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出關

出關

冬去無期，美人垂目。再歸無念，忘已昔年，只道歲什難安罷。

白峰山  寒泉

南久安已經有些恍惚了，他做了一個夢。夢裏還是那毫不熟悉的家，院中赫然站着一個三四歲的孩子。

小孩轉身自己，伸出手遞上一顆沾了血的糖。那孩子擡起頭，他的眼睛上蒙着紗絹，血染紅了紗布，順着臉頰滴在身上。孩子下意識的用手拭去，卻不想血水留在了糖紙上。

小孩笑着，甜甜的笑着，似乎并沒有什麽痛楚。他笑着，用嫩稚的聲音說着“糖。娘說是父親給的。如果現在，你還會要嗎？”

說罷，那孩子便将糖扔下，跑過來抱住他，似在嗚咽“南南不會要了，別要了，好嘛？”

那聲音顫抖着，臉上的已然分不清是淚還是血。

過了許久小孩摸索着走開，嘴中還小聲的說着話，似乎是在詢問，又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語“該回家了。南南想家了，我害怕。我想母親了。可為什麽大家都不要我了呀？你來接我好不好？”

南久安看着眼前的孩子，忙尋問着“你在哪？告訴我，我去找你好不好？”

但那孩子卻笑笑“你知道的。”

說完那孩子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轉眼之間四處虛無，只有一道又一道聲音交織在一起，混亂無章。

少年溫潤的聲音“你好，我是歲什。你就是我哥哥嗎？你真好看。院外的玉蘭開了，我贈你一枝。”

“阿南，娘親一定會帶你出去的。”一道輕柔的女聲傳來。

“哥哥，你不會真的把我忘了吧？明明我前天還給你送花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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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南，聽娘說，娘應過你的。再等等，再等幾年。等到計劃成功，我們便能離開了。阿南聽話，再等等，再等等。”

“哥哥，明日我還來給你送花。我還要給你抓好多螢火蟲。那蟲子可好看了，還會……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阿南，娘一定會讓你離開這的。就算拼了命，娘也帶你出去。你應當到外邊去的，外面一定還有很多我們未曾見到的。等等，娘很快就來了。”

“哥哥，我喜歡你。喜歡好久了。如果你要走，也帶上我好嗎？”

“阿南，娘沒辦法了。這院牆太高了，娘出不去了。在他們來之前，将這藥吃下去。這是娘最後護你一次了。”

後響起一道低沉的男聲“你們又以為能逃到哪去？”

最後随着一道劍鳴聲，所有的聲音全部戛然而止。

南久安瞬間清醒，夢中的一切還歷歷在目，不過還好那只是一場夢。

但閉關這般久，卻毫無功效，稀碎的魂魄仍然稀碎，記不起來的還是記不起來。現在倒好連這小小的夢魇都消除不了。這要是說出去，還不得讓人笑掉大牙。

最終經過一番簡單抉擇後，南久安決定出關了。并附贈一句“這苦日子，誰愛待誰待去吧。”

山洞外一片茫茫，什麽都看不清。不過在這白峰山上待了這麽久，早也習慣了。倒也不為奇。

不過這白峰山終年白雪，讓他分不清時節。但這可不是最難過的。真正不好瞞過去的是宗主好心替自己設下的保護結界。不過南久安本來也就沒打算瞞着，所以幹脆直接解開結界走了。

