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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黑鬥篷單手将寧域夾在腋下，輕捷地飛身追上馬車。

他将寧域放到車上後立刻上前扯過駕車人手中的缰繩，一躍騎到馬背上，不一會兒便控制住受驚的馬。

一車人吓得喪魂落魄，方才那個開心喊叫“小鹿”的小孩吓得嚎啕大哭，根本停不下來。

另外三車人也吓得不輕。其中一車人還被蜘蛛厄靈追了一陣，有四個人不幸被步足刺中叉走，鮮血四濺，當場喪命。車上剩下的人吓得魂飛魄散，好幾個差點跌落馬車。

寧域所坐的馬車恰好奔向黑鬥篷來的方向，而蜘蛛厄靈追擊的馬車卻跑向了相反的方向，所以黑鬥篷趕去時悲劇已經發生。

蜘蛛厄靈逃得很遠，被它叉走的四人僅剩一些殘肢斷臂，為了不吓到村民，也為了節約時間，寧尋轍等領頭人決定不再撿回殘肢斷臂。

解決三個厄靈費了不少時間，迎戰的人都受了傷，馬車也有損壞，不得不停下來修整。停留在沒有遮擋的地方是非常危險的，必須要動作麻利。

村外的世界就是如此危險，厄靈會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出現，所有人随時可能喪命。

寧尋轍匆匆檢查寧域有無受傷，見寧域安然無恙他總算松了口氣，然後去和在高處放哨的黑鬥篷說了些話，接着便去幫忙修理馬車。

寧域一直注意着黑鬥篷，他實在太好奇，待寧尋轍離開，他終于鼓起勇氣走向黑鬥篷。

黑鬥篷站在不遠處的石堆上，離人群有一小段距離，背後是廣袤無垠的蒼穹，頗有遺世獨立之感。

寧域爬上石碓，走到黑鬥篷面前鄭重說道：“謝謝你救了我。”

黑鬥篷低頭看了眼寧域，微微颔首，但沒有開口。

黑鬥篷蒙着面，露出的那雙狐貍眼清澈如溪水，銳利如芒刃，清瑩秀澈又飽經風霜,就像廢墟中開出了一樹桃花。

只一眼，讓寧域驀然驚豔。

風吹過，他好似又聞到了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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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回去！”人群中忽然傳出怒吼，“外面這麽多厄靈，就怕沒到海邊命先沒了！”

聶母性子急，見不得這種半路說喪氣話的，她立刻扔下手中的木板，邊走向人群邊揚聲道：“出山洞前說明白了的，就是因為危險，所以沒有回頭路！再說了，宰厄靈的可是我們！”

“你們沒資格阻止我！”說話這個人剛才差點被蜘蛛厄靈叉走，恐懼讓他異常憤怒，站起身又是揮手又是跺腳，“你們根本保護不了我們！你們騙了我們！”

“你是自由的，當然可以回去。”寧尋轍清楚此時絕不可激怒對方，如今大家都沉浸在恐懼之中，一不小心就會被煽動，因此他的語氣格外鎮定，“島上還有許多厄靈，厲害的比比皆是。村莊已被毀，山洞中的存糧有限，不尋出路遲早是死路一條。我想在座的各位也是想明白了這點才願意跟我們一起出來的。”

見對方怒氣稍減，變得猶疑，寧尋轍就知此事可以和平解決，他的語氣稍稍緩和：“我們會盡力保護大家，前方的路是未知的，惟有大家互幫互助才能走得更遠。”

寧尋轍的話在理，還給了臺階，鬧事的人倒也識趣，不再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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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整好後衆人再次出發。雖然依舊陸續有厄靈前來攻擊，但好在有黑鬥篷相助，一切有驚無險，衆人終是順利到達了海邊。

船藏在一處隐秘的洞穴，下馬車後還要走很長一段路，而海邊忽然出現幾個厄靈，為保護手無縛雞之力的村民，寧尋轍和黑鬥篷挺身而出，将厄靈引去其他地方。

衆人到達洞穴後看到的是一艘很大的船，比以往村莊裏的船大出不止一倍，不過沒時間驚訝，在聶母的帶領下衆人匆匆上船。随後兩個船夫領着有力氣的人趕緊準備出海的事。

洞穴裏的船只有在漲潮時才能行駛出去，現在正是時候。然而背着黑鬥篷回來的寧尋轍卻帶來了個壞消息——海邊突然湧現很多厄靈，就連茕殄也在往這邊來。

發現茕殄時兩人都驚了片刻，黑鬥篷不幸被厄靈擊暈。寧尋轍勢單力薄，連忙帶着黑鬥篷往洞穴裏撤。海邊的厄靈越來越多，他們差點撤不回來。

厄靈突然彙聚恐怕不是巧合，它們找到洞穴也只是時間問題，關鍵茕殄過來了，到時候恐怕會無一生還。為今之計，只有寧尋轍等人去引開厄靈，為衆人争取出逃時間。

聶母和斬靈人是同意的，山窮水盡，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至少有希望讓多數人離開。

