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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據黑鬥篷說海上很特別，船一旦遠離陸地行駛到海上，就沒有辦法控制方向，只能任由船自己漂泊，聽天由命。而且施出的法術無法保持太久，比如結界一類不一會兒就會消失，再比如離開船禦劍飛行連半刻鐘都飛不了。

所以若是船一直在海上漂泊，船上的人要麽死在厄靈手上，要麽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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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在海上又行駛了七天，期間陸陸續續遇到一些普通厄靈，鯊魚厄靈、章魚厄靈、珊瑚厄靈、牡蛎厄靈……全靠黑鬥篷出手，修煉過的不更轶倒是幫了些小忙，唯有寧域，除了躲在船艙中什麽也做不了。

船上的食物很充足，三個人能吃小半年，可厄靈不斷，誰知道能活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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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烏雲密布，狂風大作，過一會兒肯定會下大雨，三人便都回到船艙中。

在海上的幾日，三人交流很少，為數不多的交流幾乎都發生在寧域和不更轶之間，黑鬥篷太過神秘，似乎故意和另外兩人保持距離。而由于黑鬥篷斬殺厄靈很累，兩人也不敢打擾他。

三人進到船艙沒一會兒外面便下起瓢潑大雨。因為在吹大風，海浪不斷，船自然也搖搖晃晃。

寧域莫名有種安全感，他想厄靈大概也不喜歡狂風驟雨，應該會躲回海底，如此這段時間他們就是安全的，黑鬥篷不必出去斬殺厄靈。

雖然黑鬥篷很年輕，估計還沒到收徒弟的年紀，但鬼船之後寧域一直想拜黑鬥篷為師，在他看來黑鬥篷比島上任何一個斬靈人都厲害，或許沒有靈根也能修煉。可無奈找不到合适的機會，今日也許可以試試。

黑鬥篷坐在角落閉目養神。寧域盤算了許久該如何開口，準備好後他特意去端了水來。拜師要給師尊敬茶，船上沒有茶，只要心誠，水應該也行。

寧域小心翼翼端着水回到黑鬥篷休息的艙室，他剛進入，黑鬥篷竟睜開了眼。他第一反應是不妙，很怕自己進出吵到黑鬥篷休息，要是惹對方不愉快，他怕是沒有機會拜師了。

這時船猛地一晃，寧域手中的水不慎灑出，就在他在心裏暗暗埋怨風浪太大之際，黑鬥篷霍地起身沖向外面。

“你倆快去下面，千萬別出來！”

船艙的門被關上，黑鬥篷的聲音消失在風雨之中。

寧域和不更轶沒有立刻去下層艙室，而是跑到窗邊往外看，外面大雨如注，海浪滔天，根本看不到黑鬥篷的身影。

“是厄靈。”不更轶的表情很僵硬，聲音在發抖，“很可怕的厄靈，像鬼船上的那種。”

寧域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頓時臉色蒼白，耳畔嗡嗡作響，他想找個逼仄的地方鑽進去，躲起來，躲到一切結束，他害怕再面對厄靈，不想再面對厄靈。

海浪聲越來越大，整艘船突然開始劇烈晃動，寧域和不更轶來不及抓住固定在船上的東西，登時被甩來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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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寧域和不更轶終于一個抓住門框，一個抱住柱子。此時兩人已被晃得頭昏眼花，惡心想吐。

“我怎麽覺得這水是熱的？”艙門被晃開，抓着門框的寧域被海水雨水打濕，他不覺得冷，反而覺得皮膚發燙，他搞不清是不是自己被晃昏所以産生錯覺。

可惜海浪聲太大，另一邊努力抱緊柱子的不更轶根本聽不清寧域在說什麽。

船不停搖晃，加上海水和雨水的沖擊，寧域忽地手一滑，被甩出了船艙。

“啊——”寧域在船上滑行，他感覺天旋地轉，但心裏有個聲音告訴他一定要抓住什麽，不然他會死。他胡亂擺手，努力睜眼搜尋，一陣掙紮後總算抓住了桅杆上的繩子。

寧域死死抓着繩子，心砰砰直跳，他拼命呼吸想讓自己盡快鎮定下來，只有鎮定下來才有力氣趁船沒那麽晃時回到船艙裏，待在外面太過危險。

然而等到船沒那麽晃時，寧域又發覺水真的是燙的，似乎比剛才還要燙一點，雨水打在他手上不僅疼而且燙，甚至能留下紅印。更可怕的是他仔細觀察後發現迸濺的雨水就像活物一般，可以四處亂鑽。

