失望。
她讓她成為同學會上的恥辱。
她後悔沒讓她的爸爸把她帶走。
但同時，她又舍不得她。
有時候簡韻茹看着她的眼神，就像看着年少時的自己。
簡橙知道，簡韻茹想讓她成為，她沒能成為的，理想中的人。
有時候簡橙也告訴自己，這是她欠她的，她應該償還。
可是理智在一遍又一遍地說，
如果可以選擇，她也不想來到這個世界，她也不想毀掉她啊。
相比簡韻茹，她是更沒有選擇權的那一個啊。
她攥緊了手裏的五百塊錢，擦幹眼淚，最後擡頭望了一眼。
實際上，這種提線木偶一樣的生活，她也無法繼續忍受了呢。
第二天，雲霁早早來到教室。
早自習的鈴聲響起，第一節課的鈴聲響起，午休鈴聲響起，放學鈴聲響起……身邊的位置一直都是空的。
張老師上午也來看過，然後出去給簡橙媽媽打電話。
電話似乎沒通，張老師又返回來問他:“你奶奶說簡橙同學跟你們家熟，你知道她家現在的地址嗎？”
雲霁眉頭皺着:“我知道，我帶路吧。”
張老師沉吟片刻，“那你現在就跟我走。”
門鈴響了有二十分鐘，沒有人出來開門。
隔壁探頭出來提醒:“他們家白天沒人，你們找人等晚上吧。”
張老師連忙問:“這家的小孩沒來上學，你今天有見過她嗎？”
搖頭:“今天沒見過，昨天晚上看到來着。她好像跟她媽吵架了，大半夜的抱着書包坐門口哭。”
雲霁愣了愣，拿出手機打給簡橙。
一遍又一遍，電話沒有人接。
鄰居家的門已經關上，張老師蹙眉靠在一邊等他。
“還是沒通？”
“沒。”
“八成是出事了。”張老師說:“知道簡橙家長在哪工作嗎？”
雲霁沒答，急忙往家裏打:“喂，奶奶，我找我爸，嗯，您就先別問了，我回去再跟您說……爸？爸！你知道簡阿姨在哪裏工作嗎？”
找到公司，簡韻茹穿黑西裝，蒼白着臉，一身疲态地從公司大門出來。
她是見過張老師的，很勉強地挂上笑:“請問您……”
張老師焦急道:“簡橙媽媽，簡橙今天為什麽沒來上學？”
“沒上學？”
簡韻茹聲調提了八個度。
“是，剛才去家裏也找過了，孩子沒在。”
簡韻茹眼前一黑，就這麽暈了過去。
警察在找，張老師在找，跟簡橙交好的朋友在找，雲霁一群哥們兒也幫着找。
幾乎是乖乖女标簽的樣本，誰也不會想到，簡橙是個會離家出走的人。
最後，查到簡橙買了去往s市的車票。
天已經黑透，雲霁拿出電量将要耗盡的手機，訂了張去往s市的機票。
雲霁也沒想到，人海茫茫，他這麽快就找到了她。
她就坐在橋邊，長發呼啦啦往一邊揚，背影瘦弱，被風吹得搖搖欲墜。
他走近，又不敢太近。
他叫她的名字，聲音輕得像怕驚動了她。
“簡橙，上面冷，快點下來。”
簡橙恍恍惚惚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直到雲霁伸手，溫熱的掌心包裹住她的手腕。
眼淚砸在他的手背。
是燙的。
簡橙爸媽是自由戀愛。
下一章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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