去引開海邊的厄靈必定有去無回，寧尋轍等三人隐瞞了這點，只說他們先去引開厄靈，等船順利行駛到海上後他們就飛過來。

寧尋轍把黑鬥篷交給寧域照顧時悄悄把卷軸也給了對方，但怕寧域起疑，他不敢說太多，只道對付厄靈危險，怕弄丢卷軸，讓寧域暫時保管。

黑鬥篷很神秘，關鍵還是從外面來的，照理說該多防範，但現在情況特殊，寧尋轍也只能賭一把，賭會救人的黑鬥篷是好人而不是另有所圖。外面的世界太可怕，只有寧域和聶理是萬萬不行的，希望黑鬥篷能看在他救其一命上幫幫兩個孩子。

離開時即使內心萬分不舍寧尋轍也只是摸了摸寧域的頭。

十歲的寧域擔憂地目送父親離開，祈禱父親回來時少受點傷。

寧尋轍轉過身眼眶就濕潤了，他腦海裏忽然浮現出寧域剛出生時的模樣，小小的一只，渾身皺巴巴的。寧域剛出生時沒哭，還是穩婆打了他，他才哭，而且哭起來那叫一個震天動地。

旁邊的聶母忍不住落了淚，但表情依舊是笑着的：“我兒命大，一定能活下去，就算大海能吃人，也一定吃不了我兒！”

走在最後的斬靈人本來神情凝重，聽到聶母這話反倒釋然了。

三人視死如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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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域一開始是相信寧尋轍會回來的，但當船從洞穴中駛出，瞧見那些窮兇極惡的厄靈并且發現船一直在加速行駛時，他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快停船！快停船！”寧域急喘着跑向正在指揮拉篷索的船夫，“我阿爹他們還沒上船呢！”

船夫面露難色，沒有指揮停船的意思。

聶理也跑了過來，直接上手往反方向拉篷索：“快停船啊！跑這麽快，我阿娘怎麽上船？”不過他自然拉不動篷索。

遠處阻攔厄靈的寧尋轍等人根本無法脫身，危在旦夕，更可怕的是茕殄越來越近。

茕殄有多恐怖不言而喻，要是不跑快點，等茕殄再走近些，它身上爆出的火石就能飛過來将船砸沉。船上幾十個人吓得瑟瑟發抖，自顧不暇。

“繼續走，越快越好！”

一個冰冷的聲音在寧域身後響起，他一回頭，竟然是曾見過的逃跑的那個斬靈人。

這個斬靈人的外表本就很普通，他脫下斬靈人統一的外衣後又往臉上抹了灰，披頭散發還一直裹着破布，躲在人群中根本沒人會注意他。如今見到茕殄要來了，再等下去船上的人肯定也會死，于是怕死的他不得不站了出來。

“不想死就趕緊加速！”斬靈人拿劍指着船夫，又朝驚恐的衆人道，“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他們活不了了，難道要我們給他們陪葬？”

“沒我阿爹根本到不了這裏！”寧域握緊拳頭憤憤不平，死死盯着斬靈人，腦子飛速思考，“沒有我阿爹他們，你一個人應付不了後面的厄靈。”

“快停船啊！憑什麽！我阿娘說了她會來的！”一旁的聶理急得直跳腳，但斬靈人有劍，他不敢靠近，只能一個勁兒大吼，“你們這群沒良心的，怎麽可以不等我阿娘？我不會放過你的！”

斬靈人被眼前兩人吵得頭疼，啐了一口，舉起劍走向兩人：“敢威脅我？哼，我就先殺了你倆！”

旁邊一幫忙拉篷索的壯漢見斬靈人不像是開玩笑便伸手攔了一下：“兩個小孩而已。”

斬靈人眼皮一跳，想也沒想就舉劍劃傷壯漢的手：“現在船上是我說了算！想活命就乖乖聽話，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其他幾個拉篷索的村民見斬靈人如此不講理欲上前幫忙。

“別……別……別打！”船夫怕雙方打起來，只好顫顫巍巍說出真相，“其實……其實寧夫子他們走之前說了……讓我們只管逃……不要……不要等他們……”

此話一處，衆人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

“你胡說！我阿娘怎麽會……”聶理憤怒地沖向船夫，卻被斬靈人用劍吓倒在地，頓時閉了嘴。

“一定要等我阿爹。”寧域用陰森的眼神盯着斬靈人，他在考慮要不要用卷軸做交換？要如何才能防止斬靈人拿了卷軸不救人？然而他還沒來得及多想，斬靈人快步走上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逼到船邊。

“我讨厭你的眼神。”斬靈人死死掐住寧域的脖子，讓寧域半個身子都仰在船外邊。

寧域的臉漸漸變紅，呼吸愈發困難，除了不停鞭笞他的冷風什麽也感受不到。

“別殺人！”村民們可不希望鬧出人命，好幾人欲上前阻攔。

“只要他不亂來我就留他一條命。”斬靈人清楚自己雖會法術但也寡不敵衆，此時只需立威，不能太過，因此他将寧域抓回了船內。

“海上颠簸，小心別掉進海裏，到時候可怪不得別人。”這話是斬靈人在寧域耳邊說的，說罷一把将寧域扔到地上。

寧域本就難受得昏昏沉沉，這一扔，直接暈了過去。

“加速前進！”斬靈人邊朝船頭走邊大聲下令，一副船老大的樣子。他望望彈盡糧絕的寧尋轍等人，又望望風平浪靜的大海，邪笑着深吸一口氣。

這船上，有兩個人是萬萬留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