好不容易跪坐起來的寧域頓時雙腿發軟，沒法繼續站起來，他感覺厄靈就在他身邊，雨水肯定不簡單，沒準能熔化他。他無助地擡頭尋找黑鬥篷，真的見到了在空中禦劍飛行對抗厄靈的黑鬥篷，可同時他也看到對面的厄靈非常恐怖，很難對付。

厄靈由水堆成，外形似人，約有一丈高，腳下是能自由移動的水龍卷，一揮手風雨狂作。

寧域來不及多看幾眼，水厄靈揮手揚起的水從天而降澆在他身上。

這水燙極了，跟沸水一般，燙得寧域放聲大叫，而身上的水珠還在跳動，像是要往皮膚裏鑽，可怕至極。他不禁放開繩子去抓身上的水珠，可這一放手，他直接被晃到船邊，緊接着一個浪打來，他被浪打出船外。

寧域反應還算快，他抓住了船舷，可他清楚自己抓不了太久。他擡頭欲向黑鬥篷求救，可惜接連不斷打來的海浪和雨水讓他睜不開眼更說不出話。

寧域感覺熾熱的水湧進他的眼睛、他的耳朵、他的鼻子、他的嘴巴，他像是要被撐開，要被撐破。心裏的聲音告訴他不要放手，可他實在沒有力氣，手最終離開了船舷。

寧域沉入海中，而海面之下并不平靜，到處都是旋渦。他感覺渾身猶如被火燒、被針刺，痛得不得了，他拼命掙紮，可越掙紮越痛苦。到後來，兩眼模糊，掙紮不得，他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

外面的世界太可怕。

他好像，要死了。

可是，他不想死，他不能死，他還想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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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域做了個非常奇怪的夢，但他只記得夢非常奇怪，夢的內容是什麽卻一點都記不起來，而他又異常想記起來，起不起來就渾身不舒服的那種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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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

不更轶的聲音讓寧域睜開了眼。

“你終于醒了，你昏睡了三天三夜，再不醒……”不更轶一臉擔憂，話說到一半住了嘴。

黑鬥篷說寧域再不醒可能就醒不過來了。

寧域驚喜地發現他并沒有在船上，而是在山洞裏，他瞪大了雙眼：“我不是在做夢吧？”

“不是，我們真的上岸了。”不更轶眼裏劃過幾分惆悵，“多虧斬靈人，他受了好重的傷。”

“黑鬥篷怎麽了？”寧域脫口而出，擔心地坐起身來。

“黑鬥篷？”不更轶想了想才反應過來寧域說的是誰，“哦，他沒事，船上的傷藥很有用。他剛出去了，洞口有他布下的結界，只要我們不出去就很安全。”

“哦。”寧域安下心來。船上發生的事讓他心有餘悸，而他越害怕越确定自己要拜黑鬥篷為師，他想好了，等見到黑鬥篷一定要勇敢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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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黑鬥篷回到了山洞。

黑鬥篷見寧域已經能起身迎接他，開口便問：“你可以走路了？”

寧域感覺到黑鬥篷的語氣有點怪，不過他沒想太多，為了證明自己雖沒靈根但身體很好，他原地跳了跳才回答：“嗯，跑跳都沒問題！”

“那明日一早出發。”黑鬥篷平淡道，“往西二十裏有一處地下小鎮，我送你們去那兒。”

“送我們？”寧域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繼而紅了眼眶，“你不要我們了？”

一旁的不更轶的神色明顯也變得有些黯然。

詫異在黑鬥篷眼中一閃而過，他頓了頓說道：“我有自己的事要做，只能送你們去那裏。鎮上有斬靈人，是安全的。”

寧域和不更轶一時啞然，不知該說什麽。

黑鬥篷沉思片刻，他不喜歡這樣的氣氛，于是轉身往外走去。

“你是不是還想回童決島去？”寧域大聲叫住黑鬥篷，“你一個人對付不了那麽多厄靈，尤其是茕殄。”

黑鬥篷停住了腳步，沒有回頭：“我會繼續修煉，直到能殺死茕殄。”

“我知道對付茕殄的辦法！”寧域下定決心一定要拜黑鬥篷為師，即使需要用秘密作為交換。

這一次黑鬥篷回了頭，畢竟他清楚寧尋轍很特殊，寧域是有可能知道一些有用的東西。

“不過這是秘密……”寧域說完還是有點心虛，他不知道自己做的決定對不對，反正憑着直覺就開口了。

“我先去外面。”不更轶非常識趣地往外走，神情語氣很是和緩，“我就站在結界外面，有危險立刻進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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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更轶離開後黑鬥篷走到了寧域身邊。