與此同時這一行動也讓還在處理政事的夜宗主有了察覺。不過夜簫華卻一時不知如何，便沒打算立馬去尋他。

只是心中還是希望着自家的人能先來看看自己，雖然沒啥可能，畢竟夜簫華也知道自己在南久安心中必須排在最後的。但白日夢總得允許別人做吧？

山下

不得不說，山下确實比宗內好玩多了。南久安東逛逛西走走，一會看看這家的點心，一會瞧瞧那家的風筝。

但也只能幹看着，別問為什麽。問就是摸摸口袋沒有錢。

果然凡事不能太急，沒有錢才是硬傷。南久安看着一堆好東西，卻只能幹瞪眼。

不過出來玩，也不一定是為買東西嘛。到處走走瞧瞧，看看西郊是不是多了些樹，東郊是不是添了家酒樓？

這時跑過一個人，後還跟着一個少年。少年人身手不錯，三下兩除二的便将那賊人抓住了。

南久安也就恰巧看了個熱鬧，給平淡的一天添上了些許趣味。

但同那少年對視一眼，到覺得眼熟的緊。只是南久安也為當成多大的事。

熱鬧一看便過，但這時間也是一起溜走了的。

深夜

南久安一個人在街道上閑逛，這個時間正是最安靜的時候。商販們已經全部回家，街道上空落落的，倒是顯得清淨。也不知是不是一個人在白峰山呆太久了的緣故，此時南久安竟然覺得挺好。

但其實南久安還挺想看看那燈火通明的夜，只可惜在平常日子裏大抵是瞧不到的。不過一個人靜靜的看這月下的小城也不錯。

彼時的小城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徒留屬于夜晚的寂靜。牙月注視着大地，瞧着深夜中仍不知所歸的游子，月慷慨撒下的月光是他們在世間僅存的一絲安慰。

城中不少房屋還點着燈，家家都在盼着不歸人。而着其中又是否有一盞是盼着自己的呢？只是又何必在意這般多呢？

路上三三兩兩的行人，或多或少都沾染着些許酒氣，由家人攙扶着回家去。最後獨留下久安一人，倒也不免顯得孤寂了些。

不過還好月光柔和，只是不論對待何物它都是那麽溫柔。星星在一旁嬉戲玩耍，倒也快活。在它們的世界，又是否有着寂寞呢？沒人懂得它們的密語，又何來的答案？

最終夜的寂靜被一陣打鬥聲打破。尋着聲音趕到，小巷裏幾個大漢圍着一個少年。但一眼看去那少年是雙拳難敵四手。

這時帶頭的人走出來，居高臨下的看着那少年人，十分得意“你白天不挺威風嗎？還敢打我兄弟。今天我要讓你看看我的厲害。”說着便揚起棍子想恐吓少年。

少年人并沒有和那人廢話，但他明顯也沒有慌張。反倒挑釁般的撇了他一眼。

那人看了自是氣憤，立馬抄家夥想打人。就在少年想要動手時，南久安先一步将人放倒在地，撂下一句“今日便先放過你們。來日若是再相見，便剁了諸君的手來泡酒。”

那些個小混混聽後便撒丫子跑得沒影了。只留下現在趴在地上的人。

那人立馬爬起來跪在地上“大俠，饒命啊！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啊。家裏的人還等我回家呢。”

也不知是不是這話中有什麽觸動了南久安，還是壓根沒有想殺他。南久安竟直接讓他走了。

那人見狀可不願多留，“嗖——”的便不見了身影。

但這少年卻不知是怎麽回事，嘴中的話沒個好意“我也用不上你幫忙，現在又何必到我面前了出風頭。當初求你幫忙時，怎的不見你幫？”

這一番話聽得南久安是雲裏霧裏的，這字字都聽得懂，可為什麽連在一起就不明白了？

南久安疑惑“這位小兄弟，你可是認錯人了？”

“你又何必同我演？”少年反問。

這話一出，南久迷茫了：怎麽着，我這是遇上了個不認識的熟人？失憶遇到的第一個熟人？麻煩了。

那少年看南久安這神情，倒也察覺出一絲不對勁來。

南久安思索了良久“這位小兄弟，如若我們之間當真有過什麽過節，你可以同我說說嗎？我這人記不住東西，也屬沒法。還望諒解。”

少年聽着他說也是雲裏霧裏的：他今天怎麽了？還學會裝瘋賣傻了？也不知是真是假？難道當真失憶了。算了，先走為妙。

最後少年人以“抱歉，大抵是我認錯了。今日多謝公子相助。回見。”為理由搪塞過去，便走了，也不給南久安留下點時間問點什麽。

南久安是迷糊了，怎麽也想不明白自己和那少年有什麽過節。

但一直想也沒辦法，于是南久安決定回去了。這外面的世界真是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