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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常言豈應關大計,又論何為證天道

秦可卿雖說并非什麽望族之後卻也算是出身書香門第,正因這個,她也雖不是郁郁寡歡,可這心頭郁結,總是滿心的羞愧滿心的憂愁,便是強顏歡笑,也不得多久的,更不必說她這兩年算是真真長成了,便越發的難過起來。

便說那西府老太太如何疼愛,她婆母如何喜歡,也只是叫她心頭更為惴惴罷了。因而這在門外聽了這一番對話,她也忽然像是開了靈竅一般,癡了起來,腦子裏只覺得那靈根一點尤其是妙,縱是這人間多少歡樂也比不得的,因而也不顧其他便莽撞闖了進來。

她這一闖,雖然沒驚吓到屋裏的二人,可卻把自己驚吓了一番,卻原來眼前這二人雖然坐着說話,也無甚端莊姿态,卻是那林玠窩在鎮元子腿上,鎮元子又不知手裏弄了個什麽玩意兒,那玩意兒瞧着圓滾滾的,透着一股子白光,卻并非宮燈蠟燭之類,反而倒是像把那月亮也摘下拿在手裏了一般。

莫說是秦可卿,便是随便哪個下凡來的,那在天上的種種便都是前塵往事,俱都忘卻了,因而她這瞧見了那鎮元子手上的玩意兒,也實實是吓了一跳,也不知是哪兒來的氣力,卻沒退後,反而向前走了兩步。

“既然見了,莫要聲張就是了。”鎮元子倒不覺得如何,只把手裏那月亮扔到林玠懷裏,一手在空中又是抓了半天,卻抓出了一朵花兒來,遞給林玠,“這玩意兒現在可有用處?”

“現在這個拿着可不是還早?”林玠把那花兒拿在手裏虛晃一下,花兒便不見了影蹤,“你再拿什麽,且都放你那裏存着,我要時候再找你拿不就行了?”

鎮元子也便聽了他的。

只是那一旁的秦可卿,卻是給這二人的行動弄得雲山霧罩,然而腦子偏偏清醒無比,再一想她那太公又叫這少年道士做師叔的,又讓他們叫仙人的,卻并非是虛應之詞,竟是真的了。忙行禮,道:“仙人萬安。林叔叔萬安。”

“蓉哥媳婦,你便什麽都沒看見罷,也免得出事。”鎮元子這般言道,卻是心中做了另一番打算。

要說這秦可卿,那是警幻仙子的妹妹不錯,但卻生來便是勾人心魂的。她并非正經兒八百的司職天仙,只得了一個名頭做可卿仙子,卻是可親又是可情,所謂秦可卿,便是情可情,這女孩兒但凡下到人間,便是要惹下無數的情孽來才能歸天的,只可惜這次她投胎做了好人家的女孩兒,便要早早去了。

但凡人世間的情之一字,可容人去情愛的,可叫人忘卻煩憂的,又有多少好下場?

鎮元子倒是清楚,這秦可卿幾次下凡也未得善終過,每每都是為人所愛,卻偏偏愛得不對,最終枉送性命,便如那褒姒、合德、楊玉環之流,雖無多少本事,卻讓人瞧着總是禍害天下的根由。

只好在這次下凡者,秦可卿算不得多高的仙位,因而她也沒能亂了天下,偏偏她若再留着,卻要亂了這整個東府了。

“求仙人救我!”秦可卿噗通一聲跪下,口中哀求,眼裏也蓄了淚珠兒,“仙人救我一救,來世結草銜環,必然報答,只求救我脫了這苦海,離了這孽障,便是粉身碎骨也難報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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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元子卻沒開口。他到底不打算趟這渾水的。這可卿仙子下凡與旁人不同,她若不攪得天下大亂,也要攪得家宅不安才能回去,若是二者皆無,便要做別的引子了,就如那秦可卿為僧道所勸,聽了警幻仙子的話,在夢中指點了賈寶玉一般。只是這次,東府之中有兩尊大神,那警幻仙子也不能幫她早日脫身了。

林玠卻是不知道這可卿仙子到底是怎麽回事兒的。卻也怪不得他。他自打洪荒隕落之時,這三界六道之內出現的多少神仙精怪,他又哪裏知道,即便是這醒了幾年,也未必能把這些人都認全了,即便是認全了,又哪裏值得他把誰司什麽管什麽都記下來的?

因而,林玠便笑了起來,道:“看園子的,你且覺着,這蓉哥媳婦兒哪裏不對了,偏偏這般冷眼冷心的,他不是你師侄的孫媳婦兒不成?”

“你說得到輕松,這卻是她的命數,若是随意打亂,将來又是無數的變數,誰來承擔?”鎮元子冷笑道,“她這本事,乃是天生,便是當日那姜子牙砍了蘇妲己的頭,那三千青絲便化作了這可卿的靈根,再有千萬年也修不來個清淨的,你且與那楊二郎交好,理當知道這封神之事。”

林玠呼啦一聲坐了起來,瞪着那秦可卿,口中冷笑道:“卻原來從上古到如今,那算計人的天道,也從來沒停歇過片刻麽?她為蘇妲己青絲所化,卻未必承了那旁人的情絲去,偏偏是她一個人頂了天下的情孽也就成了衆矢之的才叫是最為道理的,便如當年,那鴻鈞本知道準提與接引不要面皮,更知道我臉薄,還知道妖師是何等的睚眦必報卻又專會不循因果的,竟把鴻蒙紫氣單單留了一道給了我,怕不就是打定主意讓我去補那天道麽!”

他這話說得,卻是真的一肚子的委屈。

鎮元子連忙把他抱住——也好在這鎮元子比他大了幾個月,又是在天上呆了些時日,吃的也好些,長得也略快了點兒,才能把這一直在人間讀書寫字的林玠抱住了——順着氣兒拍了拍他,道:“你可哪裏這麽大的脾氣呢。她的事兒也未必就不管了的,這等女子,人間還有個說法便是狐媚子了,實際上又哪裏有什麽妖邪的本意?我卻有個主意,給你們倆說了聽聽,瞧瞧可好?”

這鎮元子雖然是地仙之祖,那多少人提及他,也是交口稱贊,只說這人有胸襟、氣量大、辦事穩妥、不恃強淩弱等等諸如此類的言辭,可實際上,他最本事的,卻是玩那天道一把又一把。

因此,他又提了個能把天道玩一把的話頭,卻是要委屈了秦可卿,只叫她平日做做樣子,就裝作要死不活的病在床上,無論是誰,近她身子,她便要昏死過去,這一昏死,那便是“死沉”二字,但凡是凡人便挪她不動的,也就夠了,只是一點,她不得說出任何這二人的事情來,到時候林玠再略關照些,弄個有趣兒的給她玩耍,保管叫這東府上下,再無那些污言穢語了,便是賈珍,也定然不敢上樓來。

秦可卿這般一聽,哪裏還有不願意的,連忙道謝。

“你可不必謝我,只是一樣,你那弟弟,卻要引薦我們認識,我倒是想要收他做徒弟呢!”卻原來,林玠在這裏等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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