“作為交換，你要收我為徒。”寧域鼓起勇氣仰頭盯着黑鬥篷，但又不自覺握緊拳頭。

黑鬥篷面無表情：“你沒有靈根。”

“我知道。”寧域的聲音小了點，“你那麽厲害，總能有辦法的啊。”

“沒有靈根就沒法修煉，我又不是神仙。”黑鬥篷毫不留情，“你若不想說就算了。”

“我說。”寧域小心翼翼拿出懷裏的卷軸，“集齊三種法器就能消滅茕殄，這個卷軸會帶我去找到法器。”

黑鬥篷伸出手，寧域卻遲疑了，他便道：“你不給我看，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在胡編亂造？”

寧域猶豫了片刻，還是把卷軸遞給了黑鬥篷。

然而黑鬥篷接過卷軸後卻打不開，用法術也打不開，他眉心緊蹙，又将卷軸遞還給寧域：“這卷軸認主，只有你能打開。”

寧域眼神飄忽地接過卷軸，遲疑了一下，難為情地小聲道：“我打不開。”

寧域在船上時就嘗試過打開卷軸，但試過幾次都沒成功，他以為必須要到陸地上才行。

黑鬥篷先是眼色一凜，然後嘆了口氣：“打開卷軸需要靈力，可你連靈根都沒有。”

黑鬥篷的話有如晴天霹靂，寧域抱着卷軸一臉呆滞。

“卷軸上施了法，易主也得施法，你應該不會法術吧。”黑鬥篷邊說邊轉身離開，“所以說，這卷軸沒用。”

寧域回想起在密室時父親和聶母确實給他和聶理施過法，可父親沒有教給他易主的法術。

他沒有靈根，教給他他也學不會。

寧域驀然很憤怒，但他的憤怒是恨自己太沒用，他盯着黑鬥篷的背影，一咬牙，大吼道：“你要怎樣才能收我為徒？”

黑鬥篷側過身：“你沒有靈根，我收你為徒也沒用，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你不試試怎麽知道不行呢？”寧域不想放棄。

這時外面傳來陣陣狼嚎，寧域不由自主渾身一顫，雙手下意識抱住了頭。

村裏有人養過狼，可狼難以馴服，有一次發狂差點咬到路過的寧域，自那以後寧域便對狼有了陰影。

“你連狼嚎都怕，不需要試。”黑鬥篷不屑地再次往外走去。

寧域滿腦子就一個想法，不能讓黑鬥篷離開。

“如果我能殺死狼王，你就收我為徒！”喊出這話時寧域自己都驚呆了。

黑鬥篷停下腳步，片刻後答應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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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鬥篷真的讓寧域獨自離開了山洞，不過他只想讓寧域知難而退，他悄悄在寧域身上施了護身咒，而且早些時候他探查過這附近暫時沒有厄靈。

不更轶只知道寧域為了拜黑鬥篷為師主動要去殺狼王，他有些坐立不安，畢竟他和寧域是一起從童決島逃出來的，他不希望寧域因一時沖動而送死。他一直在洞口焦急地等待，天已黑，外面什麽都看不清，只是偶爾能聽到幾聲狼嚎。

半個時辰後狼嚎也沒有了，估計狼群去了別處，但寧域卻遲遲沒有回來。不更轶忍不住開口求黑鬥篷去救寧域，他怕寧域出意外，可黑鬥篷沒有回應。

黑鬥篷一直在閉目養神，起初他很淡定，不過兩個時辰後他動搖了。這時不更轶再次請求他去救寧域，他順勢答應下來。

寧域身上有護身咒，找起來并不難。但是黑鬥篷尋着護身咒越走越遠，距離遠得不像是一個十歲孩子能走的。之後他又發現了血跡，再然後發現了狼的屍體。

通常厄靈不會主動殘殺動物，難道是出了別的意外？黑鬥篷默默希望是別的斬靈人救了寧域，可救人也不必殺這麽多狼吧？他隐約有些不安。

黑鬥篷跟着血跡和狼的屍體快速前進。當浮雲遮住明月時，他感受到了寧域的氣息。他放慢腳步，順着氣息而去，随後聞到濃烈的血腥味，同時隐隐看見前方有一堆東西。

浮雲飄走，月亮再次出現。

借着月光，黑鬥篷看清了前方是狼群的屍體，坐在群屍之上的是提着狼王頭的寧域。

渾身是血的寧域緩緩擡起頭，凜冽的雙眼泛着金色的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